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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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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棋从御德宫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回到如月宫正好是日落时分。如妃不见踪影,倒是泥猴儿自己在院子里玩闹,身边居然一个宫婢都没有。

    见到谢棋,泥猴儿噘起嘴,摆出一副“我不想搭理你”的模样,等到她真的路过了,他又气得直跺脚。

    “哼!”

    谢棋有些疲惫,想快些回房,还没进房门却听到身后的泥猴儿自己在嘀咕:“我去找阮小宫女玩,不理你,哼。”

    阮小宫女是谁她并不知道,只是看到圆鼓鼓的泥猴儿气势汹汹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起了跟上去看看的念头。他身上带着藏天香的气味,假如不是他自己用,那么,也可能是碰上了用藏天香的人。乐聆应该不至于去招惹这只泥猴儿。可是除了乐聆,还有谁用藏天香?

    她等了片刻,悄悄跟上了泥猴儿的步伐。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她的脚步又很轻,一路上都没有被他发现。她跟着他穿过无数个门,绕过好几座假山。很久之后,他停在了一个小小的厢房门前,放开了嗓子喊:“阮宫女——阮小宫女——”

    片刻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宫女从屋里出来,看着他直笑:“哎呀,小皇子可算来了。”

    泥猴儿一叉腰:“陪本皇子玩!”

    姓阮的宫女笑眯眯道:“还玩彩球吧。”

    泥猴儿拍手:“好。”

    阮宫女从房里拿出一盒彩球,远远地就丢向泥猴儿:“接着!”

    一个,两个,三个……大约七八个彩球,他们两个抛着玩。谢棋躲在假山后面远远看着,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她想折回,却听到泥猴儿一声惊讶的叫声而停下了脚步。

    “哎呀,破了!”

    谢棋又回到了假山边上朝里面望,原来是一个彩球被泥猴儿踩破了,露出了里面的棉絮。有风吹过,送来阵阵凉意,谢棋原本不在意,却在回头的一刹那僵直了身子。

    藏天香。这是非常浓郁的,隔着那么远就能闻到的藏天香的气味,是那个被踩破的彩球!

    那个姓阮的宫女,恐怕就是用这个法子把藏天香的气味染到泥猴儿身上的。

    怎么办?

    她在假山后面纠结无比,到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走了出去,冲着泥猴儿招招手:“殿下,娘娘找你呢。”

    “母妃找我?”

    “是啊,娘娘就在花园里等着呢。”

    泥猴儿不再怀疑,把彩球一丢,仰头道:“你,小宫女,带我过去。”

    “好。”

    一路上,谢棋心里始终是忐忑的。虽然这泥猴儿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孩子,可如妃在花园等候却是她瞎编的。要是到了花园他闹起来该如何是好?

    她拉着泥猴儿的手惴惴不安地到了花园,却不想还真见到了如妃的身影:她站在花架下正和莫云庭喝酒。花架下,两个人一个美貌如花,一个白衣翩然,怎么看怎么登对。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只剩下四个字:神仙眷侣。不知为何,这想法让她有些无措。

    “母妃!”泥猴儿兴致勃勃地冲了上去,扑到了如妃怀里,“母妃找宏儿有事?”

    如妃愕然道:“母妃找你?”

    泥猴儿伸手一指:“这个宫女说的啊,说母妃找宏儿。”

    谢棋站在花园入口,在如妃和莫云庭的注视下渐渐局促起来。她内心纷乱,就像是在荒郊野外迷了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理起。如果不解释,如妃不会善罢甘休的吧……她悄悄抓紧了自己的衣角,缓步到了花架下。

    莫云庭目光凉如水,之前短暂的驯良早已经消失不见。

    她在他的目光中轻声开口:“娘娘,莫大人,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藏天香?”

    这三个字,让莫云庭的眼神陡然转冷。

    那一夜,如月宫里灯火通明。所有的侍卫戒备森严,所有的宫婢都在找一个姓阮的宫女。既不能惊动皇帝,也不能放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离开,整个如月宫内弥漫着压抑肃杀的气氛。直到夜深人静月到半空,一个纤细的宫女被侍卫绑着推进了如妃的寝宫。

    寝宫里,如妃和莫云庭早已久候。谢棋不想与她见面,悄悄躲到了屏风后面,远远看着那个姓阮的宫女被推倒在了地上。

    她躺在地上良久才从地上支起身子,红着眼磕头:“娘娘,奴婢冤枉,奴婢只是喜欢和殿下玩耍,从未有过害殿下之心啊……”

    “冤枉?”如妃冷笑,把侍卫收缴来的彩球丢到她面前,“这藏天香是何解?”

    阮宫女又是磕头:“这彩球是奴婢自己缝制的,里面的香料是御花园里的花晒干了磨成粉的香味。”

    如妃眼里闪过疑惑:“花粉?”

    “是,御花园里的花瓣晒干了磨成粉,奴婢房里还有许多干花,娘娘可以请人查证……”

    一盏茶的时间,侍卫从阮宫女的屋子里带回了一个小包裹,当着所有人的面展开了包裹:那里面的确是无数五颜六色香气芬芳的干花。

    阮宫女小声道:“娘娘,奴婢家里是做香料的,这彩球里的香料是奴婢亲手调制。奴婢可以再调一次。”

    如妃犹豫片刻,默许了。

    谢棋躲在屏风后面,不错眼珠地看着阮宫女的举动:她跪在地上把包裹里的花瓣一样一样摊开了放在地上,这一堆取一片,那一堆取两片,等到材料准备得差不多了,她从怀里取了个荷包把花瓣统统塞进去,慌乱地递到身边的侍卫面前:“您闻一闻,是不是和彩球一样的气味?”

    “如何?”

    侍卫低头闻了闻,抱拳道:“启禀娘娘,属下觉得此中滋味确实与彩球如出一辙。”

    如妃略略思索,问房里的守卫:“你以为呢?”

    守卫小心地闻了闻两者,答道:“属下以为,两者的气味的确不能分辨,九成是同样的东西。”

    阮宫女静静地听几个侍卫禀报完毕,这才又重重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声泪俱下道:“娘娘,奴婢不曾与人结仇,近来也只是与殿下走近了些,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存心陷害……求娘娘为奴婢做主!”

    何人陷害?谢棋在屏风后面咬牙切齿,却得忍下心头的愤恨不出去。外头的情势已经和刚才彻底翻了个儿,她这一出调花粉的戏让所有人都觉得是误会一场,而她又点出她近来和殿下走得近,摆明就是想对举报她的人反咬一口,定她个陷害之名。

    花香在厅里渐渐飘散开来,谢棋静下心稍稍吸了口气,有什么东西酥痒无比。这气味的确和藏天香的很是类似,她不禁问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了这个阮宫女?

    混在一起的花香浓郁无比,如同春日的花丛。这种香味始终是带着些明丽的芬芳的,不像藏天香那般阴郁。这也是两者间唯一的差别。

    她无比地肯定,彩球里的就是藏天香无疑!可是,怎么才能证明呢?

    “娘娘,奴婢可以回去了吗?”

    “不可以!”眼看着所有人就快跌入她的阴谋,谢棋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从地上捡起了那个彩球放到阮宫女面前,咬牙开口:“既然你说这是花粉,那吃一点儿试试?”

    阮宫女的神色稍稍一滞,目光转向了如妃:“娘娘……”

    谢棋带着几分恶劣,笑着说:“不如我吃花,你吃花粉好不好?这样比较公平。”

    “娘娘……”

    如妃也笑了,她道:“吃。”

    五颜六色的花被混在一起,散发着浓郁的芬芳。谢棋抓了一把花瓣塞进口中,阮宫女却迟迟没有动作。

    她嬉笑:“吃啊,你不是说这是花粉,根本没听说过藏天香吗?”

    阮宫女手脚僵硬,慢慢拆了一个彩球。彩球里面有个布包,布包里果然有小小的一包粉末。浓郁的藏天香的气味在厅堂里飘散开来,谢棋捂了口鼻,眼睛却一丝不肯松懈。

    所有人都在等着阮宫女有所动作,阮宫女却迟迟没有张口。她抓着彩球的手已经开始轻轻颤抖,连带着整个人也微微抖着,唯有眼睛像刀锋一样厉害。

    她狠狠瞪着谢棋,谢棋被她瞪得浑身不舒坦,别开了目光,却不想又撞上莫云庭探究的目光……

    阮宫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张了口,把那一小包粉末一丝不剩地吞了下去,抬头道:“娘娘,可以证明奴婢清白了吗?”

    事已至此,如妃挥挥手道:“下去吧。”

    一场变故以这样莫名其妙的方式收尾。谢棋只觉得浑身战栗。阮宫女吞的是不是藏天香,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即使她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可是当初遇到乐聆,发现乐聆拿藏天香喂五彩虫子的时候,她从来没有错认过。

    如今放过了她,那泥猴儿岂不是得继续受藏天香毒害?

    她偷偷跟了上去,在花园的尽头堵住了她,死死瞪着她,质问她:“你为什么要害小殿下?小殿下还是个孩子,这样的手段你怎么下得了手?谁命令的你,让你连自己性命都情愿搭进去?”藏天香无药可解,她咽下去这么一大包,小命怎么可能还保得住?

    阮宫女面如死灰,没有一丝表情。

    谢棋深深吸了一口气,费力道:“谁是你幕后的指使人?”

    谢棋记不得那一日她在花园的尽头和姓阮的宫女僵持了有多久,也记不清她脸上究竟是怎样的神情。她只记得当黄昏的第一滴雨落到她的鼻尖,阮宫女的笑声也随之而来。

    她用肆意的、刺耳的声音笑着说:“谢棋,你说我手段残忍,谢谢姑娘的赞赏,可真叫我受宠若惊。”

    “你认识我?”

    谢棋的心上微颤,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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