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生离死别
此时梁浅在船上觑见师父有难,忧心如焚。他内力已失,纵跃不高,不能如蓝岚那般直接跃上船板,便将那截绳索拿了,用力一掷,便缠在桅杆上,跟着手上使劲,顺着绳索攀上大船,几个船卒挺矛来刺,给他刷刷两剑,矛头齐齐削断。
此时蓝岚与狮牙尊者激斗正酣,十招之中倒有七招是守势,狮牙尊者掌风呼呼,与蓝岚的剑势掌风来往交错,织成了一道力网,梁浅挺剑疾刺,给那力网一撞,他猛觉不对,硬生生止住去势,饶是如此,自己一条手臂已给震得发麻,险些没握住宝剑。
但见船上掌风交错,剑气纵横,四周船卒一步步地向后退去,直退出七八丈开外,梁浅无法插手,心急如焚,猛然觑见大船上白帆迎风猎猎飞展,他心中忽生奇计,跃到帆杆上,挥剑猛斫。
此时狮牙尊者正与蓝岚相斗,他金银掌名垂吐蕃数十年,如今数十招一过,每每有机会擒蓝岚于掌下,却总给她在最关窍的时候化解了。
他愈斗愈急,倘若给李宗弼和毕勒苏瞧了去,自己这辽国第一国师的名号还争不争了?恼怒之下,手下更是加重攻势,蓝岚愈加应接不住,险象环生,数招过后,破绽已现,狮牙尊者见机不可失,左手五指箕张,猛然抓向蓝岚手腕。突然间天空掉下一片白云似的物事,将他全身罩住。
蓝岚也蓦地一惊,向后跃出,才看清楚那是一张白帆。梁浅唤道:“师父!快走!”蓝岚已知其意,一跃下船,落到了小艇之上,张帆远去。
那张白帆又大又坚,连着桅杆横桁,重量不下数百斤,狮牙尊者气得哇哇大叫,挺跃数次,方才将白帆掀开,眼见小舟竖起白帆,已在数十丈外,拽过一个船卒大骂道:“你们,为什么不追!”那船卒战战兢兢,指了指地上的白帆,道:“咱们没了帆布,追不上啊……”狮牙尊者怒吼一声,将那船卒扔进海里。
此时李宗弼和毕勒苏从另一侧缓缓绕出,呵呵直笑,狮牙尊者怒道:“你们,不帮忙,为什么!”
毕勒苏冷嘲热讽道:“大师武功盖世,又何必要我俩帮忙?”
狮牙尊者怒气更甚,道:“走了这两个,皇上,怎么交代?”
李宗弼呵呵一笑:“大师尽管放心,这二人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李宗弼将手一招,两个身穿黑袍的随从从旁走出,手执号角,吹奏起来,号角声如闷雷滚滚,又如哀猿长鸣,听着令人毛骨悚然,令人不禁毛骨悚然。海底群鲨鱼闻到这阵号角,纷纷浮出水面,如离弦之箭,向那小舟追了过去。
梁浅适才为救蓝岚,施展轻功,砍倒船帆,牵动了内力,初时还不怎的,此时回到船上,但觉腹中剧痛,有如千百柄钢刀乱绞乱刺,疼得他冷汗直冒,脸色发青。他中了李宗弼的“截血逆脉散”,那毒药本是慢性,要一年后才能发作,但他吃了不少饭,自然中毒更深,兼之没有内力抗毒,药效反倒于此刻发作起来,虽不致死,却是痛彻心扉。蓝岚饮食不多,兼以内力抗毒,暂时没事。
此时二人手中倒是有“天香造化丹”为解毒良药。那“天香造化丹”能解百毒,陶玄之只留下五颗,日月峰密道中为救梁浅用了一颗,巨鲸帮中救詹玄高用了一颗,岛上救翁天闰又用一颗,日前翁天闰又抢走一颗,却给鲨鱼吞没,算是丢了。
此时尚有一颗灵药,蓝岚贴身收着,留作救命之用。二人原是打定主意,这颗救命灵丹仍然留着,待二人回到岸上,遍访名医,来解身上剧毒。
此时群鲨逐步迫近,白帆虽借风势,如何及得上群鲨之速,只见一头鲨鱼越众而出,张口便向梁浅咬去,蓝岚回护过来,一剑将鲨尾斩下了,跟着左手一托,将鲨鱼掷回海中,那鲨鱼在海中翻滚哀嚎,挣扎乱窜,几名同伴围将上来,一顿啃噬,结束了他的痛苦。
可一条鲨鱼被杀,挡不住群鲨纷至沓来,梁浅勉力支撑起身子,拾起宝剑,颤颤巍巍地举剑,向鲨鱼砍去,他手上已无半分力气,全仗宝剑锋锐无匹,剑锋刚碰到鲨鱼身上,鲨鱼的皮甲便给他划破一个口子,鲜血渗出,又引来众鲨围噬。
梁浅连刺数剑,实在再无力气,剑背给鲨鱼一撞,险些拿捏不住,他更是一下坐倒在船上,全身消劲。那鲨鱼见对手无力,张开血盆大口,钢牙森森如剑,便向梁浅扑去。
蓝岚见梁浅有难,左掌连拍,先引后掷,便将那头鲨鱼掷了出去。那虎鲨重量何止千斤,蓝岚又是仓促发力,这一下竟叫她也浑身酸软,险些站立不稳。
梁浅见周围群鲨环伺,二人后力不济,情知已是死路,反而哈哈一笑:“师父,咱们做个赌赛,猜猜能不能熬到太阳落山。”
蓝岚微微一笑,抬头望了望太阳,尚是日昳,笑道:“只怕不成。”
梁浅笑道:“说不定能成呢!”此时一条鲨鱼又已跃上,梁浅横握宝剑,那鲨鱼正撞上他剑尖,哀嚎一声,落回海中。这一撞也叫梁浅吃了力,胸腹更是剧烈翻涌。梁浅摇头苦笑道:“好吧,只怕是不成了。”
蓝岚此时匀过一口气,内力渐复,见周围千百条鲨鱼,翻翻滚滚,气势汹汹,忽然对梁浅道:“那便算你赌输了?”梁浅道:“愿赌服输。”蓝岚接着道:“既然输了,就得听我话。”梁浅笑道:“我又何时不听你话了?”
蓝岚笑道:“那可不许抵赖。”梁浅此时剧痛之下使不出劲,动弹不得,她便扶着梁浅靠在船帆杆上,便他休息,梁浅不知她要做什么,但见她面露微笑,眼眶却微微湿润,似乎有泪光闪动。梁浅问道:“师父,你要做什么?”
蓝岚不答,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那是她贴身所藏的“天香造化丹”,喂到梁浅口中,稍抬他下巴,按捏他两颊“颊车穴”,令他吞下,接着取剑在腕上轻割一剑,鲜血从她皓白如玉的手腕上汨汨流出。
梁浅睁大眼睛,惊疑不定,待要发问,蓝岚却在他唇上深深一吻,道:“浅儿,好好活着!”接着反身一跃,跃进了海中。
梁浅惊惶无加,哭出声来,嘶声大叫。但见群鲨纷纷往落水处争向涌去,鲜血从海水中翻涌而上,鲨鱼最是嗜血,见血即狂,此时竟舍却小舟,纷纷往血水处游去。一时间浪翻潮涌,倏而半空中金光闪烁,一件物事给浪花溅起,落在船上,梁浅瞧得分明,那是蓝岚襟头常佩的一朵金镶兰花。
此时一阵东南风呼啸而起,鼓动风帆,乘着这股东风,小船如离弦之箭,疾驰远去,梁浅眼睁睁地望向蓝岚入水之处,只盼着蓝岚能忽地从水中跃起,同他一道返程,但小舟驶得越来越远,他的声音从粗嗄而嘶哑,自哽咽而变成哭叫,始终未曾看见这一幕。他心力交瘁,悲上心头,眼前一黑,晕倒在船上。
梁浅昏迷之余,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有时觉得蓝岚回到自己身边,惊喜欲狂,有时却又发觉不是,如入冰窖,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觉口腔中一阵香甜滑腻,顺着喉咙下去,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他蓦地一惊,呼的大喊一声:“师父!”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已睡在一张榻上,身上盖了薄被,丹田处已不再疼痛,旁边一个汉子正自踱步,听见梁浅叫喊,转过身道:“好家伙,梁兄弟,你可算醒了。”
梁浅细瞧那人,精壮结实,肌肉虬结,左眼下一根肉瘤,右眼处罩着一块黑布,竟是詹玄高,后面跟着詹绍直、江白发等长老。
梁浅惊喜道:“詹帮主!我师父在这吗?”
詹玄高道:“你师父,你是说蓝女侠,怎么,她没跟你在一块?老夫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梁浅听到这里,心中登时一凉,跳下床来,便往门外奔去,他心中悲怆欲绝,没走几步路,便又摔倒在地,眼前迷迷糊糊,只觉门前有个白影徘徊,依稀便是蓝岚模样,可稍一回神,便又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