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礼教大防
东方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瞧见他两人紧拉双手,却又不由得她不信,阮棠也赶忙上前,瞧见蓝岚神色之中,虽有三分惊骇,倒却有三分羞怯,三分甜蜜,那自是女儿家喜得情郎的神情,容不得半分作假。
蓝岚听他真情流露,自是大为感动,但见台下群雄均愕然相顾,或惊或诧,更有不少人投来鄙夷之色,知道事已闹大,此间已容不得二人,便拉起他手,柔声道:“咱们走吧。”二人并肩往台下走去,此时台上台下人等几逾千人,目光所注,都在二人身上,可二人眼中,却只彼此而已。
翁天闰喝道:“想走!”他身形暴进,玄阴指力已探至二人背后,谁知递到梁浅背后三尺处,便似碰上一面柔软无匹,却又坚硬绝伦的墙,给反弹了回来,摔在地上。起身看时,却是东方白已挡在身前,背对自己,浑若无事。
赵城秋此时气息已通,冷冷地道:“欺人护短,罔顾人伦,这便是青城派的做派吗?”
东方白森然道:“在下还有几句话要问,请诸位莫怪。”这两句语句平淡,却气势凛然,旁人再无他话。
此时校场上寂静一片,叶落可闻,只听东方白道:“浅儿,师兄以前教过,踏踏实实做事,堂堂正正做人,这十二个字你可还记得?”梁浅听了这话,想起许多童年的往事,点点头道:“师兄所教,浅儿此生不敢遗忘。”
东方白语气更厉:“你既然记得,为何还要行此有悖伦常之事?”他对梁浅爱之深,就不免责之切,今日他在群雄之前大大露脸,正自欣慰无已,却突然发觉他做了万万不该之事,心中一急,语气便重了些。
梁浅对东方白向来敬服,但他自问无愧于心,却给东方白厉言责备,反激起了他叛逆之心,眼见东方白辞色俱厉,紧紧盯着自己。
这双如霜似电的眼睛,他年少时不知闪避过多少回,此时竟是丝毫不惧,理直气壮地道:“我和我师父相敬相爱,这哪里错了?”
阮棠见师兄弟二人竟闹到这般地步,生怕事态失控,忙上前柔声劝解道:&34;浅儿,你师哥说话虽急了些,但他毕竟是为你好,这一点你要知道。”同时轻轻捏了捏东方白的手。
梁浅听见师姐好言相劝,心肠便软了,见到东方白颜色稍缓,低头道:“师哥待我好,我自然知道。”说到这里,声音微有哽咽,但随即抬起头来,道:“可我实在不知道,我究竟怎么罔顾伦常,背逆师门了?”
阮棠脸色稍沉,道:“你既这么问了,我便说了,其一,你和你师父既有师徒之名,那便不能再有儿女私情;其二,蓝女侠早已嫁为人妇,那你又怎能……怎能……”她一直说着“怎能”,后面几个字始终吐不出嘴,但话到了这份上,众人心里自是都明明白白。
时宋人拘泥礼法,师父之于徒弟,便如父母之于子女一般,岂有儿子要娶母亲作妻子的道理。但二人若是隐居于世外桃源,与人无尤,于人无损,那也罢了,是以这一点倒在其次。但与有夫之妇私通,自古至今便是令人深恶痛绝的丑恶行为,为千万人唾骂。
这道理梁浅自然懂得,但蓝岚婚内所受屈辱乃是他亲眼所见,如何能让她再入深渊?蓝岚只觉他手微微发颤,显然已是怒极,生怕他另有过激之举,微微一拉。
梁浅转头看她,见她目光凄楚,心中一酸,怒气便少了几分,但护卫蓝岚之心却是丝毫不减,他吐纳几次,缓过脾气,道:“我师父嫁为人妻不假,但这姓翁的狗贼,对我师父要打便打,要骂便骂,他为了强夺师祖留下的东西,在其灵堂之前打骂我师父,就这等畜生所为,我岂可视而不见?”
他这一番话铿然有声,台下众人有的听了,也觉翁天闰枉为人夫,颇为蓝岚惋惜,但却也有不少先入为主,认定了梁浅是大奸大恶之徒,于他这一番话置若罔闻,反而更增鄙夷。
东方白和阮棠却知他性情,他既这般说了,那便决计不会假,梁浅如此作为,反倒合了武林中人侠义之举,但他爱的究竟是别人的妻子,二者相冲之下,倒让二人颇感矛盾。
此时台下一人喊道:“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人家如何待自己老婆那是人家的事,与你何干?”
梁浅听了这话,更是怒火中烧,喝道:&34;放屁!我师父又不是鸡鸭猪狗,凭什么任人践踏?做丈夫的凶残无道,做妻子的便要听之任之?这是什么狗屁道理!只你们是人,他们便不是人?”他这一番话慷慨激昂,群雄听了,心中都是一凛,虽多有不服,却觉甚是有理,无言可驳。
蓝岚于这世俗的道理,要远比梁浅通透,之所以一直强自抑制自己的情感,也是为世俗所碍,未能一敞心扉,此时见梁浅为了自己独面千夫所指,既是心疼,又是感动,泪水簌簌而下,轻声唤道:&34;浅儿,咱们走吧。”
梁浅见她梨花带雨,怜意大生,拉住她手大踏步走出校场,头也不回地去了。
群雄眼睁睁的望着二人背影,有的鄙夷,有的惋惜。东方白和阮棠愕然相顾,他二人一生不知经历过多少千奇百怪、风险磨难,于眼前所遇却不知该如何应付。
梁浅和蓝岚并肩而行,行至郊外数里,天已大白,晨曦初照,阳光洒满山野,两人方才大战强敌,心神俱疲,现在远离尘嚣,周遭再无蜚语恶言,天地间一片澄净,仿佛将一切污垢都清洗干净。
两人十指紧扣,心灵相通,不交一言,到了一条溪流边上,坐于溪旁大石上,渐感困倦,相依偎着闭上眼睛,就此沉沉睡去。溪水潺潺作响,伴着阵阵莺啼鸟鸣,让人觉得格外宁静美好。
二人醒来时,已是正午,两人相视一笑,宁静良久,梁浅忽道:“师父,他们为什么不许咱们在一块?”
蓝岚嘴唇微颤,并未答话,却听梁浅自顾自地道:“书里写女子三从四德,出嫁从夫,怎么没人写‘婚娶从妻’的?要是由我执笔来写,非给他改上一改……”
蓝岚听她说话呆里呆气,仍是孩子气十足,却又不禁大为感动,伸手轻弹他一下,笑道:“咱们不去想这些烦心事。浅儿,咱们到哪里去好?”
梁浅沉吟片刻,道:“自咱们下山以来,无论去哪,总会碰上麻烦,还不如回去清净的好。”
蓝岚回想起这些日子,只觉外面世界虽然繁华热闹,但旦夕祸福不能预料,倒不如隐居后逍遥自在,随即展颜笑道:“好,那咱们回去。”
二人一面赶路,一面闲聊,谈到擂台上比武之事,都觉其中多有难明之处,玄法大师武功超卓,何以处处忍让?梁浅飞剑掷出时,二人本成平分秋色之局,又为何主动认输?天泉道人与玄法大师武功向在伯仲之间,即便年老体衰,功力也应更加精纯,又何以如此不济?思来想去,都觉难辨。
梁浅蓦地想起一事,开口道:“师父,你此前说穆祖师有秘密留在羊皮卷上不是?”
蓝岚点点头道:“是,但那羊皮上空无一物,也不知该用个什么法去解。”
梁浅道:“咱们之前一直练石壁上的功夫,倒没去管这羊皮,现在正好闲来无事,咱们便试着去解里面的奥秘,倘若里面另有什么神功,到时候任他翁天闰也好,赵城秋也罢,不论谁找咱们晦气,咱们都不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