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抢亲
“抓住她——快抓住她——!!”
老鼠精尖声嘶叫,按住即将掉落的小圆帽,连滚带爬地往庙门口跑。靠着卓越眼力活到今天的老鼠精在看到叶卿云剑尖抬起来的那一刻,就知道碰到硬茬子了。
大婚祭用来娶亲的花轿是用特殊材质制成,还丹境以下的灵器法宝是根本无法从内部将花轿破开的。这也是为了防止送来的新娘子里面有修士的存在。
摩诸城隍不是傻子,他要求的新娘子大多数都是凡人,偶尔混进来一两个修士也没有超过还丹境的。毕竟还丹境的弟子一般都是各大宗门重点培养的人才,贸然捉了,也许会惹出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即使偶然会有修士混进新娘子的队伍之中,也都老老实实地被困在那花轿里面。
叶卿云手中的擎天剑虽然本身是渡劫期的灵剑,但是曾于天劫下受损,又被困于剑阁秘境中万年。以叶卿云如今的境界,不调动自己化神的剑意,也就只能将擎天剑使出还丹境左右的威力。
她先前使用极情剑法已经内息紊乱,短时间内不敢再越阶使用剑法。在花轿中仓促一砍,才没能破开花轿。
形势危急之下,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红尘百相图内封印的所有御尸和傀儡都一股脑放了出来。她就不信,这么小一个花轿,这么多的御尸和傀儡还能撕不破?撕不破也给它撑破!
结果也不出叶卿云所料,这花轿内部虽然结实,但也扛不住这么多御尸和傀儡的撕扯。
眼见着自己放出的御尸和傀儡已经与那些轿夫和妖怪们战到了一起,叶卿云一声召唤:
“悟空!”
正将一个轿夫撕扯得七零八碎的鬼猕猴听到主人的呼唤,瞪着一双猩红的眼,嗖的一下就跃回了叶卿云的脚边。再抬起那只毛茸茸的猴脑,只剩下对主人的依赖与乖巧。
“去捉住它!”
叶卿云抬手朝那落荒而逃的老鼠精一指,鬼猕猴就朝那方向凶狠地一呲牙,旋风一般冲了出去。
“哎呦!城隍大人救命呐——”
老鼠精见那凶悍异常的鬼猕猴朝自己追了过来,吓得一个踉跄摔在了高高的石阶上,随后哭天抢地、手脚并用地往庙门口逃窜。一边逃还一边高呼着摩诸城隍的尊号。
叶卿云见鬼猕猴已经离那老鼠精咫尺之遥,便也不再管它,抬手一剑对上了一只朝她俯冲而来的乌鸦精。
叶卿云手中剑刃与那乌鸦精的利爪和鸟喙撞击出了“叮叮当当”的铿锵回响。
她手中长剑一舞风动,寒光飞旋,细密的剑光如织罗网,将那乌鸦精密不透风地包裹其中。此时的叶卿云手中剑甚至未带剑意,只凭剑招剑式便将这脱窍境的乌鸦精打得手忙脚乱,羽毛横飞。
没错,脱窍境。
叶卿云手下的御尸傀儡与那些妖物一接触,她就发现了这群之前看不清底细的妖物究竟是何修为。
他们是脱窍境,可又不是一般的脱窍境。这群妖物虽有脱窍的境界,却似乎是利用什么秘法强行提升而来。
叶卿云手下套住的最强御尸就是那还丹境的万剑宗唐瑞和那只佛修御尸。这两个御尸虽是还丹境,但是实力比之脱窍初期也不差太多。可那些看似脱窍的妖物却被这两只御尸砍杀得丢盔弃甲、抱头鼠窜,足以看出它们这境界有多么的不稳。
而且如今的修真界妖族一支血脉凋零,能靠自己修炼到脱窍境炼化横骨的妖物简直是凤毛麟角。
怎么可能一个摩诸城隍手下就聚集了如此多的化人妖物?再者,那些妖精皆是半人半兽的形态,要么是修炼出了岔子,要么就是根本还没修炼到蜕化人身的境界,只是被什么邪法揠苗助长地强行变化成了这副模样。
和这些妖怪打架,不要太游刃有余。
叶卿云看那乌鸦精在她手下苟延残喘的样子看得心烦,手中擎天剑当头一劈,灿亮的剑光一斩而过,将那乌鸦精的翅膀劈断了一只。
失去平衡的乌鸦精一声惨叫,啪叽一下落在了地上,沾血的鸟喙扭向一侧,像只菜板上的死鸡。
“哎呦——”
一团灰球叽里咕噜地滚到了叶卿云脚边,叶卿云掀起裙角,大力一踹,那老鼠精就四仰八叉地趴在了地上,露出了那贼眉鼠眼的真容。
“吱吱——”鬼猕猴邀功地蹲到叶卿云脚边,将茸茸的猴脑不住地往叶卿云裙带上蹭。
叶卿云鼓励地拍了拍它的脑袋,指使它继续去帮被七八只妖怪围住的御尸唐瑞。
鬼猕猴卷着旋风离开后,叶卿云才垂下眼看着这只作怪的老鼠精。
她一脚踩在了它的胸口上,把老鼠精踩得嗷嗷直叫。
“闭嘴!”
叶卿云被它嚎得脑仁疼,不耐烦地将剑尖横在了它尖锥似的鼻尖上。老鼠精的声音立刻戛然而止,它冷汗直流地盯着眼前锐利的剑尖,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我问,你答。”
叶卿云纤长的睫羽垂下,给那双多情的桃花眼蒙上了一层晦暗的阴影,让这张看上去清秀脆弱的娇美面庞平添了几分邪肆与浓艳。
老鼠精忙不迭地点头,紧缩着脖颈,短粗的脖子被它硬挤出了四五圈褶皱,好似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那灵剑削断了鼻尖。
“很好。”叶卿云勾了勾嘴角,她最欣赏识时务的人。“我问你,摩诸城隍的修为到了何等境界?”
老鼠精抖似筛糠的身躯突然一僵,似是没想到叶卿云上来就问这么忌讳的问题。它长长的胡须哆嗦着,吭哧了半天也没吭哧出来半个字。
叶卿云见它不配合,眼睛渐渐眯了起来,细碎的杀气自那双妩媚的桃花眼中一闪而过,擎天剑的剑锋缓缓地向着老鼠精的脖颈移了一寸。
凛冽的剑芒激起了老鼠精脖颈上的绒毛,吓得它三魂不见了七魄,哪里还管什么信仰不信仰,城隍不城隍的,忙尖叫着喊道:
“通玄境中期!!城隍大人的修为十年前到了通玄境中期——”
“那现在呢?”叶卿云继续逼问。
“小的也不知道,仙子明鉴呐,城隍大人的修为境界哪里是小的这种微末精怪敢去打听的!只是十年前城隍大人突破到通玄境中期的时候,仙飨宗的三十六天罗神位变动,小人才侥幸得知大人的修为的”
老鼠精脸上的汗珠成串滚落,若不是那一层灰毛阻隔,应该已经能看出面色惨白了。
看它这幅没胆的样子,估计说的是实话。
叶卿云心中思量片刻后,又问道:
“那我再问你,这百姬大婚祭究竟是要做什么?抓来这些新娘子对于摩诸城隍又有何用?”
老鼠精当二五仔是一回生二回熟,再听到叶卿云口出忌讳的问题也不犹豫了,倒豆子般干脆利落地都交代了。
“仙子有所不知,仙飨宗三十六天罗神的神位来之不易,境界突破也不似一般的道门修士一样水到渠成。若想要修为更进一步,只有命信徒举办‘神祀’,以信徒血肉、信徒精血或以信徒灵魄供奉三十六天罗神各有其法。”
“而城隍大人的‘神祀’就是这‘百姬大婚祭’,以这百名少女最纯净的血肉供奉大人,助大人神力增进。城隍大人已经是三十六天罗里面最仁慈宽和的了,只要各个州郡县城每隔三年上供百名少女,便可以保三年风调雨顺,人畜平安”
老鼠精说着说着,黑豆似的小眼睛里又泛起了崇敬和狂热,似乎觉得每三年杀戮百名少女的摩诸城隍才是真的菩萨下凡,没有比他更仁慈的‘神’了一样。
叶卿云听得心里直犯恶心,恼怒地用剑身抽了那老鼠精一巴掌,打断了它继续吹嘘摩诸城隍的话。
一群屠戮众生的邪魔外道,杀得少的竟然还被尊崇为‘善良宽和’?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怪不得!怪不得她早前和申明舒在山林中撞见的那一家人,夫妻两个骨瘦伶仃,面色枯槁,就连怀中抱着的幼童也是小脸惨白,毛发稀疏。
她起先还以为是天灾导致人间颗粒无收,才把他们饿成了那副模样。现在看来分明是被某个天罗神收取过‘供奉’才会变成这样。
叶卿云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她一直自问自己不算是一个立志匡扶正道、好管闲事的修士。前世身为青云造化宗少宗主的她,行事素凭喜好,亦正亦邪。和申明舒那个背着一把太乙诛邪剑追着天下妖魔到处乱砍的家伙都不是一路人。
她光知道万年后修真界道门正统凋落,人人用外道修炼。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正邪不分的程度!
仙飨宗作为修真界九宗六门十二派之一,可以说是威名远播。而这样的修真大派都在修炼如此邪魔歪道之法,更遑论其他数不胜数的小宗门呢?
叶卿云本以为拿妖兽魔尸修炼的玲珑傀儡宗、本为魔道的御尸宗和修炼‘人剑灵’的万剑宗只是个例。然事不过三,连修炼神道的仙飨宗都是如此乌烟瘴气,其他宗门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哪里还是修真界?分明已经是群魔乱舞!
其实还是叶卿云对万年后的修真界了解不深,她还拿万年前丹霞大世界鼎盛时期的眼光来看待这些宗门。却不知,万年前人人惧怕天劫、天谴之威,行事再无所顾忌也要为自己的小命着想。可万年后连飞升都是水到渠成的白日霞举,没了束缚修士的三灾九劫,自然肆意妄为。
如今世道,灵气衰微,妖魔横行,道门正宗早已覆灭。所谓名门正派为求修为提升而不择手段,豢养妖魔早已是家常便饭。
更有甚者,为让所养妖魔能凶威大盛,直将那妖魔打发到凡尘俗世,肆意杀戮平民百姓,吞肉吸魂,以壮自身骨血。诸般恶行,与那邪门歪道无异。
这若是在万年前,魔门正宗之人看了都要啐上一口,直骂这拿凡人开刀的窝囊行径,堕了他们魔门威名。万年前的魔门正宗,虽功法邪异,也行杀戮之事,但终究直指大道。多拿修士,妖兽开刀。于凡尘杀戮过甚必沾因果,天劫之下岂能容你?
便是真有那大魔拿凡尘开刀,也是直接欲血祭一洲,三丁两碎的放些妖魔吃人的手段是最不入流的。不过这些大魔也一般都没来得及成事,就被道门派人剿了。
时过境迁,修真界却已沦落至此!
环视了一下周围被御尸和傀儡杀得片甲不留的妖精们,再看看那百余顶花轿里一双双泪光盈盈、害怕偷看的眼睛。
叶卿云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这个闲事,她还真是管定了!
“喂,妖怪!”
老鼠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叶卿云是在叫自己,忙不迭应道:“仙子有何吩咐?”
“你回去告诉你家城隍大人”
“今日我来抢亲!”
叶卿云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张狂的笑,这样嚣张的笑容放在那样一张柔美清秀的面庞上,就好像跌落凡尘的绛珠仙子,于凡尘悟通了诡谲心机,沾染了邪魅之气,化作那半仙半妖的精怪,只一个眼神就能把你的心魂都勾走。
她话音一落,千道剑光似落雨流星,将那百顶花轿劈开后,又将整座广场的青石砖斩成齑粉。刹那间,原本平整宽阔的广场就只剩一片碎红残石纠缠,满地狼藉。
那些被叶卿云从花轿中放出的新娘们也知晓是眼前这位拿着剑的姑娘救了她们,害怕慌乱间自觉将叶卿云当做了主心骨,纷纷提着艳红的裙摆站到了她的身后。
面带红纱的新娘踩着精怪,提剑而立。身后乌泱泱站了百余个姝色各异,貌美水灵的新娘子,皆是羞怯乖巧地拿余光偷瞧她。这场面还真点有抢亲的味儿了。
申明舒赶生赶死,卷着呼啸的魔风一路杀过来时,正好看到这出震撼的场面。
他脚步急刹,对上叶卿云转过头时那睥睨天下的视线,不解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