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车内一时沉默。
叶栀想起那些梦境。
梦境里,父亲的冷漠,错综的家族利益,异国他乡的流亡,恰到好处的诱骗和算计……
那里是粉不溜秋的萧蔷地盘。
她垂下头,咕噜了一句:“好像是有点不妥。”
“嗯。”萧则抬手指了指窗外,“我派人去看着她了。”
叶栀这才稍稍安心,浩气长舒。
没想到下一句萧则就语出惊人,把她吓得够呛:“陆嘉骏要是追我,我该不该答应?”
他以叶栀的身份说的,这下更吓人。
叶栀一双桃花眸子瞪圆了,听语气还有点飘:“说什么傻话呢?”
萧则托着下巴,微笑着眯了眯眼睛。
叶栀的杏眼不是那种圆圆的,眼角带点内眦,笑弯眼睛,或是眯着眸子迷离时,神似妖娆的小狐狸,又奶又欲。
“以防万一,你倒是说啊。”
叶栀只觉得他好笑:“首先没这个可能,其次肯定不答应。”
这个答案颇令萧则满意,他勾唇笑了笑,“很好,为什么?”
叶栀思索片刻,摸摸下巴,“他很强,抢了我很多金牌,如果可以也是我当猎人去降服他,谁会自己跑去当猎物呀,多low。”
萧则有点没大听明白:“……昂?”
叶栀开始肆无忌惮地口嗨:“等我成富婆,就去追他,追到就是我赢了,偷心盗贼听说过没?”
呵。
还真是理想远大呀。
他怎么没想到叶栀还是个这么有野心的高段位玩家?
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那要是——追不到呢?”
叶栀小手一瘫,语气有点无措:“那能怎么办?就泡呗,泡完就拍拍屁股走人——男人只会影响我做大事的速度!”
萧则都快被她气笑了。
他似乎突然理解了,往后自己为什么会恨叶栀入股,自己在阴沟也要拉她下水。
很有可能——
很有可能是叶栀为了一时的胜负欲,追他不成,只得退而求其次地泡了他。
泡完就提上裤子不认人!
而自己又是个纯情的双子,虽然花花肠子爱养鱼,但终归是纯情了。
一个纯情的花花公子,就这么被她糟蹋了,他焉能不恨!
合理合理。
定是如此!
萧则回到家,从缓步台上瞧见家里的灯是亮的。
十点半,灯还亮着,这有点奇怪,毕竟平时这个点,爸妈一个睡觉,一个接他,客厅的灯是关着的。
难道知道他要回来?
萧则拿出钥匙,开了门。
一眼就瞧见沙发上,叶栀爸妈惊讶地看向他,脸色很是憔悴。
萧则动了动唇:“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叶栀妈妈站起来去接他的书包:“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去小曦家?”
萧则还有兴致开玩笑:“自己家,不是想回就回?”
叶栀爸爸也开起玩笑来,眼角的鱼尾纹叠起,显得慈爱又温暖:“赶明儿就把门锁换了!”
妈妈立马往厨房走,“我给闺女煮个小馄饨,这么晚肯定饿了。”
她声音有点颤,萧则注意到了。
“妈,怎么了?”他叫住叶栀妈妈。
“没事呀,”叶栀妈妈扬了扬调子,故作轻松,“闺女,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我和你爸商量着带你出去玩一阵,你从小到大一直学习,都没去远的地方旅游过……”
“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萧则大概猜到了。
贴吧上那堆垃圾,传到叶栀爸妈这儿来了。
“没有啊,我能听说什么?学习要劳逸结合才对。”叶栀妈妈似乎极其不想戳破贴吧丑闻。
叶栀爸爸也跟着附和:“咱们先休学一个月吧,出去走走,当陪陪爸爸妈妈。”
倒是萧则直白:“你们知道贴吧的事了吧?”
他语气平静,甚至有点不在意:“这都小事儿,过几天发帖的人就死了,哦对了,上面的都是假的,你们可别信。”
叶栀妈妈低头,偷偷抹了眼泪。
良久,才听到一声低低的啜泣。
萧则余光一扫,扫到茶几上的药箱,新买的,还没拆封,旁边还放着一堆外伤药。
似乎是为他准备的。
原来爸妈早知道他受伤了出去避避,一直在家忧心忡忡地守着他回来。
他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眼眶酸涩。
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杨曦颜昨天拎着他去医院,一会儿就要打个电话报告一下。
原来是在和叶栀爸妈联系。
叶栀妈妈吸吸鼻子,擦干眼泪,走到他面前,拉了拉她衣袖:“来,妈妈看看。”
她想看看他身上的伤。
叶栀爸爸也沉着脸,手里把玩着一截竹枝,紧紧攥着,他看着都嫌扎手,而爸爸好像感受不到痛似的。
萧则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亲情。
他不曾体验过,也没有人告诉他该如何做。
叶栀妈妈向上提起他衣袖的一瞬间,他猛然后退一步,强颜欢笑:“真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药箱我抱回卧室,你们快睡觉吧。”
他逃似的抓着药箱,跑回自己的房间。
家里彻底沉默下来。
他听到一声叹息。
心也跟着揪痛。
这不是他的本意。
他不想让叶栀爸妈担心难过。
他们恼恨自己的无能。
但萧则不是无能的。
他一只手就够玩死程嘉嘉。
其实本就无需担心难过,他自己可以搞定。
可要怎么和他们说呢?
好烦。
萧则对程嘉嘉的不爽又多了一分。
等小叶子玩够了,他定要这个程嘉嘉脱层皮!
===
梦里她一直在打架。
和谁打架呀?
为什么要挑这些比她高一个个头的挑战?
就不能旗鼓相当吗?
像个傻子一样被人揍翻在地,牙槽痛,颧骨痛,哪哪都痛。
汗水成股,汗流浃背,即使这样也愣是不停歇。
她练了好多项目,练过腿后,颤颤巍巍地没法正常走路,爬着上楼,跪着走回自己的房间。
可心里却兴奋无比。
一转眼,她倚靠在拐角处,之前惹过她的混蛋们招摇过市,朝他贱兮兮地做鬼脸,一巴掌推开她的脑袋,推搡着把她逼到墙角。
她“啧”了一声,眼底跳动的光越发疯癫。
扯过一人的衣领,朝着他腹部就是一拳,砸在胃上,又狠又准,不留余地。
五个混子一哄而上,她心头更兴奋,竟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一架打的,全是感情,半点技巧都没用上。
倒不是她技巧不灵活,而是那股子蛮劲亟需发泄。
她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处处击中要害,下手狠辣,不见血光绝不停手。
看着地上蜷缩着哀嚎着瘫倒一片,她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妖妖灵吗?我被五个人打了,救命啊好害怕……”
她所谓的正当防卫,是把加害者打到脑震荡,鼻梁折断,肌肉撕裂……
谁又在意呢?
咦,她也住院了耶。
如果拿不到谅解书,那几个混子可就要完蛋了。
留下案底,一生的污点。
她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垂着一双桃花眼,毫无波澜地看他们一个个跪在他脚下,一个个,奋力地往自己脸上扇巴掌。
折断傲骨,光当事人的前途还不够。
她倒是没做什么。
也就是某某人的姐姐“不小心”进了某某小酒馆,“不小心”出了点意外丢了几回节操。
也就是某某人的爸爸“不小心”被某影城辞退了,全家饭碗没了着落,连带着要赔偿巨额的设备损失。
也就是某某人出去浪的照片,“不小心”被撒到学校门口,颜面扫地,顺便给他公务员的爸爸埋了个雷。
真没啥。
也就是去某个老师家补课的消息“不小心”被教育局知道了,好学生这辈子都要愧对于他被流放的好老师,有可能,以后都没人敢给他补习了呢。
啧啧,成绩不会下降吧?
真可惜。
自此之后,各路混子们见她,都会礼让三分。
是惧是怕,亦或是厌恶不耻,她也有三分清明。
她依旧在拳馆孜孜不倦,甚至愿意一掷千金去赌黑拳。
灯光影影绰绰,舞池里是妖娆的女人。
调情的,只要胸大,屁股翘,长得好看,香水别太浓郁,他倒是愿意应付一下。
毕竟谁不喜欢被美女眉目传情的感觉?
日子过的潇洒又惬意。
那天,她正好翻墙呢,左右无事,就坐在墙头一边吃辣条,一边看小混子们揍人。
那是极好的消遣,悠闲惬意,还能嗅到新鲜血液的味道。
血液或许令人惧怕,但在掌控者眼里,却不失为一种趣味。
她坐在墙头,屈着膝盖,耷拉下一条腿,睨着眸子冷眼旁观。
那小子眉眼浓烈,看起来就是个硬气的,奈何身手太差,缩成一团蜷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那一眼,她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弱小就算了,眼神还跟狼崽子一样。
这种小孩万一强大起来,往后该是和他一样泯灭人性。
毕竟,谁又能期望肮脏渣滓里开出动人的小白花?
小白花,那应当是少年宫的教室门口,窗边见缝插针挂着的那一张照片吧。
也有许多名家照片:歌唱家,舞蹈家,赫赫有名的钢琴家。
还有一层,专门给精英级别的学生留着,他们往往是拿过吓死人的奖项。
比如国际象棋教室门口那张十二岁世界冠军的照片,少年冷清矜贵,一双漆黑的眼,像极了清河的舟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