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是夜,紫晴趁主子们沐浴的间隙,想将里屋收拾了。
尤其是床铺,白日便被楼啸川的伤腿给弄脏了,褥子上血污骇人。
如今就更没眼看了,斑斑点点不提,褥子整个湿透半边。
紫晴不敢细想,匆匆将垫的盖的一道抱走,手忙脚乱得铺上干净被褥。
她也是后来才发现,这般着急忙慌,生怕碰上主子们回来的担忧,全都是多余的,那两人竟在浴室待到后半夜才归。
翌日,再次轮到她去理屋子时,又是同样的情况!
甚至无需和紫晴通气,单是两人不停地上库房支取新被,彼此间便心照不宣了。
一连三日,里屋整整抱出来八床厚褥子,全都被凌佳蕊祸害得不能用了。
好在凌府陪嫁丰厚,紫晴紧着好货全拿了出来,厚的垫到床上去,还有些匆忙改成了榻上用的。
总之这三日,算是把潜渊阁的下人忙坏了。
烧水燃炭夜不可断,以备楼啸川要水。
厨房也安排了厨子夜值,确保时刻有精细菜肴可用。
紫晴黛蓝就更不用说了,三日里都没睡上一个整觉,还要担心凌佳蕊身子,不时煎了养生汤端进去。
然辛苦的又何止下人们呢?
凌佳蕊也是同样,什么时候睡着,什么时候转醒,全然不由自己做主。
等那似乎永远也不会消散的药效过去。
终于,在第四日晨光熹微之时,楼啸川出现在了后院。
他还不曾荒废习武这么长时间,不知是为了弥补前几日怠惰,还是精力格外充沛。
从这一日起,楼啸川比往常更为勤勉了,总是成倍的练拳。
偶尔碰上方明瑞,两人也比从前较真许多,都像是拿出了全部本事切磋。
潜渊阁终是恢复了往日作息,章显光仍日日上门,亲手替凌佳蕊煎药。
然整个院子都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凌佳蕊也乐得如此,索性减去些紫晴手里的杂事,交托给了秀珠。
毕竟能把楼啸川安然寻回,她也算是有功。
凌佳蕊把她提为二等,安排在自己身边伺候。
秀珠不用再去厨房干活了,只偶尔在凌佳蕊馋腌菜的时候,才会去厨房忙上一阵。
再说起庄悦桐,原本楼啸川还为她的事犯愁。
这人几次三番对他下药,却终究不是院里的下人。
非但如此,他还曾拿了庄悦桐四百两银子,怎么说也不好对她下狠手。
凌佳蕊却是不在乎的,想要把她送到提刑司去问罪。
可等下人打开柴房的锁,才发现早已没了庄悦桐的人影子。
全因那几日,整个院子忙得底朝天,压根没人在意她的死活。
是以,她怎么逃的,何时逃的,全然没有线索。
这个女人,害的凌佳蕊辛苦三日,又整整酸痛了一旬,不罚她什么,实在难消她心头之气。
便叫下人随便寻了由头,跑去庄悦桐的小宅里闹。
可不成想,她连宅子都搬空了。
庄悦桐整个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不得寻。
人有没有离开金陵,没人知道,但她在将军府住的屋子总算是空了出来。
那本就是秀珠住的,如今她提了二等,重新搬了回去,且不用再同人合住了。
庄悦桐的事,像冬日飘落的第一片雪,很快被淹没在最底下,没人在意了。
雪融无痕,转眼便开春了。
校场的屋舍最终还是没有重建,四百两银子要办的事着实太多。
冬日里什么都贵,木材价格几乎翻倍,楼啸川捉襟见肘,只好改为将屋舍大修。
好在工人的费用是免了,校场什么都缺,就是能卖体力的汉子不缺。
将士们自己动手,好歹把破瓦烂墙给修补了。
方明瑞告了假,整个年节都待在德泰山庄里头。
他原打算过了年就自立门户,不再住将军府了,再把方婉接回金陵,一家人也算是齐全。
如今又有了变化。
一来他还没攒够银子,虽说在金陵有了活计,又住在楼家,吃喝是不愁的,可置宅子养下人又是一笔不菲花销。
他虽留有财产,却也不想坐吃山空。
二来,自打方明瑞得知,凌佳蕊同楼啸川是假意成婚,便不急着离开楼府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住在潜渊阁里,多少离凌佳蕊近些。
有时碰见了,凌佳蕊也不似一般妇人,规矩大讲究多,反而也同他谈笑自如。
是以,方明瑞暂时不想搬出去。
他本以为能轻易将这事说通,不想方婉不乐意了。
甚至想要同他一起住到将军府去。
方明瑞自然不能答应,为了安抚妹妹,他许诺每半月来看她一回。
且今年里头,或是最迟明年,便把她接去金陵。
如是才把方婉哄下。
整个年里,方明瑞一头安抚妹妹,一头又被方文达缠着。
不过几月不见,方文达长高不少,之前吊的书袋子彻底扔了。
整个人抽了条,有了些许少年郎的模样。
他说是楼啸川许诺的,过了年就把他收编了。
为此方文达日日习武,可比楼啸川还要卖力。
方明瑞捏了捏他的手臂上的腱子肉,果然是没偷懒。
可他做不了楼啸川的主,只好敷衍几句,讲回了金陵再帮他问。
然方文达不罢休,镇日围在他身边,还说要同他比试。
以此证明自己有这个实力,完全可以上兵营里去。
方明瑞劝不了这个皮猴,只好去找方荣兴。
方荣兴本是望子成龙,盼着方文达考取功名的。
大概也是被儿子折腾的烦了,当方明瑞找到他求救时,反被要求快把方文达带走。
方明瑞哭笑不得,心说看来这几月,方文达没少在家里折腾。
只好口头先答应下来。
待年后,方明瑞回了金陵,便跟楼啸川提起了方文达。
楼啸川倒还记得这个小子,如今校场的屋舍修葺的七七八八了,多住一个人不在话下。
便让方明瑞下回去庄子时,把人一道带回来。
校场添了个新人,将士们高兴坏了,空出最新的屋子让方文达住。
只是同住的还有个史维鑫,将来夜夜听鬼故事,方文达是免不了了。
就在楼啸川以为,万事都顺利起来时,李奕韬带来了坏消息。
“帖子还没送到官家面前,但我的消息不会错。”
楼啸川静立在窗边,半晌没有回答。
李奕韬鲜少皱眉,此刻为难地看着他,“我也没想到,御史台那帮畜生胆子这么大!”
一壶苦茶被他喝完了,他愤然起身,捶上圆桌。
“简直是颠倒黑白!”李奕韬搓着玉扳指,后悔不及,“都怪我啊!给你出的什么破主意,不就是四百两嘛,我还缺这点银子?非要你接那劳什子的活,现在好了,冒出来个所谓的亲眷,把死的都给说活了。”
楼啸川冷眼看着楼外的食摊子,轻出一口浊气,“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他们讲。要官家真宣我进宫,我自然会解释。”
“你是不知那帮文人的臭嘴有多厉害!还容你解释?”李奕韬走到他身侧,“御史台要参你草菅人命,你说你杀的都是山匪,他们说你杀的猎户。你怎么解释?”
“平遥城去岁匪患频发,百姓都可作证。”
“礼安啊,你还是天真!”李奕韬摇摇头,“那站出来指认你的,不就是平遥城的百姓嘛,难道他不知真相,不知是你平的匪患?”
“这次可真不是小打小闹,我看御史台的意思,是想把整个楼家军一道问罪。”
李奕韬复又回到桌前,拿起茶壶倒水,然一滴也倒不出了。
他猝然摔了手中陶壶,泄愤般狠踩了两脚。
“严融阔是想彻底断了武将的路。”楼啸川的嗓音不带情绪,“和侍卫司也脱不开关系。”
“没错,严狐狸定是同侍卫司连手了。”李奕韬愁眉望向他,“马指挥使会不会也?”
“不会!”楼啸川笃定道:“马育斐同我有旧,他手下也有我的人,我不信他会参与其中。”
“嗯。”李奕韬点点头,“也是,现在把范围扩大了,对我们也没好处。”
“年节刚过,官家积了不少帖子,你的事或许一时半会还看不到。”
“不好说。”楼啸川半合眼眸,“既然是找了人做假,御史台肯定会想办法尽早将这事搬上台面的。”
实则李奕韬也是这般想的,刚才不过是想安慰他罢了,见他也想得透彻,无奈叹气,“还是怪我,要不是我给你引路,你也不会接那档子事。”
“你也想不到这出,况且我当时急着用钱,即便没你引路,我也会去的。”
“怪就怪在,当初提出悬赏的买主寻不着了。”
楼啸川知他说的是庄悦桐,他不想把家长里短拿出来说道,只淡淡一句,“也是常事。”
“常个屁常,我看这人八成也有问题,说不定从头到尾,就是严狐狸搞的鬼!我一定要把这人找出来!”
楼啸川不想再提庄悦桐的事,“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你想出法子了?”李奕韬颇为讶异,暗道楼啸川向来木讷,从来不是那种能想出妙招的人。
果不其然,楼啸川摇摇头,“没有。”
“啧,那你唬我玩呢。”
“现在是没有,你等我几日。”楼啸川想想又改口,“或许不用几日,你等我一日,或能给出个办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