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话盲童
无数百姓生前的呐喊声在踏入青柏城的那一瞬涌入脑中，他们不断地在战神的耳边疯狂地叫喊着，抱怨着。
战神微微一怔，皱着眉头，踏在半空的步子稍稍犹豫了一刻，然而下一秒，那些文神的嘴脸出现在了他脑中。
清瘦的手指微蜷，鼻息里轻哼一声，像是在嗤笑着自己。
他就这么平静地垂着头，踏过无尽尸骸，来到了整个青柏城的中心，抬起左手，将虎口放在了下牙处，狠狠一咬，鲜血汩汩流出流满整个掌心。
“以神血为祭，化血为阵，望各位安息，归于轮回。”他低声自语着，随着他声音变轻，那些在脑中疯狂叫喊的怨灵逐渐变得安静了起来。
血液不断涌出，滴落在半空中形成了阴阳之阵，在注入了不知道多少鲜血之后，战神的视线有些模糊了。
他站在这里流了多久的血了？战神迷茫地望向空寂，黑夜席卷而来，一袭白衣已经被雨打的不成模样了，他静静地矗立在那，阵法的白光照在他清冷的眼眸里，宛若降世的那日，想到此处，战神嘴角轻扬，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哈，我可是战神啊，那……\"
谁又曾给过他选择？
雨下的更大了，他垂着头，右手支在神剑之上，春寒涌上全身，青丝耷拉在耳边，半阖着眼静静地等待着阵法完成。
一个时辰之后，阴阳之阵猛地钻到半空之上，包裹住整个青柏城，带着万丈光芒净化着整个城都。
蓦地，所有怨灵的声音全部消失的一干二净，静的只能听见雨声了。
战神第一次使用此阵，耗灵极大，他是武神，比起净化怨灵，他更擅长杀戮，他大可选择除掉所有怨灵，那样他会比现在要精神的多，而不是憔悴地半跪在马路上。
净化了怨灵，却仍然留下了煞气，为了将那些残留的煞气驱散干净，战神稍稍抬起食指，只见源源不断地黑烟疯狂地钻入战神的体内。
他紧咬着牙关，双眼都被疼的通红，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发出细细的低吟嘶声，一只手死死掐在另一只手腕之上，不让手放下，甚至都攥得发青了。
在他最为狼狈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他眉头紧蹙，警惕地朝着声音方向望去。
那是枯枝打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一个干瘪瘦小的三岁幼童手握着那枯枝缓缓地走着，走到一半，还摔了一跤，暗红的血从额头处流出，但是那幼童却一声也没有坑，用手撑着地爬起来了。
战神皱着眉，扫了幼童几眼，神仙是不能随意干预凡人命运的。
幼童穿着一身破烂不堪满是污秽的旧衣，干瘪如皮包骨一般，可即便如此，却能一眼看出这幼童生了一副极好的骨相。
战神与那幼童对视的一瞬，微微一怔，那双眼眸全白，却清美如雪，不沾染任何尘世。
“你疼不疼……”那极为稚嫩的幼童嗓音传入耳畔，可就是这一声却让战神移不开眼了。
战神疼的声音有些发哑，沉声道：“你能看见？”
幼童摇了摇头，说道：“看不见，从小便什么都看不见，但是那个不好的东西我能感受到，还有他们的叫声，我能听见。”
幼童指着空中凝聚着的黑烟，他竟然能够感受到煞气，甚至能和战神一样听见这些怨灵的叫喊声。
战神眉眼不禁有几分不可思议道：“你家人还在吗？”
青柏城竟还有遗孤，莫非是妖魔细作？
幼童垂下头，嘀咕着：“我无父无母……他们从小就不要我了。”
虽说幼童说话的时候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但是表情却是一副委屈得欲哭表情，毕竟幼童也看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表情，可战神的眼神却温柔了几分。
幼童又小声问道：“你…你是神仙吗？”
此时的煞气已经全部钻入了战神的身上，他冷吸了一口气，身子微颤着站了起来，走到幼童面前，用法力变出了一枝梅花来，弯下腰轻道：“把手张开。”
那幼童犹豫片刻，张开掌心，战神眉尾轻佻，温柔地将这枝梅花放在了幼童的手心里道：“听好了，我是神仙，本仙君是专门养花养草的上仙。”
战神凝眸盯着幼童膝盖上掉了一半的血痂，鲜血缓缓下流，这结痂是什么时候有的不从而知，但战神知道这幼童肯定经常摔跤受伤，且刚刚那一摔又让他的伤口又流血了。
“嗐，我这梅花可不一般，仙力所化，拿在手上可以止痛恢复伤口，谁要我是个善良的上仙呢，喏，你拿着。”
幼童眨巴着眼，不可思议地瞧着前方，好像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待遇，眼睛里都有了几分光，他握紧梅花。
见幼童收下梅花，战神才准备离开，毕竟他不能干涉太多人间事，既然现在已经处理完青柏城的任务，就该回天界了。
可正当他转身的那一瞬，一只小手握住了他的袖口，战神疑惑地偏头再次看向幼童，只见幼童嘴唇微张，将梅花小心翼翼地放回战神的手中。
战神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幼童笑道：“仙长哥哥，那个东西很疼的，刚刚全跑到你那里去了，你很疼吧，你比我更需要这个。”
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干净清澈，可却让战神在那一瞬间晃了神，许久之后，他抿了抿嘴，胡乱地揉了揉幼童的黑发念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摇了摇头，思考了片刻，忽然正经地说了句：“我还在想，你呢。”
战神笑了一声，说道：“和你一样，没想好。”他蹲下身来，摘下枝干上的一朵梅花，将其戴到了幼童头发里，轻声念道：“那现在我们俩都不疼啦。”
幼童笑的更加灿烂了，猛地点头，还多碰了碰头顶上那朵竖得老高的梅花，兴奋得很，仿佛是第一次收到礼物一样。
“你……不怕我是坏人吗？”战神平静得说着，虽然不知道幼童是怎么在这场浩劫中存活下来的，但是他一定过得不好。
话音落下，幼童小小的手触碰到了战神的手掌，眯眼笑道：“因为仙长哥哥让刚刚那些坏东西都消失了，而且……仙长哥哥身上很温暖。”
很温暖？战神明明身上都已经起了寒意，他却说很温暖。
啊，是啊，这小孩身上比他还要冷，这样一对比，他的身上便是温暖了。
战神握紧了幼童的那只手，沉吟着：“小鬼头，正好我也无父无母，不如我们两凑一伙，以后让我来养你啊。”
幼童眼眸闪烁，捣蒜般的点头，“好。”
战神牵着幼童的手，带他来到了青柏城的后山，这里渺无人迹，与世隔绝。
他单手一挥，一所颇有人味的家宅出现在眼前，推门而入，一个巨大的庭院里种着几棵梅树，月色之下梅花随风摆动，散发着淡淡清香。
东西南北各有一间厢房，正当战神打算带着幼童熟悉房间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咕噜噜”的声音。
战神低头一看，幼童小脸有些发红，别扭结巴道：“仙长哥哥，我……有些饿了。”
战神笑了笑，先是给幼童换了身保暖的衣服，将他送到一间有火炉的暖房里，说道：“你在这好好等着，既然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当然要更有意义一点，这次便让本仙长亲自下厨，给你做饭！”
他甚至换了身灰色衣服，卷起袖口直奔膳房。
树林里，炊烟袅袅，只是这炊烟似乎有些不太寻常，一家顶的过三家。
“好了，好了！”战神兴奋地断出他做的三个“绝美”菜肴。
“苦瓜炒番茄，爆炒猪肉，最后一个呢叫做糖醋豆腐，怎么样，我虽然只是听说了这些名字，但是我绝对有天赋。”
战神整张脸都被烟熏得东一块黑，西一块灰，不过却是带着满眼笑意，把菜一股脑儿地全夹到幼童的碗里。
幼童生疏地用筷子夹起菜送入嘴里，眉头在一瞬间稍微皱了一下，但很快就露出笑容道：“仙长哥哥，这个好好吃！”说着，又狂吃了更多的菜，“这个也好吃，这个也是。”
战神是神，他不需要进食，但是在幼童的疯狂赞美之下，战神也有点想尝试一下自己做的佳肴了。
他刚伸出手，幼童就感觉到了伸手震动的微风，直接上手胡乱地把那三个美味佳肴护在怀中，小小的手甚至还不能完全包围住。
“仙…仙长哥哥，我太饿了，能让我都吃完吗？”
战神挑眉笑道：“好啊，反正我也不饿。”说完，便静静地看着幼童满脸享受地享用着他做的佳肴，一阵满满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等幼童吃完之后，一只小小的人就开始有些犯瞌睡，估计是很久都没有吃饱了。
房间内响着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暖暖的，战神看着幼童小鸡啄米样的点头犯瞌睡，他嘴角微微上扬，走到幼童身边牵住他的手。
“傻孩子，想睡就直接去睡觉嘛，在这里，不用担心有妖怪，有我在，没人会欺负你。”
幼童笑着点了点头，在战神的指引下来到了暖榻上，刚一盖上被子，两眼皮便直接合上了，可是嘴唇却一直在动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东西。
战神身子向下倾，耳畔靠在幼童的嘴唇上。
“谢谢……谢谢……仙长哥哥……谢谢……”
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做这一行还有人道谢啊。心中仿佛淌过一阵暖流，温柔将被子给幼童盖紧。
他起身之后，扫了一眼桌上的三个光盘，眉尾轻佻，自语着：“真的很好吃吗？”
于是缓缓走向前，用食指蘸上一点汤汁放在了舌尖，然而当汤汁的味道在味蕾上散开时，战神差点直接喷了。
“这……这太难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