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对弈
太宰治醒来时, 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布艺沙发上。
看来织本真弓的审美还挺清新风。
不过如果醒来的地点是她的卧室就更好了。
手背上还扎着输液的针头,不用想也知道输的是葡萄糖。
“你醒了啊。”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亚麻色长发的女生坐在餐桌前玩着手机, 旁边的灶台上煲着一锅汤,正咕噜噜地冒着热气。
“先把桌上的糖水喝了, 冰箱里还有一份草莓慕斯, 如果还不够的话,我做了两人份的晚餐。”
真弓的语气和面容都很平静,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一个人搬不动你, 只能让你在沙发上委屈一下。”
此乃谎言。
她虽然是单独把太宰治搬进的家门,但把人放上沙发后,她马上去本丸叫了药研藤四郎过来。
她的超能力会被无效化,因此拿不准太宰治昏迷的原因, 只能请专业人士来检查。
药研藤四郎诊查之后,看向太宰治的眼神有些复杂。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人能同时低血糖和轻度食物中毒,你的这位朋友可真是个怪人啊,大将。”
……可以, 这很太宰治。
对于这个怪人和自家审神者的关系,药研藤四郎没有多问,也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不适合久留, 因此在对太宰治进行了治疗, 挂上葡萄糖后, 他便返回了本丸。
真弓其实还挺想药研藤四郎留下来的。
有其他人在场时, 她不太容易被太宰治气到。
因为往往这个“其他人”会先被太宰治气到想动手,她就得负责劝架。
“好久不见,真弓还是对我这么温柔,我好感动。”
一杯暖暖的糖水下肚, 太宰治舒服地眯起眼睛。
满血复活的他把针头一拔,蹦跶着走到冰箱前端出草莓慕斯,期间还不忘凑到锅前边瞄一眼。
“哇,是玉米浓汤!晚饭还有其他的吗?”
“……等会儿还打算做个蛋包饭。”
“太好啦!”
乍一听,这是一段再日常不过的对话。
但当其中一个讲话的人是太宰治时,这样的“日常”就让真弓毛骨悚然了起来。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对面愉快吃甜点的人,有些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太宰治本人。
因为这个人和她记忆里的太宰治,实在不太一样。
“别这么一直看着我呀真弓,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注意到真弓的视线,太宰治抬起头来,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还是说,你终于可以和我一起殉情了吗?”
之前总是被绷带缠着的一只眼睛此时没有了束缚,太宰治鸢色的双眼一如过去,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真弓。
不得不说,杀伤力很大。
这下真弓可以确定这人的确是太宰治了。只有他才能用这么温柔的语气问出这么神经病的问题。
不过果然还是哪里不对。
“怎么有空到东京来?以前没听说过港口mafia也有假期啊。”
真弓非常熟练地无视了太宰治的殉情邀请,把问题抛回给对方。
太宰治并没有因为真弓的无视而赌气,相反,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嗯,所以我跑了。”
“哈???”
“所以说,我已经叛逃港口黑手党啦,现在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无业游民。”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子声音绵软,像是一把被揉碎的蜜糖。
真弓头都要大了。
且不论太宰治叛逃的原因,单是他脱离黑手党这个事实,就足够让她的大脑短路。
太宰治是何许人也?
港口mafia最年轻的干部,操控人心的恶魔,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怪物。别说是港口mafia内部,就连暗部里和他打过交道的人,绝大部分也都对他心怀忌惮。
真弓不止一次听group的后勤人员私下说过,暗部和港口mafia是合作而非敌对关系真是太好了。
就如同没有人想和一方通行为敌一样,也没有人想和太宰治为敌。
而就真弓个人来说,太宰治是她见过的人里面,最黑手党的黑手党。
——虽然她也没见过多少黑手党,但如果把太宰治,中原中也,织田作之助甚至一方通行放在一起,要求从其中选出最像黑手党的人的话,她相信是个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太宰治。
更别提沢田纲吉那群人。尽管从规模上来看彭格列才是里世界的老大,但十代家族的年轻继承人们要是真和太宰治对上,无疑是羊入虎口,除非有reborn压阵,否则就算加百罗涅来了也毫无胜算。
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居然告诉她自己脱离了港口mafia?
还是叛逃?
思及此处,真弓也总算察觉了太宰治给她的违和感究竟出自何处。
是来自他的眼睛。
真弓原本以为,她只是因为第一次看见对方的两只眼睛同框出现而有些不适应,但现在看来并非这么简单。
他的眼神变了。
用温柔粉饰了冷漠,用笑意掩去了空洞,以前太宰治的眼底除了混沌的黑泥外再无别物,现在那双眼睛却像是会说话一般,有了名为情感的色彩。
这样的太宰治乖乖巧巧地往对面一坐,配上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倒和正直好青年的形象有点挂钩了。
只是,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真弓不问我为什么会从港口mafia叛逃吗?”
真弓定了定神,冷静地反问他:“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
太宰治一手托着腮,一手握着叉子戳弄着盘里的草莓,笑吟吟地应道:“当然会呀,我能告诉的也只有真弓你一个人了。”
他继续用漫不经心的语调陈述着。
“织田作死了。”
“他死之前,希望我站到好人的一方去。”
真弓张了张口,没能发出声音。
她对织田作之助的接触远没有和太宰治的多,最为深入的一次,大概是在交接完工作之后,她请肚子饿了的男人去第四学区吃了顿饭。
在她的印象中,织田作之助是个朴素的,有些寡言的,让人摸不透他为什么会待在港口mafia做个默默无闻的基层干员的男人。
以及和太宰治关系很好。在她吐槽太宰治有多么难搞时,男人的脸上会浮现起淡淡的笑意。
真弓无意去探究织田作之助的死因,也不想去揣摩太宰治的心境变化。
不过,在失去了重要的人这一点上,大概没有什么人能比她的感触更深刻。
现在的太宰治和她一样,都是被托付了思念的人。
这让她第一次对太宰治产生了惺惺相惜的心情。
“也就是说,你现在是个好人了?”
“也不算好人,只是转变了一下我的立场而已。”太宰治说着,把盘里的草莓调了个方向,“但是啊,我感觉自己遇到了一些困难。”
真弓眉头一跳。太宰治居然说他遇到了困难,她的耳朵终于要瞎掉了吗。
“具体来说的话,就是站在好人的一方做事,掣肘未免也太多了,而且也很无聊。”
太宰治颇为浮夸地叹了口气:“所以,我才想到来找真弓你啊。”
“你可是从学园都市的暗部弃暗投明的‘前辈’,在这方面一定很有心得吧?”
太宰治轻声说着,嘴角噙着意义不明的微笑。
懂了,原来是等在这儿呢。
真弓在看见太宰治的脸那一刻起,就知道他一定是有备而来。从昏倒的时间到昏倒的地点,全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太宰治想要进她家的门,而同为脱离了黑暗势力的人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便是他为自己准备的保险之一。如果真弓没有把晕倒的他捡回家的话,他也可以用这个理由再次展开攻势。
而现在抛出这个话题,更多地是想获得真弓的情报。毕竟,他们虽然打过很多次交道,了解的也只是彼此的性格,而不是彼此的底细。
真弓当然不会相信什么“做好事束缚太多”的问题能难住太宰治,以他神机妙算——或者狡诈多端——的头脑,以及胆大心细——或者恬不知耻——的气量,想要绕过那些条条框框简直就和呼吸一样简单。
但她也还摸不准太宰治想进她家门的真正目的,他总不可能就来这里蹭顿饭吧?
所以,即使觉得这个问题根本没有回答的必要,真弓也还是决定顺着他的话往下讲。
面对比自己聪明又比自己心机多的人的时候,杠是没有用的,乖乖被牵着鼻子走,才能为自己谋得更多的利益。
“太宰先生——”
太宰治不满地敲了敲桌子:“为什么又把称呼改回去了啊,我和真弓你可是约定好要一起殉情的关系哦?”
真弓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改了口:“太宰君。”
“嗯嗯,这还差不多。”
“首先,我必须要声明,我的经历和你的经历并非完全相同。我不知道你在港口mafia待了多久,但我在暗部工作的时间只有不到一年而已。在此之前我也是个普通的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因此做好事对我来说根本不是问题,我不过是回归正常罢了。”
太宰治没说话,他没想到真弓真的会搬出自己是个普通人这个论点,其荒唐程度大概和中原中也说自己不是蛞蝓不相上下。
“其次,如果是原来的我,或许会同意太宰君所说的做好事很无聊这个观点。不过在太宰君眼里,其实无论好坏,所有的事物都很无聊吧?”
太宰治反唇相讥:“这一点对真弓来说不也一样吗?”
真弓不置可否:“过奖,我还没到你那个段位。”
真弓起身去将煲汤的火关小了些,并系上围裙,准备开始做蛋包饭。
“这个世界很大,虽然在横滨,在东京,甚至在这个国家可能都没有超出太宰君预料的事,但如果放眼整个世界,我认为就算是你也可以找到乐趣。”
太宰治饶有兴致地提问:“听真弓的语气,是已经找到这样的乐趣了吗?”
真弓点点头,天蓝色的眼睛坦坦荡荡,却又藏着满满的玩味:“是的,而且作为过来人,我现在就可以说两件会让太宰君惊讶的事。”
“愿闻其详。”
“第一件事,我拯救过一个世界。”
男人微微睁大了眼睛。
“第二件事——杰克,不行哟。”
太宰治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一把匕首堪堪停在自己的颈前,在毫厘之外泛着森寒的冷光。
真弓不为所动地打着蛋液,搅蛋器与碗底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十分轻快地往下说道:“第二件事是,太宰君,你刚才差一点就没命啦。”
面对比自己聪明又比自己心机多的人的时候,乖乖被牵着鼻子走,才能为自己谋得更多的利益。
——不过,当双方存在着无法抹消的巨大战力差时,稍微放飞一点也没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危
真弓: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