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过徽州
徽州城外二十里,古道上有一队商旅,正往前缓缓而行。
商旅的队伍颇为庞大,车夫、马夫、伙计、商人,加上护商的卫队,约有三百余人。
卫队头领左方抬头看了看天色,摆手大喝道:“所有人等,原地休整!”随即翻身下马,奔至一辆马车前,躬身道:“禀告盟主,再有二十里,便是徽州城,弟子已令众人原地休整。”
车中人道:“待凤舞阁传来消息,即行前进,务必在天黑之前,过了徽州地界。”
左方躬身道:“是!”
车中人道:“鹰战堂在此盘踞,已有数月之久。我等虽有凤舞阁接应,可能仍需一番恶战!你速传我令,众弟子与敌交战时,不可恋战,有机会脱身者,速奔洛阳!”
“是!”左方一脸肃然,领命而去。
过不多时,一行数骑,从前方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向天云。
左方赶紧将向天云引至马车前。江左盟盟主于朝海步下马车,道:“师弟辛苦,凤舞阁众人何在?”
向天云抱拳道:“凤舞阁诸人,隐于徽州城中。我等可先行前往,进城以后,他们便会暗中随行。”
于朝海问道:“凤舞阁来此接应的,是哪几位英雄?”
向天云道:“有铁堂主率领的铁血堂五十位好手,随行的还有飞凤十三使中的三使屈不问、七使钟长鸣、九使陈平、十一使古泽。”
于朝海点点头,道:“我江左盟三百弟子的身家性命,就全仰仗这些凤舞阁的英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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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方整肃队形,带领队伍缓缓地通过南门,往城内行去。于朝海和向天云也下了马,夹在人群中前行。
城内的街道宽阔而整齐,两边店铺林立,热闹非凡。街上的行人来去匆匆,不时有商贩叫卖的吆喝声,响彻整条街道。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于朝海却丝毫不敢大意,目光警惕地望着两边的店铺和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正午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街上,于朝海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背上的衣衫,全已被冷汗浸透。
他打了个冷战,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总觉得不对劲!
无论哪一座城的街道,到了中午的时候,都绝不该如此干净!
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绝不会如此井然有序,就像事先排练过一样!
正是午饭的时候,两旁的店铺里,也不应该有这么多人!
更让于朝海觉得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这些人中,哪些是天鹰堡的人,哪些不是。
他只能等,等他们突起发难!
于朝海知道,等天鹰堡发难的时候,这条街道,无疑将成为人间炼狱!
队伍距北门,已只有数十丈远,于朝海的心,也越来越紧。他知道,大战一触即发!从街上的情形来看,天鹰堡布置了远超自己预料的人手。这一战,将是自己一生中最为艰苦的一战!
队伍距北门已越来越近,于朝海的右手,已紧紧握住了刀柄。前面领头的左方,也加紧了步伐,带领队伍迅速向城门涌去。
天鹰堡的人仍然没有发动攻击。
直到江左盟的人全部出了城门,踏上了城外的大道,都没有人发动任何攻击。
左方松了一口气,迅速指挥队形,沿古道往前疾驰。
于朝海浑身是汗,仿佛全身都虚脱了。向天云朝他看了过来,眼中充满了惊疑不解。
两人不约而同的回头,往徽州城看去,凤舞阁的人还未出城,他们实在放心不下。
徽州城的城门,居然已紧紧地关了起来!
于朝海和向天云心胆俱裂,怒声喝道:“不好!”身形旋即冲天而起,往城门外疾掠过去。
天鹰堡的目标,居然不是江左盟,而是前来接应的凤舞阁诸人!
左方调转马头,带领队伍也往城门外扑去。
城墙上早已站了两排天鹰堡的人,待江左盟的人靠近,张弓搭箭,对准城下众人,射出了数排利箭。
于朝海知道情势紧迫,大喝道:“左方听令!”
左方抱拳应道:“弟子在。”
于朝海大声道:“本座命你,带领盟下众弟子,速赴洛阳!本座之位,由凤阁主代领!”
左方急道:“盟主三思!弟子等人怎可在盟主危急时刻弃盟主而去?如此不义之事,弟子定难从命!”
于朝海怒喝道:“住口!你等大义,当在日后重建江左盟之时。若你等敢违命,今日我纵战死,亦不瞑目!”
向天云亦大喝道:“情势危急,你等当有男儿气概,切莫在此婆婆妈妈,坏了我与盟主大事!”
左方无奈,含泪对于朝海和向天云深施一礼,嘶声道:“弟子率盟中众弟兄,在洛阳恭候盟主与向师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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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小雀与汤木木,本来各骑了一匹马,俱是江湖中难得一见的宝马。
他们上了楚玉的马车,两匹马就驼了行李,自行跟在马车后面,踽踽而行。
车夫备了数坛女儿红与竹叶青,放在桌子底下。他早已点着了桌上的炭盆。炭盆的边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卤味。
楚玉坐在车厢的前边,银小雀和汤木木分两边而坐,车里居然还十分宽敞。
楚玉满意极了!
能和好朋友一起分享自己的好东西,无疑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
他又想起了凤飞烟。
她一定花了很多心思,才为自己准备好这样的一辆车。
她经常特意过来陪自己吃早餐,常常默默地注视自己。
她会不会像银小雀说的那样,爱上了自己?
想到这里,楚玉的心跳莫名地加快起来,胸中仿佛憋着一口气,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还不能确定,凤飞烟是否真的爱上了自己。但是他能肯定,自己已经爱上了凤飞烟。
这份感情应该早已经存在,只是自己以往没有意识到而已。
是这次短暂的离别,使自己认清了爱情。
想到这里,楚玉的内心又莫名的惶恐起来。从小到大凤飞烟都是自己最亲的人,如果她不爱自己,自己又当如何?
——初识爱情的人,总是既甜蜜又慌张。
楚玉长叹一口气,决定暂时先不想这件事。
银小雀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他,道:“楚兄刚才的表情,真是十分精彩,不知是想起了哪位红粉佳人?”
楚玉有点心虚,掩饰道:“只是想起了一位老朋友而已。”
汤木木轻叹道:“我实在好奇得很,到底是什么样的老朋友,会让一个人一会儿激动,一会儿慌张?”
楚玉从桌底下拎起一坛酒,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叹息道:“据说一个女人的好奇心如果太重,男人的日子就不好过,我现在实在很担心银兄以后的日子。”
他看向银小雀的眼神,居然真的有了一丝怜悯之色。
银小雀居然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一把抢过酒坛,长叹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楚兄何不先陪我喝上几杯?”
汤木木白了他一眼,待要反唇相讥几句,忽听后方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十数骑青衣大汉,疾风闪电般席卷而来,眨眼睛就到了马车不远处。
为首的大汉看了一眼马车,又看了看跟在后面的两匹宝马,忽地扬起一鞭,将银小雀马上的行李卷了过去。又扬起一鞭抽在座骑上,马儿疾风骤雨般往前飞驰,短短数息间,就没了踪影。
银小雀却像没看见一样,拍开酒封,往嘴里灌了几口酒。
楚玉忍不住问道:“你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银小雀眨眨眼,道:“我没瞎。”
楚玉道:“你有没有看见,那些青衣人拿走了你的行李?”
银小雀点点头,道:“我既没有瞎,自然看见了。”
楚玉奇道:“那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为什么不赶紧去追?”
银小雀淡淡地道:“身外之物,何足挂齿。”
汤木木忽道:“你千万别信他的鬼话!他只是胆子小了一点而已。”
楚玉与银小雀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又在抬杠了。”随即哈哈大笑。
笑声未毕,前方又传来一阵蹄声,一骑青衣人扬鞭纵马,眨眼睛到了近前,正是刚才拿走行李的大汉。
大汉探手将银小雀的行李,重新挂在马鞍上,又朝着车厢抱拳施了一礼,然后拔转马头,往前疾驰而去。
楚玉盯着银小雀,道:“你知道他会将行李送回来?”
银小雀摇头苦笑道:“我不知道。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会将行李送回来。”
汤木木轻叹一声,道:“所有问题,你都只知问那只笨鸟,难道你比那只笨鸟,还要笨上许多?”
楚玉忍住笑,道:“难道汤女侠知道,他们为何会将行李送回?”
汤木木道:“青衣人、十三骑,江湖中能对上号的,应该只有中云十三盗。”
楚玉点头道:“他们应该就是中云十三盗。”
汤木木道:“像我们这样的三个人,坐在楚兄这样的马车里,无论是谁,也绝不会以为,我们是平常泛泛之辈。”
楚玉笑道:“我等武功盖世,本来就不是泛泛之辈。”
汤木木轻叹道:“所以中云十三盗就抢了我们的行李。”
银小雀忍不住插嘴道:“我等武功盖世,并非泛泛之辈,他们反而要抢我们行李,世上竟有如此蠢的强盗吗?”
汤木木长叹一声,道:“说你是笨鸟,果然一点也没有冤枉你。”
楚玉居然点了点头,笑道:“强盗抢东西,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汤木木道:“所以我们实在也不好怪他们。他们要是不抢东西,就不叫中云十三盗了。”
楚玉道:“可是强盗把抢走的东西还给我们,情况就不一样了。”
汤木木叹道:“我们不但不能怪他们,还要谢谢他们将行李还了回来,欠他们一个人情。”
银小雀又忍不住了,道:“难道他们就不怕我们三个武功盖世的高手追上去,将行李抢回来?”
汤木木怒道:“他们本来就等着你这头大笨鸟追上去,报上名号,再将东西归还,这样岂非更好?”
银小雀苦着脸道:“可是我仍然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卖个人情给我们。”
楚玉道:“中云十三盗行色匆匆,倾巢而出,前方必有大事!”
汤木木道:“他们或以为,我们也是为此而来,所以顺手卖个人情,希望我们能站在他们一边,至少也不要以他们为敌。”
银小雀摇头苦笑道:“看来我这头大笨鸟,是当定了。我希望楚兄刚才心中所想的女人,绝不要太聪明。”
他望了望楚玉,道:“否则当她与楚兄抬杠时,楚兄一定也会成为一头大笨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