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何故相让
台下东方白旁观者清,言子攸身为当局之人,却也不迷糊,他剑法练得如此造诣,对手武功中稍有疏漏之处,往往逃不过他眼睛,这时玄法频繁变招,仿佛故意露出破绽一般,他又岂会看不出?心道:“擂台比武,稍有疏忽便非死即残,何况这是争的武林盟主之位,关乎身家荣辱,怎的玄法大师却故意示弱?”
他有心询问,但交战之际,真气全力运转,哪里容他开口?忽然剑法一变,一柄长剑宛如一根毛笔一般,在空中横书斜钓,宛如写字一般。
言子攸人称“书剑秀才”,“剑”字只占四字其一,能得此称号,实是因他饱读诗书,精通文字,书法一流,一招一式宛如写字一般,极有章法。
玄法见他剑术忽变,倒也不敢怠慢,使开般若掌法护住全身,言子攸趁势进击,长剑大开大合,在空中写了个“大”字,玄法不明其意,又见他剑势忽疾,刷刷刷刷刷刷,六划下来,在空中又写了个“师”字。
言子攸六招连出,接连在空中写了六个大字,“大师何故相让”。他于大战之中别出心裁,写出六字连环,字迹萧疏雅致,招式却不失劲峭凌厉,旁人武功再高,若是少了他满腹的经纶,缺了这一手生花妙笔,也决计应付不得这另具一格的武功。
台下群雄均是武林高手,但书画一道上的造诣却是远逊。梁浅不懂书法,只瞧出他剑法和方才颇有不同,暗暗称奇,蓝岚则于书法一道略有涉猎,瞧出他剑法之中暗藏玄机,心下大为赞赏:“书法与剑法结合已颇为不易,他这下又是临时创招,更加不可思议了。”
这六招剑法实是他台上随手而创,事先绝无练习,能于危境之中兵行险着,非得大智大勇之人不可。言子攸知晓玄法大师不仅武学深湛,亦是博览群书之人,自己用融书法于剑法之中,他必能识得,哪知这六招一过,竟如石沉大海,不曾招来玄法半点反应。他心中疑惑,还道玄法未曾看清,当即铤而走险,将那六招又使了一遍。
这一下实是犯了武学之大忌,天下武学中,不论是拳脚刀剑,任何招式之中必有破绽,往往有迹可循,常人比武过招,招式用过一次便不再重复,便是怕使得多了,给对手看出破绽,一击而胜。可言子攸为求问清,竟将这六招重复使了一遍,这一下连夏若菡也看出来了,问阮棠道:“师姐,言师哥是在刻字吗?”阮棠心挂言子攸安危,不见回答。
群雄也大半瞧出言子攸招式重复,但玄法仍是掌力不吞不吐,以求平局,惹得台下众人议论纷纷:“这多好的机会,怎么玄法大师给错过了?”“要是让老子出手,这时候没准擂主就是我了!”“大师还是以慈悲为怀,不肯猛下重手……”
却听“咳咳”两声咳嗽,声音不大,却是清晰入耳,众人不知是谁所发出,又听“咚咚咚”几声,鼓声大振,喊声大举,台下兵将何止千百?如天摧地陷,岳撼山崩,三通喊声过后,全场登时肃静。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突然发喊,齐齐看向赵城秋,却听赵城秋解释道:“方才恰好是酉时,军中向有规定,酉时响鼓,以振军威,诸位勿怪。”
众人议论纷纷,又看台上比武,哪知喊声之后,台上立生变化,玄法的攻势陡然加快,掌力疾吐,宛如泰山压顶,掌藏须弥,又如浪打千击,一波紧似一波。
言子攸也不敢托大,连续出五剑,但是五剑过去,却不见玄法有丝毫的减缓,剑气一收,玄法的掌力已经涌至,他不敢硬挡,忙向左边闪避,&34;呼&34;的一声,掌风刮到袍袖,衣衫尽碎。
青城派众人均是愕然:“这玄法大师怎的忽然又不让了?”言子攸心中也是暗自惊疑:“难道他是故意引得我内力不济,再下重手?”
他不及细思,掌力便已扑面,这一下来得甚快,实是避无可避,让无可让,只能气凝于剑,一剑刺出,却觉对方掌力空空,门户洞开,招式竟较自己预料为缓,喜出望外,正待一剑挺出,哪知忽觉自己丹田内空空如也。
原来他方才几番大战,内力实已消耗殆尽,一杆长剑再也无法向前递出半寸。此时玄法后着赶上,已拿住他手腕“太渊穴”,将他佩剑夺了下来。
言子攸以剑术名闻天下,从他手中夺剑,不啻要他性命,他既被人拿住“太渊穴”,手上劲力全失,只能眼睁睁瞧着长剑落入对方手中,已自心灰意冷。哪知他佩剑刚去,竟又给玄法一推一送,将佩剑送回自己手中,随即退出丈余。
言子攸方知对方有意保全自己名声。当下也无颜再战,作揖道:“晚生才疏学浅,这一战甘拜下风,改日定当亲聆大师教诲。”玄法却也面露愧色,合十行礼。
言子攸既已落败,青城派的担子便落在了阮棠身上,她虽武功卓绝,但要胜过玄法,殊无把握,何况后面还有金阜、天泉道人等一众好手,自己夫妻二人以寡敌众,胜算微乎其微。但眼下形势严峻,不容她犹豫,咬了咬牙,正要站起身来,忽然一个身影一晃,已站在玄法身前,朗声道:“晚辈日月派梁浅,前来领教。”
东方白和阮棠面面相觑,他虽口称日月派门下,但所作所为,实是为青城派着想,可他修为尚浅,年纪尚轻,怎敌得过玄法数十载功力,纵使玄法佛心慈悲,但比武动手,稍有不慎,便有筋断骨折之祸。阮棠挂念师弟安危,正要出言替下,却听东方白道:“你现在去换,岂不是当众说他武功不济吗?”
阮棠一想,此话倒也有理,梁浅自幼便自尊心极强,现在换他,岂非让他丢脸。她仍是犹豫不决,转头看向蓝岚,但见她已离开座位,注目台上,神情甚是凝重,右手按在剑柄上,仿佛随时准备出鞘一般。心道:“原来他师徒俩早已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