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刘招儿趁姜氏高兴,借口为三弟大婚抬面,讨点银子置办大爷和淮哥儿的行头。
姜氏觉得有理,索性拿凌府的回礼充大方,拣了两锭银子给她,说是多的再能给她添个簪子。
有那成箱的金锭在前,刘招儿怎还会对银子满意。她面上大喜称谢,实则暗骂姜氏小气,活该守穷一辈子。
又趁姜氏不备,顺走一块金锭。反正那一大箱子呢,不用白不用。
兜里有了金子,钱袋子便捂不住了,隔日,刘招儿带着玛瑙上了街,喜滋滋得盘算上琳品斋买一套头面。
那可是全金陵最好的首饰铺子,她还是头一回去。
为了垫些底气,刘招儿翻出压箱底的挑线裙儿,簪上平日舍不得戴的陪嫁首饰,一步一摇也算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可琳品斋日日迎来送往,伙计们个个都是人精,她这般的,早见得多了。
故刘招儿还是遭了冷眼,她心里又恼又虚,只好低着眸子挑首饰,心说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下贱奴才,等她买了东西,好好杀他们的威风。
主仆二人小逛半圈,被琳琅满目的稀罕首饰惊得讲不出话来。
她们哪里见过这么多好东西,个个珠光宝气,精雕细琢。
那海棠嵌宝石蝴蝶金钗,蝴蝶翅膀薄如蝉翼,镂得栩栩如生,刘招儿心动了,眼尾却被华光一刺,她转头去瞧,竟是伙计新端上来一套点翠头面。
每个托盘里摆了三五样,伙计小心翼翼挪到正堂中间最大的台面上,十多次才算上完。
这套头面足有五十件首饰,件件精美绝伦,璀璨无比,全场目光都被吸引了去。
看得刘招儿目眩神摇,恨不得贴上去,可惜台面四角都立着伙计,不许客人靠近。
她心里攒着火,嘴上嗔怪:“看都不给人看,不看怎么买。”
正好梅掌柜经过,听到刘招儿抱怨,笑眯眯得迎了上去。“是小店怠慢了,这位贵客想买什么样的首饰?”
刘招儿受用,面上有了神采,心说就这人长得其貌不扬,年岁不大,倒还有几分眼色,遂清清喉咙,下巴朝那头面一扬。
梅掌柜细长眼一眯,像是要闭上了,转身领刘招儿走近台面一步,严肃道:“不怪伙计看得严,从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客人不小心袖子带到,摔了东西总要赔的,咱们这也是为客人着想。”
“应该的。”刘招儿面上不以为意,却将袖子暗暗拢了拢。
梅掌柜给她介绍,手往边上一指,“这套头面里,卖价最低的当属这对耳环。”说完凑近刘招儿,报了个数字。
只见她脸色霎时变了,那笑僵在嘴边,喉咙里勉强挤出个调,算是回了话。
“要贵客相中什么,只需五成订金,便能取了戴戴看。”
这时候再看梅掌柜,刘招儿觉得他獐头鼠目,一脸奸相,不悦道:“也没多稀奇,不看也罢。”
遂攥紧了荷包疾步走出了铺面。
在琳品斋吃了憋,刘招儿气闷,受累玛瑙当出气筒,披头盖脸挨了一顿骂。
玛瑙也不恼,傻乐道:“大奶奶,方才我算是小刀拉屁股,开眼了。那步摇真漂亮,咱们还买吗?”
“买个屁!”
“买屁?”玛瑙抓抓脖子,“哦,大奶奶是要买匹尺头?”
“要你多话。”刘招儿心说,一百多两买不到琳品斋的好首饰,却能裁套顶贵的衣裳了,遂去了永昌街的成衣铺子。
果不其然,刘招儿一到店里,伙计便笑脸迎上来,带着她前厅后室的逛,什么好看,什么时兴都拿给她比划,叫她心里舒坦不少,遂挑了套好的。
品红色烧毛袄子,镶银丝云锦花褂并洒墨云纹褶裙,正适合吃酒的时候穿。
伙计点头哈腰,领着刘招儿往后院去,那里有师傅量体,若是着急想要上身看看,也有专门的厢房可用。
到底是好铺子,服务就是周到。
刘招儿感叹着,心说难得来一趟,下回再买不知猴年马月,不到厢房里看看着实亏了,便叫伙计拿了衣裳来试。
屋子不大,一眼便瞧了个干净。炉内燃的白炭,左右见两张木椅,而后是一展屏风。
刘招儿叫玛瑙坐着等,自个儿去了后头换衣裳。
她刚脱下外褂,便听到隔壁屋子有人起了口角,竟是一男一女!
“我劝你快点出去,不然我可要叫人了。”凌佳蕊压着怒意,躲在屏风后头。
裴延青挡在门前,双手背后将门闩插上,“我不会对你怎样,说几句话就走,蕊儿我也是没办法。”
“出去!”凌佳蕊大了嗓子。
“这是我家的铺子,没人会来的。你要是不想叫人知道你我二人在这里独处,最好还是安静听我说。”
“卑鄙!”
“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我如今上不了凌府的门,给你递信也没半分回音,想来你都没看过罢。”
凌佳蕊难得出门一趟,怎知会这般倒霉,偏偏进了裴府的铺子买东西,还叫裴延青当场堵了。
她狠跺一脚,转身背对着屏风,不客气道:“有话快说!”
“蕊儿,我。”裴延青欲言又止,踌躇片刻才道:“我不想你嫁给姓楼的。”
凌佳蕊轻嗤一声,没回应。
“我知道,你是觉得他将来能立功,才想早些傍着他,是不是。但,但从前发生过的事,我必然不会叫它再发生的。”裴延青说着朝前跨了一步。
“别过来。”
“好,好,我不过来。”裴延青退回去,无奈道:“蕊儿,我是真的后悔了,你怎么不信我?这辈子,除了你,我决计不要第二个女人。”
“你要也好,不要也罢,都与我无关,懂吗?”
“怎会与你无关?”裴延青苦着脸,他不懂,前世那般爱他的女子,怎会变得如此冷漠。
是,他是曾负心薄情,可世间男子皆如此,他对她也从无打骂羞辱,怎就至于变成如今这样。
“蕊儿,你若非要嫁给楼啸川也好。那便别怪我新仇旧恨一道算。”
“你想怎样?”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裴延青忽又冷笑,“但是你放心,不论如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等楼家倒了,你就同她和离罢,到时候我还要你,就当是对你的弥补了,这还不行嘛!”
凌佳蕊简直想笑,他以为这是对自己的施舍,还是天大的恩赐?
遂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
“总之,我的心意你明白就好。”裴延青叹了口气,又问:“那封信笺到底是谁的,你能告诉我了吗?”
“什么信?”凌佳蕊问完便后悔了,日子一长,她都快把这事给忘了,遂补救道:“我要求的事,你又没做到,凭什么要我说。”
“怎么没做到,凌裴两家不是退婚了吗?”
“那可不是裴府主动退的,是凌家上门先退!”凌佳蕊耍无赖,事到如今,她更不能把楼啸川的名字交出去了。
“你!”裴延青吐了两口长气,遂自嘲一笑,“好!算是我欠你的。”转身移开门闩,“要是姓楼的对你不好,随时来找我,我不会放过他!”木门一推,离开了。
屋外黛蓝急得半死,直冲进来,“你没事罢姑娘。”
凌佳蕊从屏风后走出来,没了买衣裳的兴致,把一件比甲挂到衣架子上,走了。
而隔壁的刘招儿早就捂紧了大张的嘴,吓得眼珠子快要瞪出来。
听隔壁没了动静,忙把门推开一条细缝,贴着一只眼睛朝外望。
她真的太好奇了,这个凌佳蕊究竟美成什么样子,才能叫前未婚夫这般深情,还说等她和离了也要她。
可惜,她的大眼珠子刚抵到门上,就突然一暗,又有一只眼珠子对了上来,还发出声音,道:“客人,您试好了吗?”
刘招儿也没心思试衣裳了,匆匆付了定,量了尺寸,末了还不忘关照几句。
“按着现在的尺寸,做小五分。”她预备给淮哥儿断奶,身子说不准会清减些,想想又补充,“叫师傅多留点缝边,万一嫌小,还能放出来点。”
伙计无有不应,乐呵地把人送了出去。
回沙浦巷的路上,刘招儿一直在想。
既然她知道了未来弟妹的密事,是不是能以此要挟,拿到点什么好处?又或是索性告诉姜氏,告诉二弟?
她捋不明白,转头看了眼玛瑙,警告道:“今天的事,谁都不能说,听到没有?”
玛瑙愣愣地点头,“明白。”
看着她傻不愣登的样,刘招儿还是不放心,重申一遍,“今天你听到的,看到的,都当没发生过,有人问你也不能承认,懂了吗?”
“懂!”
刘招儿放了心,转头又想到什么,猛然睁了睁眼。
不对,还不单单是她弟媳与外男苟且那么简单,她依稀记得,那男人说要对付楼啸川,要弄垮楼家!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刘招儿皱着眉头努努嘴,心说这事需得从张计议,她一介妇人,到底拿不了主意,还是要找个人商量才行!
楼啸山木鱼脑子是靠不住的,思来想去,只有那人算有几分精明,想着他们从前的情谊,应该能帮她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