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是个好哥哥
听到宿雾自己要一个人带着团团去。
沈从壹一言不发,眼神注视宿雾抱着团团
他突然出声询问,“是我带给你困扰吗?”
宿雾摇头地说,“不是。”
沈从壹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我刚好有空就一起,而且票已经买好了。”
“小雾,你这是在躲着我?”沈从壹适当的垂下眼帘,这让宿雾不好意思起来。
“我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一起。”沈从壹率先帮他做了决定。
他深邃的眼眸就像迷人大海,令人晕眩的想要深陷进去。
这让宿雾感受到一丝不自然,还有一种眼前的沈从壹是猛兽的错觉。
但是沈从壹这样坚决地说,他也不再拒绝。
只是一起去嘉城,应该没什么大碍。
因为团团属于宠物,不能上飞机,于是宿雾将他进行空运。
等到两人上了飞机后,望向窗外蓝天白云,然后他俯瞰了下方的情景,见下方的城市离他越来越远。
有种莫名的失落感也在他心间蔓延,取而代之的是即将有新的生活希望。
就在宿雾低垂头时,有一双温柔的手拍拍他的肩膀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宿雾抬眸,就撞入沈从壹深邃的眼中。
他随即露出坚定的笑容,“是的。”
“人生有很多旅程,每个人都会下站,会迎接新的到来。”
沈从壹怕他他着凉,特意让空姐给他找来一件毛毯。披在他身上。
宿雾不好意思接过,“沈先生这句话是哪本书?”
“我乱说的。”沈从壹唇角勾了勾。
宿雾被他幽默一说,唇角笑意加深,也因为他这段话,驱散了他心中的不安。
就当宿雾跟沈从壹离开后。
孟承修那边死活不相信宿雾是真的死亡,哪怕他找人做鉴定,医院那边给出的验证结论是人的血液流的血量刚好符合死亡标准。
但偏偏孟承修不信邪,就像是抱着救命稻草,迫切的想要知道宿雾根本没死。
于是,他也向宿廉一样,找上宋召求证。
宋召看着这一个两个找他,气笑了。
“人死了,一个个装的比谁都深情款款。”
孟承修不说话,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看向他。
宋召之前可能会惧怕,但现在他心里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刚好看到孟承修,索性全部发泄出来,“怎么你再怎么装,小雾都不可能会活着过来。”
“你知道吗?宿廉我虽然很讨厌,但是我更讨厌的人是你,起码宿廉不喜欢宿雾,会拒绝他的好意。而你享受小雾对你的感情,一边又糟蹋这份感情。”
孟承修嘴唇嚅动,但也只是捏紧了拳头。
宋召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骂他的话越来越起劲。
“我可记得,你们结婚那天,你晚上不给他面子,还跑去酒吧,害得小雾被人笑话,而他还要笑着跟人解释,说是因为自己原因。”
“在你跟其他人谈笑风生,小雾他背地里受到多少苦。”
“而且这些年,你一直在用感情来进行冷暴力。”
“孟承修,你觉得哪怕小雾现在还活着,他会继续爱你吗?”
孟承修听着宋召一桩桩指责,唇角紧抿,心里就像是受虐般,静静的听着。
直到宋召终于说完,见孟承修全程一言不发,但就是站在原地不动,他冷哼一声,“我说了小雾人已经不在,你也不用继续站在我面前。”
他说完就想要回屋,却不想孟承修拦住他关门的动作,那猩红的眼眸阴霾一片。
“我知道我对他不好,但是我会改。”
宋召气笑了,“这个世界上如果人真的能改掉,那怎么还有那么多离婚分手的人。孟承修,你想的太美好。”
“我见到他,我就会改。”孟承修郑重地说。
可在宋召看来,可笑至极。
“你太傲慢,也太不认识自己,你以为你是金钵钵,只要你低下腰,就有人继续前赴后继的扑上来,做梦。”
宋召恶狠狠说完这番话,直接摔门,隔绝了孟承修的视线。
孟承修脸色骤然紧绷,但他也没有继续待下去,回到车内,他让人盯着宋召,如果有宿雾的出现,赶紧告知他。
他绝对不相信,宿雾就那么轻易的死。
而当他回到孟家,没想到周乔乔一早就等着他,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让保姆推着她来到孟承修的面前。
“听说你去找宋召?”
“你的消息真是神通广大。”孟承修讽刺地说。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你倒是一点都不死心,不过是个男人。”
“他没死。”孟承修听到关于宿雾的消息,就控制不住露出愤怒的神色。
周乔乔嗤笑地说,“自欺欺人。上次你跟宿家的人打架,这段时间公司也不去,孟承修你为了一个男人颓废到现在,如今你该好好的振作起来。”
“过几天我给你安排一场相亲。”
周乔乔擅自作主的给他介绍相亲,这无疑不是踩着孟承修的怒火。
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周乔乔,声音冷淡夹杂怒火,“你凭什么给我做主?”
“为什么不能给你做主,我是你母亲。”周乔乔眉眼也染上怒火。
两人气氛剑拔弩张,老管家在旁边看着,也不敢出声,其余的佣人也吓得不敢呼吸。
就在气息紧绷压抑的时刻,孟承修突然笑了起来,眼神阴冷地说,“你觉得你配当一个母亲吗?”
然后他大步往楼上走去,老管家想要去劝劝孟承修,结果看到孟承修走进那间小黑屋,
老管家脸色一变,紧张的喊了起来,“少爷,这屋子你不能进。”
“我为什么不能进,在里面待久了,也挺舒服的。”孟承修半个身子步入阴影中,走廊上的光打在他线条利落的下颌线。
态度散漫,看起来完全不在乎。
等到孟承修真正进去后,老管家这才慌张的下楼,跑去跟周乔乔说起这件事情。
而周乔乔觉得,他肯定是想跟自己作对。
“他那么喜欢待在小黑屋,就让他待个够。”周乔乔声音的怒火令人不安。
老管家担心地说,“可是这样下去,少爷会不会越来越恨你。”
“恨我,他什么时候爱过我。”周乔乔冷笑一声。
“他就跟他父亲那个没良心的家伙一样,自私自利,没心没肺。”
老管家叹息一声,他明白夫人这是将对先生的恨一齐转移到少爷身上。
可是少爷他也是无辜的。
但是周乔乔根本不在乎这点,在她心里,孟承修所经历这点,全部都是他父亲做的孽。
风流成性的孟父,谁能想到他不是因为破产才跳楼。
实际上,是他突然想搞真爱那一套,为了一个女人想要跟她离婚,但是谁能想到那个女人是骗子,将孟父的钱和心骗走,留下一地鸡毛给孟父。
孟父也没想到,在床上甜言蜜语,温柔可人的女人,转眼就骗的他破产,甚至还嘲笑他,“风流一辈子,孟先生你怎么会栽在我身上。”
于是孟父不堪打击,也不知道是不是无力偿还孟家欠的债,还是因为被一个女人欺骗,所以他就跳楼自杀。
周乔乔知道这件事情后,一直视这件事情为耻辱。
她无法想象自己那么爱的人,为了他一再隐忍,哪怕外面情人一群,但是周乔乔自信地想,她是孟父的正夫人,跟外面莺莺燕燕不一样。
可如今,心爱的丈夫为了一个女人搞成如今这个局面。
一瞬间,周乔乔恨上了男人。
如果风流潇洒一辈子就算了,凭什么为了一个女人跳楼。
这是比出轨最让她接受不了的事情,然后当她看到孟承修长大,那张脸也越来越像他父亲,周乔乔心里对孟父的仇恨,也一并转移到孟承修身上。
也许很难有人想象到,一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儿子恨意这么大。
而孟承修自然也知晓这点,但是作为儿子,孟承修并没有多说的什么。
他们的关系也就一直维持如今这副模样。
可如今这表面的假象被宿雾这件事打破,周乔乔知道他们的关系肯定恢复不了以前的模样。
但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孟承修对宿雾的在乎。
她不允许孟承修像他的父亲一样,绝对不允许。
所以她就给孟承修介绍相亲,她希望孟承修能够恢复之前风流的模样。
可是这次她低估了孟承修的决心。
孟承修每天晚上回来就睡小黑屋,第二天回公司,全程不跟周乔乔交流。
直到相亲那天,孟承修也压根不去,周乔乔坐不住了。
她让保姆推着她,来到孟承修的面前,“你去见见她,她是我大学同学的女儿,漂亮大方,以前跟你是大学同学。”
孟承修并不想搭理她,转身就想走,但是周乔乔非常有把握地说,“我相信你会去。”
“你也不希望你的东西拿不回去吧?”周乔乔从保姆那里拿出木偶。
孟承修脸色阴沉下来,“你不经过我的同意,拿我的东西?”
“特殊时期,特殊手段。”周乔乔毫不畏惧他的目光。
直接对上孟承修的眼睛,她唇角上扬,看起来就像是为儿子着想的母亲,但是他们心知肚明,周乔乔根本不是慈母。
孟承修捏紧拳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是属于宿雾和他唯一联系的木偶。
他还是抬紧下颌,“你在威胁我?”
“我是为了你好。”周乔乔笑着说。
孟承修唇角流露一股讽刺的意味,“我过去,你会还给我。”
“当然。”
“但是如果你做出其他出格的行为,作为母亲的我只能做出其他手段。”周乔乔十分了解他,声音不轻不淡,但是句句都在威胁他。
“呵。”孟承修看穿眼前的人虚伪假象,转身就离开。
一边老管家惴惴不安地说,“夫人,你这样子会不会不太好。”
周乔乔无所谓地说,“我这是为他好。”
但这真的是为他好吗?
恐怕他们心知肚明,但是不会摆在台面上。
咖啡厅内,原本孟承修让人替他过来,但是周乔乔直接让人看着他。
没办法,他只能亲自过来。
他才坐下没多久,跟他相亲的人很快就过来,
孟承修随意抬眸,就发现眼前的女人眉眼有几分像宿雾。
那瞬间,他就知道是周乔乔搞的鬼。
“你好孟先生,我叫周娇。”
周娇露出笑容,态度从容的坐在他对面,完全并没有因为眼前人态度散漫不在乎,而流露一丝不满意。
孟承修并没有搭理她,只是自顾自的拿着手机,低头散漫地发信息,顺便让人盯着宿家。
周娇见他全程没有说话,也并不在意,只是当时间缓慢流逝,咖啡也越来越凉了后。
周娇突然转动勺子,说了句,“我见过孟先生,是在大学期间,你在演讲台演讲,后来我注意到宿学长一直在看你。”
听到“宿学长”,孟承修敏锐的抬头,就见眼前的那周娇好像陷入回忆一样说。
“那时候很多人看出宿学长喜欢孟学长,当时学校的论坛,讨论的都是宿学长你们两个人的事情。”
孟承修没想到大学期间,有这件事情。
而周娇继续说着话,“当时很多人磕你们这对。”
“也有很多人羡慕孟学长被宿学长爱着。”
周娇说到这里,眉眼低垂,有些异样的变化,“我也挺羡慕孟学长的。”
孟承修瞬间感觉到什么,就见周娇抬起头说,“宿学长人很好,那时候我家里出了一点事情,我白天去外面兼职,从外面回宿舍时很晚,路过一个巷子,差点被人纠缠,是宿学长帮了我。”
周乔乔说到这里,神色黯淡地说:“我问宿学长怎么在这里,他说他在这里等孟先生你,看到我出事后,就出手帮我。”
“后面,他知道我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方便,于是他每天在我必经的那条道路,在等我。”
“我那时候很惊讶,说宿学长没必要帮我,但是宿学长只是说,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而且他也没什么事情,等一下也没有任何关系。”
“我那时候就在想,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宿学长的这样的人。后来一到晚上九点,宿学长永远在那个没有路灯下的路口等我。直到,我家里情况好了起来,父母送我去国外,我们没了联系,等我回来后,我就听说宿学长和孟先生你们发生的事情。”
周娇顿了顿,笑容也收了起来,“我原以为真诚,善良的宿学长,应当被人好好珍惜,可是现在才知道,在我不知道的这段期间,他被人弃之如草。”
孟承修收紧咖啡杯,眼神危险地说,“你在指责我。”
周娇轻笑,“看不出来吗?我本来是不想来相亲的,但是听说对象是你,我就心里在想,什么人在自己前妻离婚后,还能跟另一个女人相亲。”
“现在看到了,只觉得宿学长真倒霉,碰上你这种垃圾。”周娇撂下这话,眼眸里流出一丝愤怒的情绪。
“你说宿学长可以为了一个陌生人,晚上十点一直等她回宿舍。也会为了喜欢的人爱了这么久,如今外面都在传他出事,他爱的人还敢出来相亲,真是恶心。”
孟承修没想到过来相个亲,还能被人骂,可是偏偏他没有任何反驳的话语。
而周娇见他没有任何反驳的话,冷哼一声就离开,不过临走前还是倒了一杯咖啡泼在他身上。
孟承修就那样一身狼狈,一个人独自坐在咖啡厅,服务员小心上来,询问要不要帮忙,他摆手拒绝。
而孟承修回想周娇的话,心想周乔乔肯定没想到她约的人,不是打着相亲的目的,而是过来特意指责他。
孟承修想到这里,嘴角泛起嘲讽的笑容,但是那目光去透过远处,想到周娇那番话。
“弃之如草。”
“垃圾。”
原来他外人面前就是这样的人吗?
孟承修紧紧回想着跟宿雾相处的过程,想要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找到他在乎宿雾的痕迹。
但是没有,他的脑海里只有这几年,宿雾越来越失望的神色,还有最后一次见面,他害的宿雾的猫跳窗失踪。
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什么,仰头望着天花板,心里的情绪全部堆积如山。
为什么?
他跟宿雾为什么走到如此地步?
而他真的对宿雾不好吗?
最后他怀抱着一丝侥幸,拨通了宋鹤的电话。
“你觉得我平常对宿雾好不好。”那刻侥幸被人用冷水浇灌。
“不是。”宋鹤没想到孟承修会问出他这话。
“说实话,我是不是对他很不好。”
你现在才发现吗?宋鹤差点要将心里话说出来,但是碍于兄弟情面,他也只能说,“应该还可以。”
孟承修握紧手机,语气不善地说,“你是不是没说实话,我想听实话。”
宋鹤听到他如此执着,于是叹了一口气说,“你对他很不好。”
“这么说,要不是你是我朋友,我可能都想骂你。”
“这几年你不顾及他的感受,跟其他男女厮混,而宿雾一旦想要交朋友跟其他人在一起,你又绝对不允许,双标的厉害。”
“而且这些年,其实很多人都在打赌,打赌你们什么时候离婚分开。”
孟承修脸色越来越难看起来,“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不在乎。”
短短几句话,让孟承修再也忍受不了的挂断电话。
他不在乎吗?
可他在乎,那他为什么不在乎宿雾的感受。
孟承修突然捂住脑袋,脑海里想到父亲出轨,男女□□交叠,还有母亲震怒的声音。
“你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
“乔乔,我当然在乎你的,但是我只是控制不住爱上其他女人。”
“你混蛋。”
两人在爱情中互相撕扯,毫不顾忌他的感受。
每一次宿父晚上不在家,周乔乔就在他耳边说,“他肯定是跟其他女人在厮混。”
…………
诸如此类的话,让他不解。
“不可以离婚吗?”
谁料周乔乔好像疯子一样说,“离婚,离婚才如他的意,我死也不放过他。”
那时候孟承修便明白,爱太可怕,复杂至极。
母亲疯魔父亲的爱,父虽然外面莺莺燕燕也不想跟母亲离婚。
两人互相折磨,直到父亲爱上了一个女人,而且是动了真心,让这段折磨走到了尽头。
母亲在灵堂上对他说,“你看你父亲死了,这就是付出真心的下场。”
孟承修站在灵堂看着周乔乔为父亲疯癫的模样,还有父亲浪荡的爱。
那时候他就觉得,爱一个人恐怖。
于是,他忽略了周围人的关心,心安理得接受他人的好意。
因为在他眼里那些对他付出好意的人,都是有目的。
而宿雾爱他,也不过是因为想要从他身上得到爱。
孟承修自认为自己的想法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当他肆无忌惮伤害最亲最爱的人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具体是怎么回事。
直到现在,听着周围人的评价包括宋鹤的话。
孟承修就觉得自己的嗓子被人堵住,发不出任何声响。
最后孟承修在咖啡厅待了好久,直到打烊他才失魂落魄的从咖啡厅走出去。
而外面冷风瑟瑟,冬日已经渐渐降临,特别是晚上,风更大,路上行人都裹着大衣,紧匆匆的离开。
唯有孟承修毫无知觉的在街上走动,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如果是以往他会去酒吧,靠着纸醉金迷来度日,而如今他却不想去酒吧。
因为一旦过去,他脑海里就想起宿雾第一次对他露出失望的神色。
不知不觉中,孟承修回到宿雾的公寓,他不清楚自己怎么又回到这里。
但是他凭着本能敲门,然后幻想往常一样。
门被打开,温柔的男人打开门,朝他露出浓烈的爱意。
“承修。”
可是这次无论他再怎么敲门,门依旧打不开。
他忘了自己其实有钥匙,见门一直打不开,他突然瘫软在地上,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迷惘看向大门。
直到过了很久,他才终于明白过来。
宿雾已经离开他了。
无论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亡,他都无比清楚。
哪怕宿雾没有死,他也不可能在自己身边。
那瞬间,自己就好像被冬日包裹,全身发颤,“宿雾,我好自私。”
孟承修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可如今宿雾已经离开,他就像一个丧家之犬坐在门口。
一个劲的道歉。
可他无论在怎么道歉。
宿雾都不会推开门,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四周秋风萧瑟凄凉,偌大的走廊上,他狼狈不堪的坐在门口,嘴里的歉意无人听到。
——
医院里。
怀着孕的女人躺在病床上,似乎感受到什么,闭着眼睛,抽泣起来。
听到动静的宿父打开灯光,就看到乖巧的妻子做了噩梦在哭泣。
他忍不住上前去安抚她,“怎么了?”
姜棠迷惘的睁开眼睛,眼尾红红的,“我梦到小雾死了。”
“他怎么会死。”面对妻子这么关心宿雾,宿父非常不满意。
他伸手想要让姜棠躺下去,可姜棠却避开他的动作,这让宿父原本温和的脸沉了下来。
“怎么,你还在生上次的气,我说了我跟那个女人只是不小心。”
可姜棠并未说话,头低垂着,露出自己雪白的脖颈。
这些年她被宿父养的不知世事,明明已经快到奔五,但是气质还是宛如少女般,每每让宿父贪恋。
“可是为什么前几天你生宿廉的气,也不让他开看我。”姜棠鼓起勇气,圆溜溜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抬起头看向他。
“是谁跟你说的。”
“不需要谁跟我说的。”这是听照顾她的保姆说的。
宿父不需要猜,也知道七七八八,然后坐在她身边说,“不要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话。”
“至于宿廉,他明天就会来看你。”
“真的。”姜棠露出开心的笑容。
宿父揉了揉她的头发,“当然,你快去睡觉。”
终于将姜棠安顿下来,宿父刚刚和悦的笑容收起来,走到外面打了电话给宿廉。
“明天你过来见见你母亲。”
“至于宿雾生死不明的事情,不要告诉你母亲。”
外面都在谣传宿雾自杀死了,但是偏偏没有人不知道宿雾的尸体在哪里,可据说孟家的孟承修让人检测公寓里的血迹,确认人流这么多血,肯定死了。
导致外面的人都认为宿雾肯定死了。
而宿父也并不清楚这些,只是沉着脸警告宿廉。
可等宿父挂完电话,就看到原本躺在病床上的姜棠,突然站在他身后。
双眼无光,泛着泪光。
“小雾死了,他真的死了。”
宿父看她情绪不对劲,皱着眉说,“你听错了。”
说完就要扶她进去,却被她推开,“你又想欺骗我吗?”
“我梦到小雾死了,他流了好多血。”
“你们都是凶手,就站在他身边,看着他死。”
“不不不,我也是凶手……”
姜棠情绪奔溃的大哭,这让宿父猝不及防,没想到姜棠听到宿雾自杀的消息,竟然情绪这么崩溃,而且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姜棠你冷静点。”宿父想要扶着她回到病床。
可是姜棠不肯让他碰,一脸警惕地说,“都走开,你们宿家都是凶手。”
“我也是。”姜棠突然流下眼泪。
这让宿父内心被狠狠揪住,他忍不住上前说:“你在说什么?”
姜棠在这个时候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呆滞的哭着,也不让宿父碰。
宿父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敢强硬的让她回去,只能耐着性子哄她。
“宿雾他没事,你听错了。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宿父的耐心全部用在姜棠身上,可姜棠一直不肯说话。
直到外面的雨敲打窗边,一阵阵雨和风的声音参杂进来,宿父说,“你不想进去,也要为你的孩子想。”
这句话触动了姜棠,她恍恍惚惚地说:“为了孩子,为了孩子。”
好不容易将姜棠哄进去,姜棠却非要见宿雾,宿父冷着脸,随着岁月变化,他的眼底下已经好多褶子,生气时,不怒自威。
“你先上床,这么晚了,你要多注意你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姜棠不肯,眼神倔强地看向宿父,这也是宿父第一次觉得姜棠有这么倔强的一面。
明明柔弱的不行,在这方面也许跟天底下的女人都一样,非要问个清楚。
“我过几天让他过来陪你。”在宿父耐着心哄声下。
姜棠也陷入沉睡,只是在睡意朦胧中,姜棠突然问他一个问题。
“宿恪你爱我吗?”
宿父给他捏掖好被子,将额头的碎发撩开。
“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爱。”
可姜棠突然握住他的手问,“那你爱我的面跟你的孩子吗?”
“你爱我的话,你也会爱我的孩子对不对。”
宿父觉得今天晚上的姜棠很不对劲,但是他以为是她做噩梦的原因。
也就没多大在意,本来想搪塞过去,可姜棠非要问他,他也只是应付了事。
“他们是我的孩子,当然爱。”
得到满意的答复,姜棠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陷入了沉睡。
宿父看着昏睡的妻子,然后将被子给她盖好,拄着拐杖去另一间病房。
那是他年轻时落下的毛病。
当他走出姜棠的病房,想到姜棠的话,一个人的爱哪里会那么多。
他已经将爱分给姜棠,至于儿子们,他其实没有多大感觉,就跟养个小猫小狗,没多大区别。
所以在宿恪心里,他这些儿子们,就跟个宠物一样。
只不过,当听到其中儿子一个的死,宿恪还是有一丝丝愣神,但在他心里却比不上姜棠重要。
至于宿廉前几天跟他吵架,说他是不合格的父亲。
宿恪露出讽刺的笑,谁允许每个人都是合格的父亲。
——
次日清晨。
宿廉很早赶过来,因为今天有个重大的会议。
今天他打扮的往日一样的精英装扮,眉目清澈,可是眼底下是掩不住的乌青,显示他前几天的狼狈不堪。
为了怕被姜棠看出来,宿廉出门前给自己佩戴了一双金丝眼镜,多了一种禁欲沉稳的气质。
当他来到病房,姜棠很早就醒了,她见到宿廉过来就拉着他的手问,“你怎么戴眼镜?”
宿廉不自觉扯了一下眼镜框,“我最近眼睛视力不太好。”
姜棠一听急了,着急地说,“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忙,用眼过度。”
“还好,母亲你身体还好吗?”
“挺不错的,你如果提前来,就能听到你弟弟在我肚子里踢的声音。”姜棠摸着肚子,慈爱的母性让她越来越温柔。
“对了,小白呢?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有见到他,还有小雾,我也没见到他。”姜棠神色担忧,望向宿廉的目光里急迫的很。
宿廉低垂着头说,“小白他最近身体不太好,在住院,至于宿雾他去旅游,等他回来,我让他过来见见你。”
姜棠一脸狐疑地看他,“你没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母亲你还是好好的养好身体,我公司还有事情,晚点来看你。”
宿廉想要借机离开,因为宿雾的事情,他这几天感觉醉生梦死,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最后还是去看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说他是因为愧疚太大,才产生的阴影。
于是这几天他一直药物治疗,外加心理医生辅导。
而宿白,想到宿白那个心理状态,宿廉已经让心理医生介入。
他没有想到宿白对宿雾的歉意比他还大,自责到现在还没有走出去。
“大哥,你说我这么自责,我不停道歉,二哥会回来吗?”
宿廉去看他的时候,宿白揪着他的衣服,就像孩童一样,让宿廉不忍直视。
“他会的。”
但是宿廉心里明白,不会的。
也不知道哪里传来的谣言说宿雾死了,可他一直没有见到尸体,宿廉的理智上线,但是那公寓里的血迹怎么解释。
宿廉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说,宿雾已经死了。
而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宿雾没死,他可能是不想见你们。
脑海里两种声音交织,令他希望是后者。虽然前者的希望更大。
而病房里的姜棠,见宿廉这么快就要走,她心里有一股惶恐的感觉,让她不安起来。
“小廉,你别走的那么快。”
走的那么快,姜棠就不由想起梦里流着血的宿雾,一步步的往她身后离开。
“母亲,我公司还有事情。”宿廉脚步顿住,偏过头就看到姜棠担忧的神色。
“我知道,那我不打扰你,但是你一定要将宿雾带过来。”
“我好怕。”
姜棠知道那是梦境,可是梦真实的让她害怕。
宿廉敏锐的察觉她的情绪不对劲,不由得追问,“母亲你是知道了什么?”
姜棠迷惘的摇头,但是眼眶湿润一片,“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小雾离我好远。”
“小廉,求求你,将他带过来。”
姜棠的脸很美,但是因为上了年纪,哭起来的时候眼尾好几道岁月的痕迹,但是因为保养的好,再加上宿父平日的照顾。
她原本气质里属于人母的慈爱,参杂几分不谙世事的少女。
宿廉点头,“我会将他带回来。你别哭。”
可是姜棠控制不住,眼泪就刷刷的掉下来,特别是看到宿廉的背影,这让宿廉不得暂时留下来,拿着纸巾给她擦拭泪水。
“我是个没用的妈妈,身体这么弱,也没怎么养你们。”姜棠啜泣地说。
宿廉心知她是被父亲养的太好,脾气也比其他人软弱,所以他对姜棠从来没有任何怨恨。
而姜棠捂住隆起的肚子说,“我昨天梦到小雾死了。”
宿廉擦拭眼泪的动作一顿,他没想到姜棠也会梦到这梦境,包括之前宿白也一直梦到这件事情。
难道是在预示什么。
就在宿廉深思的时候,姜棠抬起头,那双美目浸染的泪水。
“你知道吗?我怀宿雾的时候你还摸过他,他在我肚子里,那时候他被你父亲带过来,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那时候你眼睛亮了一下,是我说,“我要当哥哥了”“我一定是个好哥哥。”那时候我以为你会很喜欢这个弟弟。”
宿廉神色惊讶,他没想到小时候自己还摸过宿雾。
“你不记得很正常,那时候你好小,差不多到你父亲膝盖上。”
姜棠说起以前到事情,面上流露独属于母亲温柔的笑容。
“就连宿雾的名字都是你取的。你沉着脸,但是眼里有亮光,在我的期盼下,你说你想要一个漂亮的,听话的弟弟,然后你还趴着我肚子里听小雾的动静,我那时候笑你,小雾还是个胚胎,听不出什么,但是你倔犟的听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问我,“弟弟好小,等我长大,我要保护弟弟。””
宿廉浑身僵住,他没有想到自己曾经这么期待过宿雾的出生。
而那句“好哥哥”,刺的他浑身难受。
姜棠没有看出他的不对劲,只是继续温柔地说:“后来宿雾被人拐走,我哭了好久,你父亲特意把我带到别庄养身体,让我恢复健康。”
“但还好,小雾后面被找回来了,我那时候很开心,想要见他,可是当我见他的第一面,我好害怕,我怕他不认我,不认你们。但是他很乖,瘦瘦弱弱,眼睛很大,下巴尖尖,怯怯生生的看着我们,然后鼓起勇气喊我们。”
“他说:爸爸,妈妈,哥哥,还有弟弟。”就那么简单的称呼,让姜棠泣不成声。
“可当小雾回家后,我才发现你并不爱宿雾,你忘了曾经摸过还在肚子里的小雾,你也忘了你说的当好哥哥的那些话。我知道你是因为长大,才忘记,于是我拼命的补偿小雾,补偿他缺失的爱,补偿他这些年不在我们身边受的苦。”
姜棠将自己这些年经历的内心变化一一向宿廉说出来,而宿廉安静的倾听,眼帘垂下,不敢直视眼前的姜棠,内心一想到宿雾,就感觉全身发冷,一阵无力害怕后悔的情绪,让他喘不过来气。
而姜棠说着说着,突然泣不成声,“可我梦到他死了,你们一个个站在他周围,他努力想要伸出手,可是没有人救他。”
“就连曾经说的要当好哥哥的你,也没有伸手。”
姜棠的眼泪像珍珠一样掉落下来,宿廉再也忍受不了,双手握拳。
原来他曾经想当好哥哥。
可是如今他在做什么?
“后来,我觉得都是我的错。”
“是我没有教好你们,是我的错。”姜棠突然情绪激动起来,连带着肚子突然疼起来。
姜棠捂着肚子,差点要倒下去,“好……疼……”
宿廉吓得赶紧扶住她,恰在这时,宿恪走了进来,见到这一幕立马喊来医生护士。
一阵兵荒马乱后,姜棠的情绪顿时安静下来。
而宿恪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姜棠,气的挥起手就要打宿廉,“你跟你母亲说了什么,这么刺激她。”
可是还没打上去,病床上的姜棠出声制止他,“够了,是我自己的问题。”
第一次,宿父从自己口中软弱像个小白兔的妻子里,听到了这样坚定的话。
他有些恍惚,然后就听到病床上的姜棠说,“小廉是我的孩子,我不准你打他,以后也是。”
宿恪暴怒地说,“我是他父亲,我打他怎么了?”
“你打他就是打我,宿恪我这段时间想要让宿廉和宿白在我身边。”
“为什么?”
姜棠突然在这个时候,眼泪流了出来,“我想跟孩子在一起,你从来都不让我接触孩子,我连想他们都不能想。”
一想到有关宿雾的梦,姜棠害怕起来,身为母亲的直觉在她脑海里响起来。
“那是因为你身体不好,我才让他们不见你。”宿恪打着为她好的名义。
可姜棠却说,“你知道这不是问题,都是我太胆小,没能坚持让他们都养在身边,所以让几个孩子有了间隙,这都是我的问题。”
“我是个糟糕的母亲。”
宿恪脸色沉下来,因为岁月流逝,他的样子也没有往日年轻英俊,但是相貌依旧看的出来曾经的英俊,
“姜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会是因为那个女人的事情?”
“我不是为了那个女人,而是宿雾。”姜棠抬起头,看向他。
柔弱顺从的女人,一改往日态度,“你真的在乎过他们吗?”
“你在乎过宿雾?”
“如果宿雾真的死了,你会为他流泪吗?”
宿恪冷哼一声,“你不要说胡话。”
“那你会伤心吗?”姜棠非要追问他。
但是宿恪没有直视这个话题,只是让宿廉在这里多陪下他母亲,自己就转身回到宿家,完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姜棠捂着胸口,看着自己丈夫离去,抬头看向自己的大儿子,眼神期盼地说,“小廉,小雾如果真的去世,你会伤心吗?”
宿廉如果伤心的话,是不是那个梦就是假的。
梦里无情的小雾,还有小白和孟承修,就那样冷眼看着他去死。
甚至还主动推了一把,姜棠一想到这里,就心痛的不行,那是她的孩子。
而宿廉在这刻,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那些轻柔的话,就像针刺的他千疮百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在姜棠的目光下,一直沉稳示人的宿廉,终究受不了内心的谴责,将布满雾气的眼镜取下来,霎那间,眼眶湿润的状态一下子暴露在空气中。
“母亲,我不是一个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