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萧则如今半身不遂是拜她所赐,有危险他逃不了,叶栀自然不能丢下他不管。
纯粹又真诚的小姑娘,一贯遵循内心的道义。
她待敌人狠辣决绝,但对朋友绝,绝对够义气。
叶栀没有任何犹豫,在液体泼洒之时,转身扑去紧紧护住萧则,环住他的脖子,将他遮了个严实。
时间短暂,只够她回个身。
于是,她把回身的机会,全然用来保护萧则。
他没时间用来讶然,手臂立马护住怀里的小姑娘,压住她的脊背,右手手腕一甩,几乎是同一时刻就飞射出一部手机。
手机旋转着,铆足冲劲狠狠砸上迟景如的手腕。
叶栀只听身后一声惨叫,玻璃破碎一地,以及连串可怖的滋滋声,随即西裙的口袋一轻,而后又是一声惨叫。
萧则好像……把她兜里的手机拿去揍人了。
她终于回过神来,觉察出背后一下一下的轻拍,很温柔,耐心得不似那个阴霾的萧则。
她急忙支起身子,松开萧则的脖子,从他身上下来,乖巧地站好。
抬眸看向迟景如。
迟景如跌坐在地,捂着鼻子,满脸是血,右手耷拉着还在抽搐。
一旁的草地黑了一片,腾腾地冒着白烟。
这是……硫酸?
叶栀气的要死:“你这是谋杀,是要判刑的!”
迟景如哈哈笑道:“老子不怕,老子没高中文凭,以后还他妈活个屁?”
叶栀还想说什么,手却被萧则拉了一下,“别和垃圾废话,没必要。”
因着动静有点大,周围逐渐围上一圈看戏的同学,眼神来回在三人之间穿梭,低头窃窃私语着什么。
一个同学凑近了那篇黑突突的草坪,叶栀喝了一声:“别靠近,那是硫酸。”
周围更是一片唏嘘。
这事人命关天,引起了校方极大的关注。
萧景之没空来,叶栀爸妈倒是被请过来了。
略显寒酸的衣装,不曾细致打理过的头发,还有一脸局促的样子,与这豪华的会谈室格格不入。
迟景如的妈妈发疯一样撕打着自己的儿子:“你发什么疯?我不是说了没学籍不影响你高考吗?快道歉啊!你还愣着做什么?!畜生!”
几个政教干事上前拉架,奈何这妈战斗力爆棚,根本拉不开。
叶栀没见过这样打孩子的,推搡着,扇了无数个耳光,踹到角落拳打脚踢。
她有些害怕,又有些不忍,“别打了。”
听到叶栀的声音,迟景如妈妈立马停下手,讨好地朝她一笑,“是,是我太激动了,叶同学,你看,我已经打过他了,能不能给你解气?”
萧则冷眼旁观,心里没多少触动,余光扫了眼叶栀爸妈,只几秒,又拉回了视线。
“对不起叶栀!”迟景如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扯着嘴角笑容灿烂,“我就是太嫉妒你了,脑袋发热,抽风。”
萧家他们可惹不起。
迟家合计好,把攻击对象说成叶栀,叶家是个软柿子,没权没势也没钱,一看就是个好打发的。
扔个几十万,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叶栀爸爸生气了:“我女儿与你无冤无仇,都没打过照面,你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情!”
叶家人向来随和,如今也不好说话了。
雍容华贵的迟景如妈妈转了转手指上的鸽子蛋,赔笑道:“这是确实是这个狗崽子做得不对,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家出三十万,咱们这事就大事化小了好不好?”
叶栀爸妈的态度很坚决,萧则看出来他们想拒绝,冷不丁开口:“才三十万?你家儿子泼的可是硫酸,这要是传出去,可没学校没单位敢要他,要是留了案底,您迟家三代可就玩完了,公务员、征兵、银行、国企、事业单位、军校和警校,哪个也没资格考。”
“不是钱的事……”叶栀妈妈蹙眉想申述自己的立场,却收到萧则一个安抚的眼神。
从容中带点慵懒,好熟悉。
叶栀妈妈微怔,不再说下去。
迟景如妈妈脸色一白,笑容有点僵硬,“但……这不是大家伙都毫发无损吗,只有我儿子鼻梁被砸塌了。”
“嗯,”萧则冷笑,“这不是还没报案吗,大家伙都暂且相安无事呢。”
迟景如妈妈开始哭穷,“你看,我们迟家小门小户的,实在拿不出更多钱了……”
“typeiia,去年瑞典钻石拍卖会顶便宜的一款,虽然便宜,但也有七位数了吧,小门小户,逗我?”
萧则要死不死地刺了句,“想必您这戴钻戒的手,可不敢拿硫酸瓶儿,是吧?”
迟景如妈妈脸上的笑意彻底没了,绷着脸,恶狠狠地瞪着萧则。
没办法,出门没翻黄历,遇上萧则这么个助攻,迟家赔给叶家的,可比三十万多多了。
学校给萧则休了假,碍于名声考量,嘱咐他不要声张。
萧则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柴宗瑞他们得知萧哥遇上疯子,都跑来会谈室门口接他。
萧则走出来时,一脸漠然。
王路狼哭鬼嚎:“乌乌!萧哥,我可怜的萧哥!”
陈逸翔一巴掌拍上萧则大腿:“这是什么倒霉事儿!今晚小南国,给萧哥接风洗尘,重新做人!”
萧则一个眼刀飞去,两人背后唰唰冒着冷汗。
“吵死了。”
这?
这眼神……乌乌,原本温柔可人的那个萧哥呢?
他们哭死!
柴宗瑞眸色深了深,察觉到他今日周身气质全然不同。
是他熟悉的萧则,也是他陌生的萧则。
心下狐疑,却没有多言,只深深看了眼他琥珀色的眼。
时隔多日,他终于重回自家别墅,各个房间走一走,发现东西都在原处,叶栀的生活痕迹少的可怜,像是刻意保持界限,不去触碰他的领域一样。
换回来了,却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快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失落,就是高兴不起来。
他很想给叶栀打个电话,听听她的声音。
今天的惊险还历历在目,她怎么能不假思索地护在他前面?
可惜手机都被他摔了。
叶栀应该还有一个老人机,问题不大。
萧则抽了话卡,动作麻利地装上新手机,心脏砰砰直跳。
也不记得是谁当时信誓旦旦地保证,一旦换回来,就绝不再见叶栀。
嘟嘟嘟……电话拨过去了。
叶家这边正为人间烟火忙里忙外,爸妈怕叶栀吓着,搬出铁锅在缓步台上炖了只铁锅鸡。
小小的厨房氤氲着电饭煲的白雾,米饭的香气,和鸡汤的温暖。
叶栀听到手机铃声,咽下一口鸡肉,瞧见是萧则的号码。
“喂?”清甜软糯的声音。
萧则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你没事了?”
“嗯,”叶栀答,“你呢?”
“还好。”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叶栀的调子依旧柔和:“还有事吗?”
萧则的心沉了下去。
他与叶栀,现在已经完全没了瓜葛,“没。”
挂了电话,他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落地窗外,晚霞沉淀,渐层的色泽如美人的水袖。
橘色温柔,紫色优雅。
他手里捧着一本《蓝调》,刚一翻开,扉页就掉出一个书签。
似乎是叶栀买小文具赠送的,简陋的一长条,一面印着粉色凯蒂猫。
指尖一转,翻过背面,萧则又看见叶栀那骨架风流的字体:
“黄昏是一天最暧昧的时候,昼夜的边界被模糊,万物都变得痴缠。”
指尖抚过那行文字,萧则将书签握在手心,闭上眼睛。
此时此刻,他清晰地认识到周身沉浸的情愫,世人谓之“失去”。
带着这样一点细微的忧伤,萧则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梦里,车灯照亮了丝丝冷雨,径直朝他冲撞过来,剧烈的摩擦声,旋转的天地,他倒在地上,长发遮住面容,透过染血的发丝,看到写着英文字符的路标,视线模糊,心脏骤停。
又是那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