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章 无忧公子
这几日清晨，第一个起床的人都是唐沐雪。
她迷上了自己亲自给楚玉做早餐。
——如果你每日都能吃到一个女人为你准备的早餐，那么这个女人往往不是你的母亲，就是你的妻子。
——母亲与妻子，岂非正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两种女性？
山间的空气是那么新鲜，清晨的山风是那么清爽，鸟儿的鸣叫是那么悦耳，窗外的山花是那么娇艳，最喜欢的人儿，就在身边。
唐沐雪的心情愉快极了。
一个心情愉快的女人做出来的饭菜，味道绝不会太差。
所以当她揭开锅盖，闻到笼子里冒出的香气时，已经得意得不得了，非常佩服自己了。
她决定赶紧去将那条大懒虫从被窝里揪出来，尝尝这新鲜出笼的包子。
楚玉当然不是大懒虫。当唐沐雪揭开锅盖的时候，他已洗漱完毕从房里走了出来，正好闻到了葱肉包子扑鼻的香气。
老刘和饭馆的掌柜、伙计也闻到了香气。他们当然都已经起来了，只是不愿意出来扰了唐沐雪的兴致。
他们只是有一点奇怪，这个唐门养尊处优的四小姐，居然能做出像包子这样复杂的东西。
并且闻起来，味道居然好像还不错！
唐沐雪给楚玉盛了一碗粥，端了两笼包子放于桌上。楚玉抓了一个包子塞入嘴里，边吃边道：“今日的包子味道实在不错，你为什么不把他们都叫来，尝尝你的手艺？”
唐沐雪白了他一眼，道：“我本就要去喊他们，你却先出来，倒是便宜了你这条馋虫。”
楚玉回头大声道：“你们难道没有听见，四小姐要请你们尝尝她的手艺？”
掌柜与伙计走进房间，一脸讪笑。唐门的四小姐亲自做饭给他们吃，在以往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老刘也走进了房间，暗暗叹了口气。他看得出凤飞烟与楚玉的关系，也看得出唐沐雪对楚玉的感情。
新鲜出笼的包子确实很好吃，没过多久就被几人一卷而光。
唐沐雪满意极了，心里唯一的遗憾，就是楚玉吃得还不够多。
她决定，以后一定要多做一些，一定要给楚玉多留一些。
楚玉放下筷子，望着唐沐雪，道：“四小姐能不能不去洛阳？”
唐沐雪的头摇得像货郎手中的拨浪鼓，道：“不能。”
楚玉道：“四小姐若非去洛阳不可，往后路上的吃、住，能不能由刘老来安排？”
唐沐雪睁大眼睛，道“为什么？难道我安排的地方还不够好，我做的饭也不好吃？”
楚玉苦笑道：“四小姐安排的地方都很好，做饭的手艺也勉强过得去，但绝不能将吃的住的都安排在唐门麾下的地方。”
唐沐雪道：“我是唐门四小姐，一路上的食宿由唐门的人负责，有何不可？”
楚玉道：“若如你这般安排，我等到了洛阳之后，一路上唐门明里暗里的生意和眼线，岂不全被人知晓？”
唐沐雪忙道：“你又不是外人，被你知晓了也不要紧。”
掌柜与伙计相视一眼，暗暗摇头叹气。原来在四小姐眼里，楚玉早已不是外人了。
唐沐雪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话中的含义，不禁俏脸一红。
楚玉却似没有听懂，道：“我与刘老知晓了自然无妨。可若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暗中随于我等之后，将路上唐门的眼线摸得清清楚楚，却大为不妙。”
唐沐雪虽然任性，但对这些事关唐门安危的事情，总算识得轻重，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鱼泉古城位于川东，因古有神泉，夜能喷鱼而得名。
楚玉三人到了鱼泉时，天尚未晚，本还能继续赶路，但因前方二百余里皆为山路，几无人烟，是以决定晚上就宿在鱼泉。
唐门在鱼泉有一家客栈，一家酒楼，唐沐雪直接将楚玉与老刘带了过去。这些都是唐门明面上的生意，但进无妨。
酒楼就在客栈边上，三人将马匹、行李交给客栈的伙计后，直接进了酒楼。
鱼泉的烤鱼在蜀地颇有名气。三人正午时在山中只吃了一些干粮，此时早已饥肠辘辘，一进酒楼立即招呼伙计先烤上五条巴掌宽的鲫鱼，再切几斤牛肉，拿几坛好酒送上来。
牛肉与酒很快就送了上来，烤鱼却要现杀现烤，需稍待片刻。
川人好吃，天色未暗，酒楼里已坐了七八桌客人，皆是三五成群，高谈阔论，好不热闹。
距楚玉几人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却只坐了一个人，一个锦衣华服，腰挂长剑的年轻人。
年轻人自斟自饮，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种华贵之气，一种与生俱来的华贵之气。
这样的华贵之气，会让你觉得，这个年轻人就算穿着破衣烂衫，坐在一群乞丐之中，也会是乞丐中的王者。
楚玉三人不禁多看了年轻人几眼。无论是谁见了这样的年轻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
年轻人也注意到了楚玉几人，居然举起酒杯，朝楚玉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虽是一个人喝酒，却在桌子的另一边，另摆了一坛酒，一个酒杯。酒坛旁边的桌面上，堆着几叠银票，票面有五千两，一万两，两万两，各不相等。
楚玉几人正自诧异间，忽见一个黑衣大汉匆匆奔至年轻人桌边，抄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复又斟满摆于桌上，然后对年轻人一抱拳，从桌上选了一张银票，匆匆奔出门去。
片刻之后，又来了一人，也如黑衣大汉般喝了一杯酒，选了一张银票匆匆离去。
年轻人只顾喝酒吃菜，头也未抬一下，仿佛桌上的银票，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喝一杯酒，拿一张银票？
唐沐雪睁大了眼睛，几乎已忍不住要去试一下。
年轻人的桌边又来了一人，那人将酒喝了之后，却没有去拿桌上的银票。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对年轻人一抱拳后，也匆匆离去。
年轻人依然没有抬头，仿佛送来的银票，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有人来拿银票，也有人来送银票，唐沐雪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不断的有人来，有人从桌上拿走一张银票，也有人在桌上放下一张银票，当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终于不再有人来。
楚玉桌上的烤鱼也终于送了上来。伙计先拿来一个炭炉，再将装有五条烤好的鲫鱼的铁盘置于炉上，倒上佐料，淋上香油，一时间鱼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年轻人将桌上的银票收入怀中，起身走到三人桌旁，抱拳笑道：“在下想和楚公子共饮几杯，未知可否？”
楚玉忙起身让座。唐沐雪瞄一眼楚玉腰上的剑，道：“你是不是先认得他这柄剑，才认得他这个人？”
年轻人笑道：“楚公子携剑东归洛阳的消息，早已在江湖中传开，在下知道也并不奇怪。”
唐沐雪又道：“你是不是很有钱？那些人来拿银票和送银票时，你为什么连头都不肯抬一下？难道你不知道，那样很不礼貌，很不尊重人？”
年轻人笑道：“天下最尴尬和最无趣的事，莫过于借钱的人和欠钱的人见面。在下相信，他们也绝不愿意坐下来，和在下喝上几杯。”
唐沐雪眨眨眼，道：“那你过来干什么？难道你也想借钱给我们？”
年轻人又笑了。从始至终他都在笑，仿佛在他眼里，世事无不可笑。
就算他没有笑的时候，你也能从他的眼神里感觉到笑意。仿佛在他心里，世上从无烦忧之事。
年轻人居然也眨了眨眼，道：“凤舞阁的楚公子和唐门的四小姐，又怎会向在下借钱？”
唐沐雪身着男装，闻言脱口而出道：“你居然还知道本少爷，你又是谁？”
楚玉和年轻人相视一笑，唐沐雪瞅瞅身上，也“扑嗤”一声笑了出来。
年轻人端起酒杯，笑道：“在下花无忧，久仰诸位大名，过来叨扰几杯，还望莫怪。”说罢仰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