第91章 最后之作
学园都市, 总人口超过二百三十万，占地面积约七百平方公里，共有二十三个学区。
在这样一座城市中, 与特定的某个人偶遇的概率有多大？
就算这间每天有数以百计的人进进出出的医院与他们颇有渊源，这个概率又能大到哪里去？
但是这个小概率事件还真就发生了。
真弓一边麻木而熟练地接住兴高采烈地嚷嚷着“发现真弓”向她飞扑过来的最后之作, 一边对狛枝凪斗问出来自灵魂深处的不解。
“为什么？？？”
她把狛枝凪斗送到这里时那句“遇到白发红眼的男生和茶发的小女孩千万不要搭话”不过是随口一说, 谁知道他不仅真的遇到了，听最后之作的语气他们似乎还已经混得很熟了？
狛枝凪斗人畜无害地笑道：“这其实是一个意外。”
据狛枝凪斗所述，他在治疗期间十分循规蹈矩, 从不犯事，医院的仪器能一直正常运行就是最好的证据。
只是有一天还是出了个小插曲：他在医院里的自动贩卖机上购买饮料时，自动贩卖机出了故障。一般而言，这种故障都是饮料滚不出来, 但狛枝凪斗遇到的故障却是饮料哗啦啦地塞满了整个出货口。在得到工作人员的允许后，狛枝凪斗抱着满怀的饮料打算回病房去分给医生和护士们，不料走在路上一瓶饮料不慎滚落下去，而他恰好踩在这个易拉罐上摔了个人仰马翻, 怀里的饮料天女散花似地落了一地，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而当时帮他捡起最后一瓶饮料的，就是例行来呱太医生这里做身体检查的最后之作。
当然, 陪着她来的人是一方通行。
这起小事件以最后之作收获了两瓶饮料——一瓶是给她的, 一瓶是给一方通行然后给她的——告终, 但本应就此打住的意外却并没有落下句号。自从这第一次偶遇后, 狛枝凪斗与最后之作就屡次在医院里碰面，而且每次撞见时狛枝凪斗手上总能有点小礼物，比如写着“再来一根”的雪糕棍，比如护士小姐塞给他的小点心, 比如志愿者们来医院做义工送给他的巧克力……一来二去，最后之作的脑内条件反射般地建立起“找到狛枝凪斗等于可以白吃白喝”的逻辑关系，自然就和狛枝凪斗熟稔了起来。
面无表情听完这一切的真弓的感想只有三个字。
就离谱。
从她身边的明石/国行的神色来看，他们应该持有相同的看法。
“凪斗，你现在坦白你就是七个lv5里面那个神秘的no6还来得及。”真弓严肃地说。
狛枝凪斗失笑：“怎么连真弓你也这么说。能力者的大家都是闪耀着光芒的人才，lv5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我这种渣滓怎么……好痛。”
真弓收回落在狛枝凪斗头上的手刀：“还有谁这样说过吗？”
“一方通行说过。”最后之作举起手，“但是在学园都市的所有研究中，‘运气’这一概念并不能得到科学的解释，也不存在为其定量的算法系统，所以这种假说是不成立的——御坂御坂再次针对这一论点提出反对。”
“那他就是单纯的气运异于常人……这样的说法听上去不是更可怕吗？”明□□行幽幽道。
确实。
真弓无语地望了望天花板，觉得狛枝凪斗这种明知故犯的行为还是应该批评一下：“你既然早就认识了最后之作他们，为什么一直没和我说？”
狛枝凪斗早就为这种必答题准备好了答案：“我担心告诉你之后会扰乱你的正常生活，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虽然你从来不提，但我看得出来你很忙。另一方面，你之前让我不要和他们接触，但那位一方通行可是学园都市的顶尖，换句话说，称他为绝对的希……好痛。”
“那我倒是还要夸你一句温柔体贴了。”真弓再一次收回手刀，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绝对的希望这种话你可千万别对着一方通行说。”
“凪斗从来没有对一方通行说过这种话哦。”最后之作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充着，“虽然凪斗经常不读空气，但求生欲还是有的——御坂御坂基于长期的观察，自信地给出结论！”
“唔，说得没错，”狛枝凪斗笑着看向真弓，“因为我是约定好要将自己的生命献给‘我的绝对的希望’的人啊。”
“并没有那种奇怪的约定。”
真弓无情地驳回狛枝凪斗偷换概念的说法，终于把话题拐回到被最后之作的到来打岔的正事上：“我最近的确有点忙，我在调查那起空难的幕后黑手。”
少年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睁大了暗绿色的眼睛，没有出声。
于是真弓抿了抿唇，继续说道：“那起空难是有人故意为之，而他们的目标是我……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遭遇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狛枝凪斗是那一整架客机上，唯一能听见她说对不起的人了。
方才还一片欢声笑语的病房陷入死一样的寂静。明□□行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似乎想让自己也变成一棵树；最后之作也悄悄地捂住了嘴巴，眼睛在真弓与狛枝凪斗之间来回打转。
“我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说‘没关系’。”
又过了一会儿，狛枝凪斗终于开口，只一句话便让真弓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看见少女失去血色的脸颊，狛枝凪斗弯了弯眼睛，接着说道：“因为我根本没有责怪真弓的意思。”
真弓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因为真弓也是受害者之一啊。你不是绝望的散布者，而是绝望的体验者，这一点我自认为比任何人都更为清楚。”狛枝凪斗轻轻拍了拍真弓的头，“而且，像我这样的人，即便躲过了这一场灾难，命运也一定会将另一场灾难安排进我的人生里。所以在注定的不幸中能够遇见真弓，其实是我的幸运。”
真弓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热。自从那天被爱德蒙安慰之后，她的泪腺似乎变得发达了不少。
她用力闭了闭眼睛，憋回鼻头的酸意，脸上扬起一个不算好看的笑。
“谢谢。有你这番话，我就能坚定目标了。”
哪怕抵达真相的道路再危险，她也要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那真弓今天来这里，也是为了这件事？”狛枝凪斗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真弓点点头：“我要找的人很可能就在都市里面……或者说，是跟着我来到了都市里面，寻找着对我动手的机会。我担心你又被牵连进来，所以特意让明石先生来保护你。”
在车上她对明石/国行说他适合这次行动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的任务是待在医院里守着狛枝凪斗，而不需要跟着真弓在都市里到处乱跑。
明石/国行清了清嗓子，正想着要不要对主人的朋友、他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保护对象礼貌几句，却看见狛枝凪斗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脸上也浮现出不自然的潮红。
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
“太美妙了！”
狛枝凪斗高了八度的声音掐断了明石/国行的思维。
“作为希望的真弓要在学园都市这个完美的舞台中去挑战绝望，真是太美妙了！而我竟然也有可能成为其中的参与者，见证希望战胜绝望的瞬间……啊，这是何等的幸运……！”
明石/国行呆若木鸡地闭上了嘴巴。他觉得他的大脑在颤抖。
对此有了一定免疫力的真弓叹了口气，松开捂住最后之作耳朵的双手，转头对明□□行说道：“明石先生，以后他这样说的时候，你把懒字贯彻到底无视他就好，别和病人一般见识。”
“……行。”
这下他总算明白这任务适合他的另一个原因了。换了其他刀剑来，指不定会被这个病人吓哭……或者对病人动手。
好在狛枝凪斗的狂热症状来得快去得也快，在真弓的眼神警告下他很快收敛起来，头脑清明地问道：“明石先生留在我这里的话，真弓你怎么办？”
真弓看了看跃跃欲试的最后之作：“自己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让她来回答这个问题吧。”
“虽然想看真弓不好意思的样子，但御坂御坂不会放过炫耀自己学识丰富的机会。”最后之作挺直了自己的小腰板，摇头晃脑地说道，“真弓很强，但作为最接近‘多重能力者’这一存在的几个人之一，学园都市里的真弓才是最强的。学园都市里可供真弓使用的素材……能力者俯拾皆是，在都市里的真弓就像是回到大海里的鱼啦。正体不明的敌人会选在学园都市里对真弓动手，御坂御坂认为是非常愚蠢的战术选择。”
真弓笑笑：“也没有厉害到这种地步，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凪斗你不用担心我，而且我还有其他底牌。”
“那真是太好了。”狛枝凪斗双眼放光，“我从心底里期待着真弓接下来的活跃，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务必……”
“啊不好，时间到了！御坂御坂看见墙上的时钟，大呼小叫着打断凪斗的神神叨叨！”
真弓忍着笑接过最后之作的话茬：“要回去了？”
“一方通行每次只允许我在凪斗病房待半个小时——御坂御坂对这一不平等条约颇有微词，但因为打赌输了只能遵循他的要求。”最后之作说着从椅子上跳下来。
真弓跟着她站起身：“我送你，正好也去见见他。”
“好耶！御坂御坂非常开心真弓主动提出同行！”最后之作欢欢喜喜地抱住真弓的手臂。
“那这边就交给明石先生了。”真弓看向明石/国行，得到对方有气无力的肯定答复。
走到门口，真弓回过头替狛枝凪斗补全了他那句没能说完的话。
“如果可以的话，等到这一切都结束，我会好好将这个故事说给凪斗你听的。”
“……好。”
“明明已经被打断了，真弓却还是给自己立了个flag。御坂御坂对此感到些许不满。”进入电梯后，最后之作鼓着腮帮子说道。
“我不忍心让凪斗就那样子被无视嘛。”真弓眨了眨眼，“而且我也的确是这样想的，毕竟我也还算厉害不是吗？”
“好吧。御坂御坂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但仍旧不忘提醒真弓注意安全。”
“嗯，我会的。”
电梯停在了熟悉的楼层。不需要最后之作带路，真弓也知道她们要往哪里走——她上次来医院的时候还偷偷去那间一方通行和最后之作住了挺久的病房看过。
上次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时，面对的是空无一人的房间；这次最后之作唰地推开门，门后是她见过太多次的景象。
白衣白发的年轻人悠闲地躺在病床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拿着一本书。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开门的动静，直到最后之作蹦到他的床前，他才懒洋洋地抬起了头。
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站在最后之作的身后，带着温和的笑意对他说着什么。屏蔽了声音的一方通行虽然听不见，但通过口型判断出少女是在对他说“好久不见”。
——头发长长了，眼神变天真了。一方通行想到。
——和一年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矢量操作是什么青春永驻之术吗？真弓想到。
最后之作认识狛枝凪斗，狛枝凪斗认识真弓，而真弓昨天找他要了张门票，综合这些信息不难推断出真弓今天很可能会出现在这间医院，因此一方通行没有半点惊讶，只是切换了电极的模式关掉屏蔽，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算是打过招呼：“哟。”
按照常理，真弓现在应该坐下来和一方通行叙叙旧，但他们之间实在没有多少旧可以叙——总不能凑在一起聊某年某月的某一次任务，于是她跳过了这一步，径直说道：“门票的事情，容我再感谢你一次。”
“都说了没必要。”一方通行将目光移回到书页上，不再看真弓。
最后之作倒显得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门票！大霸星祭！为期七天的大型节日！御坂御坂打开窗户，试图让躺在床上的某人感受到外面浓厚的庆典气息，从而让他逐渐产生参与到其中的想法！”
“嘁，吵死了。大霸星祭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倒是不假。大霸星祭的比赛中不允许选手使用干涉数值五以上的能力，对一方通行这种超规格的能力者而言基本与禁赛无异，都市内的网络论坛上甚至流传着“一代版本一代强，代代版本ban一方”的戏言。而他挂名的长点上机学园实力强劲，没有他照样能拿冠军，也就不需要用集体荣誉感道德绑架他去参赛。相比真弓这种年年摸鱼的问题学生，一方通行的偷懒是名正言顺的。
一方通行冷哼一声，手摸到侧颈正要开启电极的能力使用模式，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停住了动作，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织本。”
“在，有什么吩咐吗？”真弓十分熟练地应声。
“你想还我这个人情？”
“当然，只要我能帮上你的忙。”
“那正好。”
一方通行咧着嘴，笑得实在很像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他指了指窗边的最后之作：“你把这个小鬼带出去好好享受浓厚的庆典气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自己不配与一方通行相提并论的真弓并不知道一方愿意将最后之作交给她是多大的荣耀（x
修改了一下上一章的pb词！没想到明石的名字里自带消音（痛苦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