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凶楼
叶森在之前住过的房里转来转去，一会皱眉一会叹气，比当初参加高考还紧张。
张承望和李楠双坐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他转圈。
元锦带着苏景同开门进去，见状忍不住笑，“不至于吧？人江新苗都不紧张，你怕什么。”
江新苗看着很冷静，吃完晚饭就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其实和叶森一样紧张。
不清楚自己梦到谁还好，醒来还能记住的梦境，本来就不多。明知道会梦到一个死了一个多月的人，心里难免发憷。
“怕我吓到她。”叶森停下来长长叹气，“我从未想过要伤害她，也没想过自己的死，会给无辜的人带来这么多的麻烦。”
那些造谣的人，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自杀，却言之凿凿地说江新苗劈腿。仿佛自己亲眼看到了一般，他们就一点都不亏心？
“人心难测。”元锦笑了下，放出一缕安魂香，含笑坐下，“造谣的人希望通过这种无中生有的谣言，获得被关注的成就感，获得心理上的快慰，无论死的是谁，都会造谣。”
叶森眯了眯眼，生气坐下，“我想进入他们的梦中，可以吗。”
“可以，不过你不能吓唬他们，要是能让他们自己为江新苗澄清，最好不过。”元锦抬眼看他，“你喜欢江新苗，只是从来不敢承认？”
“我羡慕她，不敢喜欢。”叶森扯了扯嘴角，轻轻叹气，“她像个小太阳，青春活泼热情又单纯，她的爸妈也很爱她。”
那样的爱，他从小到大都没感受过。
“走吧，我送你去入梦。”元锦站起来，漫不经心地说，“稍后我会给你爸妈发消息。”
叶森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又吞回去，沉默低下头。
他们应该不会来。自己因为他们的忽视死了一次，再死一次也算是还了他们的养育之恩，挺好的。
元锦摇摇头，抬脚往外走。
口是心非的小孩。被忽略的太久，即使心中有期待也说不出口。沈原会选中他，这些年估计没少做工作。
藏在沈原背后的人，手里不知掌握了多少，像叶森这样的小孩的八字。
李楠双神志不清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好像是：杀人，换将军？
他们一定还会来寿城，说不定一来就要开天价，跟房东买下这栋楼，也有可能会用尽手段针对宾馆。
元锦回头，用余光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叶森等人，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再次确认江新苗已经入睡，回头看着叶森。
“我准备好了。”叶森紧张抬起头，“现在要怎么做。”
元锦拿出一张黄纸递给他，“这是入梦令，去吧，今晚你想见谁就见谁。”
多建几条让他跟阳间相连的线，他兴许就能待到寿元尽时。
他们的死因忘川疏忽而导致，作为特别灵魂安置处的轮值鬼王，自己不仅得承担责任，还要想办法不让他们灰飞烟灭。
“谢谢。”叶森拿走黄纸，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使用，就凭空消失。
张承望、李楠双和苏景同愣了愣，紧张看向紧闭的房门。
“不用看，我们回会议室等。”元锦笑了笑，转头去乘电梯下楼。
回到会议室，她编辑好信息写好邮件，分别发给张承望他们三个的亲人、朋友、爱人。
“我按照你们给的名单发了邮件和短信，如果6天内无人前来，我也无能为力。”元锦抬头看着张承望和李楠双，语气严肃，“我也希望你们能仔细想想，心里面到底放不下那些人。”
叶森能借着入梦令进入江新苗的梦境，再进其他同学的梦境，是因为这些人都跟他和江新苗有关。
张承望和李楠双没有认识的人住在宾馆里，无法使用入梦令，进入梦境。
“我会认真考虑。”张承望嗓音发哑，“叶森……真的能进入同学的梦？”
元锦好笑扬眉，“你觉得我会骗你？”
张承望想起她的身份，狠狠噎了下，沉默下去。
李楠双也及时闭嘴，生生把涌到喉咙口的话吞回去，假装自己没有任何疑问。
她是忘川鬼王，她说了可以就一定可以。
……
叶森拿着入梦令进入江新苗的梦境，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你好，我是江新苗。”江新苗被他无措又紧张的样子逗笑，语气轻快，“别紧张，我都不怕。”
“我不……我不紧张，对不起，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叶森低着头，用力捏紧手里的入梦令，“很抱歉给你造成的困扰，我马上去解决，你不要醒等我一会。”
江新苗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坐到秋千上微笑抬起头，“我在这里等你。”
叶森心跳乱如擂鼓，慌里慌张地丢下一句一会见，捏着入梦令离开她的梦境。
他在江新苗的梦境里，看到了很多造谣她的同学。看到那些人兴致勃勃，恨不得用口水淹死她的丑恶嘴脸。
是他的错，他发现情书掉了就该马上回去找，而不是放任不管。
叶森捏着入梦令，挨个去找那些造谣的同学。
遇到已经睡着的就警告对方道歉，没入睡的就用自己的办法，逼对方睡过去，入梦警告。
造谣传谣最厉害的几个，他入梦换成自己摔下楼后的惨状，幽幽警告对方去跟江新苗道歉。
见完所有造谣的人，叶森回到江新苗的梦境。
她还坐在秋千上，风吹起她的短发，露出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双眼亮得像是揉进了星星。
“江新苗。”他紧张地喊了声，迟疑迈开脚步朝他走过去，“我已经处理完了，明天我留下的遗言视频也会公布，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没有怪你，也相信你说的都是真话，我们确实不认识。”江新苗微笑对上他的目光，“你……还好吗？”
“不知道算不算好。”叶森红着脸在她身边坐下，“你是第一个答应入梦见我的人，作为感谢，我跟你说个秘密。我们其实住在一个小区，我见过你很多次。”
江新苗眨了眨眼，笑道，“抱歉，我没印象是否见过你。”
“不用觉得抱歉，你没见过我。”叶森自嘲地笑起来，“每次遇到你们一家出门，我都只敢躲在暗处看，羡慕你有一对爱你的父母。”
羡慕她的幸福。
有好几次，他都在想如果爸妈也像别人的爸妈那样，该有多幸福。
“江新苗，我希望你能一直幸福下去。”叶森偏过头，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你有爸妈的爱，有很多很多人的爱。那些造谣的人没有，他们看不得你幸福。”
“谢谢。”江新苗扬起灿烂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安德森猫钥匙扣递过去，“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但是很想送给你，希望你能放下所有包袱，轻松上路。”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女生送我东西，谢谢你，江新苗。”叶森接过她递来的安德森猫，嗓音略略发哑，“做个好梦吧，醒来一切都会消失，我要走了。”
自己如果没死，应该也会遇到活泼开朗又爱自己的女生，她会送自己很多可爱的小玩偶。
会软软地跟自己说：叶森，你要开心鸭。
可惜……他再也没机会体验这些。
叶森捏紧了入梦令匆匆逃离江新苗的梦境，回到现实，发现自己手里真的有个安德森猫钥匙扣，眼泪开闸一般往下落。
他用力闭上眼，颤抖举起钥匙扣贴上自己的脸，缓缓蹲下去泣不成声。
陌生人都会给自己善意的鼓励和安慰，他的爸妈为什么要那么冷漠绝情？
压抑的哭声回荡在走廊里，久久不散。
元锦做个了噤声的手势，拉走张承望和李楠双，尽量不去打扰叶森。
他并不想死，也不知道他的爸妈，收到信息会不会来。
……
叶森没来会议室，元锦确认了下李楠双不会出事，让苏景同回房睡觉，自己也回去。
“宾馆找了一位高人的事，没有引起太多的反响，今晚的入住率为零。”秦霜拿了一听雪碧丢给她，有气无力，“我们大概不用停业整顿，不过于大发得处理下。”
“你自己安排就好。”元锦接住她丢过来的雪碧，坐到她对面，“三月三开鬼门，第一批入住阴楼的鬼城居民，特别灵魂安置处已筛选出来，五个名额。”
这五个收到的垃圾最多，原因无他，家人有钱。
排在首位的跟叶子昂一样只有6岁，她收到的那些垃圾，几乎要填满无妄海。
她不肯去轮回的原因，是因为玩具太多，她要玩够了再去。
“我现在比较担心，李楠双能不能撑到三月三。”秦霜头痛莫名，“张承望和叶森还好，最难搞的是她。”
“现在只能等。”元锦无奈摊手，“我倒是可以将他们收进我的招魂铃，到他们寿元尽了再放出来，但是那样，他们会失去轮回的机会。”
他们是阳间的生魂，寿元没尽之前进了她的招魂铃，等同于放弃轮回的机会。
虽说不是谁都想轮回，无缘无故失去一次机会，总归不爽。
秦霜偏头注视她片刻，长长叹气。
她不止是担心李楠双会突然发狂，更担心沈原的师父，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出手，将她掳走。
沈原和他那些师兄的记忆里，没有师父的正脸。对方要么一直背对着他们，要么一直戴着斗篷，看不清样貌。
两人沉默喝完雪碧，各自睡下。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叶森、张承望和李楠双给出的名单，没有一个人前来寿城。
林彤直播抽中的网友，也没人过来办理入住。
宾馆门可罗雀。
到了三月三前一晚，新的招牌换上，硕大的掌梦楼三个大字，在夜色下闪烁着幽幽蓝光。
凌晨之前，元锦看了看李楠双的状态，给她加了一道封印，和秦霜带着所有员工准备开鬼门、敲锣开鬼市。
叶森和张承望两人都好奇鬼市是什么模样，她不放心他们留在这里，给他们捏了身体准他们随行。
一行人走出宾馆，元锦正欲施法打开鬼门，李楠双突然甩开叶森冲了出去。
“什么情况。”秦霜闪身跟上，在李楠双即将冲上大街时，将她拦了下来，“你怎么回事。”
李楠双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嘴巴张了张，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身上冒出层层血腥味的红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