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叶卿转回织造府,站在了门口,郝然想起郭启淮要赶回来陪她过元宵节的,不知回来了没有,便抬步转去不远处的郭宅坐坐。
郭启淮在陪都逗留大半年了,说这几日准备回宁波府向大帅复命,临行前要去处理完一些事情,故而不在家中。
得亏郭启淮不在,想想他会如何跟萧恪针尖对麦芒,叶卿心里头就犯怵着等。
叶卿进家门时,倏然撞上行色匆匆的孟丽娇。孟丽娇后一步进来,快步越擦过她身旁。
孟丽娇出现在这叶卿并不奇怪,她跟柳南烟母女俩以参与军事为由经常来郭家串门。原本叶卿那次和孟丽娇闹矛盾后,不准他们踏足后院,要商议军事只在前厅。起先还执行,抵不过母女俩的赖皮,偶尔找借口渗入后宅,郭启淮经常外出不管事,叶卿也不是专门的守卫,都懒得管了。
孟丽娇的出现叶卿不意外,但她手里抱着的东西引起叶卿的主意,窥见的冰山一角都让她感到熟悉。
那是一副画卷,露出的卷轴框架是红橡木所制,叶卿想起来了,那是悬挂在郭启淮书房的亲娘的画像。
这幅画通常挂在郭启淮坐的位子左侧墙面,一抬头就能望见,郭启淮常看着这幅栩栩如生的画像凭吊伊人。
孟丽娇母女对她们母女恨之入骨,薛灵芸的画像抱在她手上能有什么好事?
乍然,叶卿向着前方的孟丽娇喝住:“你站住。”
孟丽娇微愣转身,只见叶卿快步追上,来抢夺她手中之物。孟丽娇为这个费了大半天心神,岂能拱手相让,死抱不放:“你干什么滚开。”
“我家的东西你为什么拿着,你这个小偷你才应该滚开。”叶卿劈手去夺。
孟丽娇争抢不过松手,叶卿打开卷轴看,果然是薛灵芸的画像,但有点不一样了。
中间人像没有问题,但周边留白处原来是竹纸,现在变成了澄心堂纸。竹纸虽然不如澄心堂纸质感细密,造价昂贵,但这是薛灵芸未发迹时找人替她作的画,那时自然没钱用昂贵纸张。
但这幅画的意义不在于用料,而记录了薛灵芸年轻时的风采神韵,叶卿觉得纸张的更换破坏掉这画的历史感,孟丽娇是故意的。
亲娘的画像遭到亵渎般,叶卿愠怒的叱吼:“你违背我爹先前定下的规矩进了后宅,现在还破坏我娘的画像。”
孟丽娇瞪圆眼睛,指着画卷不屑蔑视:“她只是一个死人,她活着的时候都斗不过我娘,我用得着跟一个死人计较”
话音未落孟丽娇脸庞啪的清脆一响,挨了一个重重的耳光。
张口闭口的死人触碰到叶卿的逆鳞。
“你。”孟丽娇咬牙切齿,眼睛喷火。
在她扑将过来时,叶卿随手将画卷丢给了路过的一个侍女手上,随即被孟丽娇扑倒在地扭打起来。
孟丽娇骑在叶卿身上,掐住她脖子:“你家,这里什么时候变成你家的,你姓叶,你十几年前就跟郭伯伯没关系了。”
呛咳的叶卿奋力翻身,将孟丽娇压在身下:“那你又是什么,孟大小姐。”
这可戳中孟丽娇的痛脚了,孟丽娇瞧准揪住叶卿披落下来的长发,狠狠将其一掀:“你是他亲生女儿又怎么样,了不起吗,有个丢脸的女儿有跟没有都一样,你娘跟你都给郭伯伯丢尽了脸,为了做什么王公子李公子的生意不惜笑脸相迎,倒贴人家,恶心死了。”
怒不可遏的叶卿再度狠狠打了她两嘴巴,“不准你侮辱我娘,我娘清清白白靠自己劳动赚钱,不像你娘,自己的丈夫尸骨未寒就惦记着别人家的丈夫,把我爹一套就是十年。”
“你懂什么!他是自愿留在宁波府的,这十几年来我们朝夕与共,要不是你们出现,一切都好好的。”孟丽娇去扯她头发,掐她脸颊。
两位真假小姐在地上打得不可开交,旁边的家丁奴婢拉之则遭殃及池鱼,小厮们着急忙慌的去找管家来主事。
叶卿冷哼:“他留在宁波府是为了郭大帅为了黎民百姓,你少自作多情。”
孟丽娇气得唇齿发颤:“我再怎么总比你好。”
她支支吾吾却没说下去,叶卿道:“我怎么,你破坏我娘的画像,明知那是他很重视的东西,有什么资格整日说当她女儿。”
一再被触怒的孟丽娇火了,脱口斥道:“那也比你好,看着你爹眼睁睁去死。”
叶卿瞳孔骤缩,停了挣扎。人在气头上什么话都能胡诌出来。
但孟丽娇脸上的恨意和焦灼真真切切,叶卿一时分不清真假。她怎么就看着郭启淮去死了,难道郭启淮外出这段时间出事了?
趁叶卿愣神之际,孟丽娇狠狠反击,按着她手臂一折。
骨头应声脆响,叶卿用头撞开孟丽娇,捂着脱臼的胳膊吃痛咬牙。
柳南烟走进来时,看到这一幕惊呆了。两个少女打得不成姑娘家样子,衣服撕得破破烂烂,头发披散形似女鬼,隐约露出的面孔肿胀流血。
满地都是她们抓下的断发,掉落的钗环,一片狼藉。
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所有下人都呆住了。
柳南烟掏出手帕,飞快的朝女儿走去:“天呐娇娇啊,好好的怎么学人打架,你没事吧。”
拨开凌乱的长发,露出女儿鼻青脸肿的面庞,柳南烟倒吸一气:“叶卿,你这个泼妇,要把我娇娇毁了容我要你拿命偿!”
再看一溜呆若木鸡的下人,柳南烟气急跺脚:“你们都是死人呀,看着她俩打架也不拉开,娇娇要是出事你们一个都别想置身事外。”
孟丽娇擦了擦脸上血迹,越擦越脏:“娘你不要担心,我没事。”
瞧她脸上晕染开的血污,把柳南烟看得触目惊心:“我不放心,走,我带你看大夫去,有个好歹的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母女俩手牵手的准备离开,面前郝然出现一道身影阻拦。
柳南烟胆寒的护住女儿后退:“叶卿你还想干什么,把娇娇打成这样还不够。”
叶卿捂吊着左臂,质问她们:“你们红口白牙的把话说清楚,我爹他怎么了,为什么说我眼睁睁看着他死。”
孟丽娇方才情急之下脱口,现下却后悔了。那是郭启淮勒令所有人不许说的事情。
孟丽娇眼神示意柳南烟不要说,权当是个口误。
柳南烟心下思忖,叶卿不知道则已,既然知道一星半点了,铁定会追究到底,到时候去问郭启淮,她们仍会露馅。
这一阵她帮着郭启淮隐瞒叶卿,当然不是为了叶卿的幸福着想,而是出于私心。
最开始来到陪都时,她没将叶卿放在眼里,认为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小丫头而已,等叶卿嫁进郭家,就多了一个筹码控制郭启淮。
可随着叶卿的事业势如破竹,柳南烟改变了想法,以叶卿现如今的实力,她若去到宁波府,非但不能被操控,还可能反过来抵制她们母女俩。
所以柳南烟宁可自己想办法救郭启淮,也不愿驱狼引虎。
但她写信回去试探大帅的意思,才发觉,自己力量渺小,而郭启淮求生欲又低。要是不跟叶卿说,郭启淮的处境会很危险。
权衡一番,反正叶卿知道了,柳南烟索性吐露。
“说就说,”柳南烟拍拍安抚女儿的手,讥诮道:“娇娇,别害怕,我们就是要说,不说的话,这位叶小姐不知道郭大帅给她订了一门亲事,还在跟萧都督卿卿我我呢。不说,这位叶小姐还在为自己的小麻烦哭哭啼啼,却不知道她爹都要准备回去抗命赴死了。也许等她爹坟头草都三丈高了,她还觉得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心安理得的。”
叶卿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捋了捋思绪:“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履行婚事,我爹就会出事,这两者有什么关系。”郭启淮曾跟她提过,但她以为只是普通联姻,没那么严重。
恰这时,赶在子时之前回来陪女儿过元宵节的郭启淮回来了。
看到满院狼藉,他先是一愣,再瞧见脸部挂彩的叶卿,瞬间拧眉大步走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郭启淮走到叶卿身边,见她左臂垂吊着,碰上去便听叶卿喊痛。
他稍稍摸索一番,趁其不备将胳膊一拉,将错位的骨头接回去。
咔擦声响,叶卿牙根打颤,然后就没那么痛了。叶卿拉着郭启淮质问:“爹,孟丽娇说我不回去联姻你就会出事,大帅赐予的婚事是强制性的吗,你怎么不告诉我。”
郭启淮眼波轻闪,转移话题,视线在狼狈的二人之间逡扫:“你们为什么起这么大争执。”
叶卿视线寻找方才被她托付的侍婢,指着侍婢怀里的卷轴:“还不是因为娘的画像被孟丽娇糟蹋了,她对付我屡屡不得逞,就拿画像撒气。”
“你恶人先告状!”孟丽娇被打歪的鼻子险些被再一次气歪,为了不让郭启淮误会憎恨她,她赶忙解释:“不是像她说的那样郭伯伯,这幅画像从墙上掉下来,磕到地上边框破损掉了,我就拿去外面找画匠师傅重裱。”
恰这时,刚来收拾残局的卢弼附议孟丽娇的话:“是,这次真是一场误会,书房的墙漆剥落,画卷掉下来的时候我和孟姑娘都在场,知道是将军珍爱之物,她一见着就拿画去重裱,我们一齐去找了最好的装裱师傅,师傅说要一天的时间才能弄好,我说先回来,孟姑娘却不肯走,留在店里亲自看着他们弄。我方才不在,没为两位姑娘解释误会,是属下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