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平匪患，交首级，理所应当的，楼啸川得了四百两汇票，他如释重负般揣到身上，打算如数用在重建屋舍上头。
照理说，他一到金陵，便该火急火燎往城西去的。
可他没有，鬼使神差地往将军府跑，奔至二门外才反应过来，他做什么要回家？
既然归了，那便同凌佳蕊招呼一声再走罢。
实则楼啸川没什么话要同她讲，只当是为人夫的自觉也好，报个平安也罢。
哪怕不说话，叫她看见自己回来了就行。
可惜事与愿违，楼啸川在潜渊阁绕了两圈也不见人。
随手捉了个不认得的下人，问了才知道，万卉小产后，凌佳蕊每日晌午都要上碎岳庭去，多半要待到晚食才回。
楼啸川不便去见小产的弟妹，只好等夜里再见凌佳蕊了，不过是迟了半日，心里不知为何空落落的。
黯然走出府门，他解了缰绳上马，没走两步，便见方明瑞带着庄悦桐来了。
“将军你要去哪？”庄悦桐急问。
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故意的，楼啸川不答，一阵风似的跑了。
“他这是要去哪儿？”庄悦桐转头问道。
从平遥城一路回来，她已经问了无数个问题，全是关于楼啸川的。
庄悦桐有马车不坐，非要跟着两人一道回。
楼啸川自是不会与人同乘，只好劳累了方明瑞。
带着个女人骑马到底不便，方明瑞好不容易回了城，哪里还想管她，索性下了马。
“八成是去校场了。”他敷衍道。
“我也去！”
庄悦桐丝毫不怯，她自小便是会骑马的，一扯缰绳，掉头追了上去。
少了一个人负担，马儿跑得也快了些，况楼啸川不知为何恹恹的，速度并不多快，庄悦桐不时赶了上去，前后走在街上。
话说她同方明瑞同乘时话说个不停，左问楼啸川喜好，右问楼将军脾性。
真到了正主身边，却又不讲了，默默跟在人后头，只目光不离片刻。
寒冬午后的日头没多少暖意，却照亮楼啸川后背的轮廓。
同那日一样，他裹着金色余晖，满身血红，手提匪首的头颅，款款向她走来。
是楼啸川替庄悦桐报了血海深仇，从那日起，她便见之不忘。
此刻，高大威猛的男人披阳驾马，宽阔的肩膀雄健无比，背肌拱起彰显着力量。
那是她的恩人，也是她的英雄，此般气盖山河的模样，正是她所仰慕的。
原来钟情一人是般感受，庄悦桐暗暗地想，能让她这样一个张扬跋扈的性子，都变的小心翼翼起来。
遗憾的是，楼啸川前不久才成的亲，如今正是新婚燕尔，想要叫他多看自己一眼，确实不容易。
不过，庄悦桐既然认定了他，便能等。
即便是当奴做妾，她也想要留在这个男人身边。
虽说曾和离过一回，但她身材高挑，骨肉匀停甚为丰满。
她知道自己的身段很是招人，只不过天寒穿的多，挡住了她的好身材。
庄悦桐成竹在胸，等到开春，她笃信自己定能收拢楼啸川，走进他的心。
若是他的正妻不善，庄悦桐暗暗咬牙，她自有手段对付。
然楼啸川的假正妻凌佳蕊，正从碎岳庭出来，不知何故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二奶奶你没事罢。”紫晴递上帕子，“往年这时候都要病一场的，不知今年还会不会犯。”
“我觉得还成，不像要病。”
“回回都这么说。”紫晴替她将披风拢了拢，“回去就喝一碗药汤罢，预防着。”
凌佳蕊觉得她是小题大做了，“最近我都有炼体，补药也没断过，感觉比往年强健多了，应该只是被人念叨了两句，才打的喷嚏。”
楼啸川归宁不在，一走就是十日，紫晴怕凌佳蕊不好受，故意安慰道：“定是姑爷想你了。”
“才不会是他。”凌佳蕊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虽伤了两指，她却没有懈怠练功，日日拉筋伸展，有了些进步，只是身上酸痛不减。
紫晴看在眼里，“回去拿热水给二奶奶捂捂。”
凌佳蕊点点头，“要还在庄子上就好了，热汤多解乏呀。啊哧”又打一个喷嚏。
“呀，真像是要害病了，赶紧回院里吃药罢。”
“不想吃。”凌佳蕊吃够了药，心说情愿病两日，也不想多喝一碗药汤。
“二奶奶！”紫晴无法，如今的凌佳蕊任性起来谁也拦不住，她乞求地看过去。
“没用。”凌佳蕊回得干脆。
两人你来我往，言语拉扯间回了院子，刚踏入二门，就有下人来报，说楼啸川回来过又走了。
紫晴大喜，“瞧我没说错罢，就是姑爷想你了。”
手里攥着帕子，凌佳蕊又喜又气，阴阳怪气道：“还知道回来。”
紫晴憋着笑，眼里却藏不住，“二奶奶还是吃副药罢，伤风也好得快些，免得叫姑爷过到病气。”
这回凌佳蕊不反驳了，紫晴心知她是同意了，安排了下人煎药。
半个时辰后，凌佳蕊捏着鼻子喝了药，整个人昏昏欲睡，身子发软倒在暖榻上睡着了。
紫晴替她掩好被，轻手轻脚关上门，退了出去。
不知为何，凌佳蕊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紫晴怕她是真病了，便没将人叫醒用饭。
吩咐厨房煮了清淡菜，时刻热着，等凌佳蕊醒来，好随时用上。
不知楼啸川什么时候回来，紫晴守在屋外，一等便入了夜。
到了轮值的时候，她小心推门去看，凌佳蕊还是睡下的姿势，一动未动，心说这是要睡到天亮了。
今儿是黛蓝值夜，她不如紫晴警醒，屋里炭火一旺便懒了身子，不多时就睡死过去。
直到深夜，楼啸川从校场回来，推门带入一阵寒风，才把黛蓝闹醒。
“姑爷？”黛蓝揉揉眼睛，看到楼啸川身后的女子，瞬间吓得清醒过来。
看她穿着打扮，绝不是下人丫鬟，也不像是烟花地的轻浮女子。
“这，这是？”
“给她安排个住处。”
饶是天黑看不清他脸色，黛蓝也听出了楼啸川嗓音里的无奈，松了松心，试探道：“院里没空屋子了，要不今夜先住我屋罢？”
“你看了办。”楼啸川解下披风，要往里屋去。
庄悦桐想要插话，黛蓝立时接口，“姑爷，二奶奶病了，你看今夜要不要睡到书房去？”
“用不着。”
楼啸川早等不及了，听到凌佳蕊病了，心里更是焦急，进屋小心抚开珠帘，看到榻上拱着一个小小的鼓包，叫被子盖了个严实。
他心头一热，慢悠悠走近。
床头夜灯晃动，楼啸川突感奇怪，用手轻轻拍在被子上。
鼓起的被褥压下去，里头根本没人！
楼啸川猛然将被褥大掀开来，榻上空空如也，压根没有凌佳蕊的身影。
然床上没有，隔间没有，净室也没有！
黛蓝领庄悦桐出去了，屋里无人可问，楼啸川心急如焚，冲了出去。
远见书房亮着灯，稳住了心神，跑到门口理了理衣襟才推。
屋里炉子暖着，油灯点着，仍没有凌佳蕊在。
楼啸川心如擂鼓，暗道难不成因自己带了女子回来，她生气躲起来？
要真是如此，明日便将庄悦桐赶出去！
实则他今夜就不欲理她的，午后，他驾马前去校场，压根没让庄悦桐进。
本以为天寒地冻，她一个姑娘家定然回城了。
没想到，楼啸川披星戴月出来，见她还守在校场门口。
总不能把她丢在城外自生自灭罢。无奈之下，楼啸川才将她带回了府。
为此惹了凌佳蕊不喜，是他没想到的。
他后悔不迭，折返回屋子，抱臂立在廊下，等黛蓝回来。
“你家姑娘藏哪里了？”一见人便问。
“二奶奶？”黛蓝摸不着头脑，“在屋里睡呢？她醒了？”
“不在。”楼啸川冷冷的。
“不在？”黛蓝迟疑，小跑入内，果然不见凌佳蕊。
“她去哪了？”楼啸川厉声质问。
“奴婢不知，奴婢一直守在屋里，没见二奶奶出来过。”黛蓝露了急色，双手胡乱挥舞，茫然无措。
楼啸川怒目瞪着黛蓝，“你最好没有说谎！”
黛蓝被吓哭了，眼眶里热泪打转，“没，没有。”
楼啸川压抑不住愤怒，用粗粝的嗓音吼出声，“你哭个屁，快去把下人叫起来，统统给我去找！”
黛蓝连跑带摔冲了出去。
夜已至半，凌佳蕊会去哪里？
楼啸川毫无思绪，也无办法，只想到求助一个人，提步飞奔去了后院。
嗙——
木门被踹开，楼啸川两步跨到方明瑞床边，被褥一扯，“快起来！”
后者吃了一吓，弹坐起来，眯眼无辜看着对方，“发生什么事了？有人寻仇？”
“三姑娘不见了！”
“哪儿来的三姑娘？”
“凌三姑娘！”
“啊？”方明瑞一边思考是哪家姑娘，一边把中衣穿上，恍然道：“你是说二奶奶罢？”
“废话！”
想来事出紧急，方明瑞没功夫同他争辩称谓，把来龙去脉听了一遍，末了他已系好了外袄的扣子，小心翼翼地提出一个可能。
“会不会二奶奶不知你回来了，偷摸着自个儿出去了？”
“什么意思？”楼啸川是个木讷的，“你说说清楚，别和我绕弯子。”
这话也不太好讲，方明瑞斟酌用词，“我的意思是说，人不会无辜消失。我觉得，她是不是趁你不在，偷偷见什么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