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阙阴眼」扭曲的父爱
等到姑娘的情绪稳定下来，我才走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
可能看我年岁不大，姑娘的眼神闪躲，并不信任我，“我叫吴苑丽，你能救我？”
“可以一试，还请吴姑娘将你看到的幻像，原原本本，全部告诉我。”
她双手环抱，指尖轻微的颤抖。
“我？我看到的幻像有好几段，”吴姑娘不愿回忆，毕竟那些经历太过恐怖，但是如果真能让这恐怖烟消云散，她还是试着回忆了一下，“第一段是我在晚上走在林间，却被人挟持，他拖了我一路，穿过林子，将我绑到了一个黑色的木屋里，木屋里全是木柴，还有很多草堆。”
“第二段是那个黑衣人他，他玷污了我，并且一直折磨我，待我像个牲畜一般，在我的脖子上绑上铁链，喂的都是些馊水烂菜。”
“第三段是我被那个黑衣人开膛破肚，他简直是个江洋大盗，将我的衣服扒去，用刀划开我的肚子，好恐怖，他摘了我的心，肺，最后挖掉了我的双眼，把我我的尸体埋在井边。”
苏梦听到吴姑娘的描述，害怕极了，躲到了我的身后。
“这江洋大盗的样貌你可看到过？”
“没有，他一直蒙着面，我看不到他的样子，但是他的体格相当强壮，如虎如牛一般。”
“体格强壮？”我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你的第一段幻像里，他是拖着你走的？”
“对！我甚至都能感觉到背后被拖的火辣辣的疼。”吴姑娘身体蜷缩在一起，浑身颤抖，好似她便是那个幻境中的姑娘一般。
这三段幻境每日折磨的吴姑娘，而她的父母也饱受摧残，瞬间苍老太多，本来家里虽不富裕，但也暖衣足食，可是为了治她眼疾，这半世积蓄几乎一无所有，而一个江湖郎中，分文不取，便得了一双离人之眼，且有能力为其换目，怎么想来都有违常理。
我随意走了一圈，便看到了大婶正在柴房准备晚饭，而吴大叔则去了河边，说是钓几条鱼，晚上加餐，我给了苏梦些银币，让她去买些吃的回来，毕竟大婶家也没什么吃的了。
我到了柴房，本想着给大婶打打下手，可大婶却执意推脱，怕怠慢了我。
无奈之下，我只好在旁边帮她劈柴，可当我拿起木柴的一瞬间，便感觉到了奇怪，木屋的表面为什么这么干净，按理说柴房受尽烟熏火燎，表面肯定会有一层黑质，但是这间柴房却这么干净，好似有人精心清理过，为了女儿眼疾操心挂肚的夫妻会有时间清理柴房？
除非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只是这结局未免太过残忍。
我给的银币不多，苏梦也没买多少东西，但是一顿晚饭却是足够了，去了河边的吴大叔空手而归，毕竟这鱼也不是想掉就能掉到的。
五个人简单的吃过了晚饭，大婶把我叫到了一边，“师傅，有什么头绪吗？”
我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大婶叹了口气，旁边的苏梦却看出了我在说谎。
吃完晚饭，等到没人的时候，苏梦叫住了我，“归零大哥，为什么要骗大婶。”
我沉默了一会，“如果有一天，两个挚爱的人之中只能留一个，你会怎么选择？”
“两个挚爱？”苏梦晃着脑袋，能看得出很用力的在思考，“我会选你，然后带着你跟我爹和好。”
“噗呲，”我笑了出来，原来不知不觉之中，我在这丫头的心里已经和他的父亲处于同一个地位。
“归零大哥呢？如果是你，要怎么选？”她眼神晶莹，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我啊，我的挚爱只有一人，现在，将来，都只有你，所以我不存在这种选择。”
“哼！算你会说话，”看来她对我的回答很满意，“可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因为大婶也要面对同样的问题，所以我正在考虑”
“归零大哥，你是个好人，但你并不是万能的，所以有些时候，这些选择并不是你能够替他们做的，虽然他们很可怜，但是你已经帮了他们了，关键时候，还是要让他们自己去选，这样才不会后悔。”
“你说得对，看不出来，我们苏梦长大了，”我摸着苏梦的脑袋，的确是这样，有些事情并不是我可以帮谁决定的。
夜色凄冷，苏梦睡的很香，而我却睡不着，于是便起来走走，这时，看到吴大叔正关上卧室的门，从房间走了出来，他没有看到我。
毕竟长年生活在这里，即使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吴大叔也走的顺畅，我一路跟着，来到了河边。
我大概知道吴大叔是来做什么的，看到他从一旁拿出了锄头，我更加确定了内心的想法，花了点时间组织语言，才走了上去。
“大叔，你这么做，吴姑娘的眼疾也不会好的。”
听到我的声音，吴大叔就像被雷劈了一样，惊骇之余，看了过来，“你，你怎么在这？”
我走上前去，看到吴大叔脚下，那一滩模糊的血肉，一颗头颅被挖去了双眼，白皙的四肢像是泡过水一般腐败，胸腹被划开了一刀，里面的器官被取走了大半，成了无数白色蛆虫的温巢，“这姑娘曾经也像您女儿一样，有着疼爱她的爹娘，健康的体魄，甚至美貌也在您女儿之上，本应有着更好的前程，但是却因为一个父亲对自己女儿的偏爱，如今躺在这冰冷土地中，受阴寒破体，遭白蛆腐骨，你当真没有一点感觉吗？”
“你懂什么？我也不想啊，整整两年，看着女儿受苦受难，终日不见光明，作为她的父亲却无能为力，我，我还能怎么办，”吴大叔拿起锄头，慢慢靠近我，“带着你的丫头，连夜离开，不然，不然我也会杀了你。”
“杀我？”此刻的我心中五味杂陈，但更多的肯定是同情，“吴大叔，你杀过人吗？”
“笑话，这女人便是我杀的，我手上已经有了一条人命，不在乎再多一条。”
“怎么，现在你连这杀人大罪也要背着？就为了一个害了你全家的郎中？”
“你？你说什么？”
“姑娘遇害当日的强盗应该有两个，你只是负责打昏这姑娘，并将她拖去了你家的柴房，玷污这姑娘，以及杀了这姑娘的都是另一个人，也就是你们请的那郎中。”
“你怎么知道？”
“吴姑娘说，杀人的那个江洋大盗身体健壮，但是绑走她的那个却是在地上拖着她走，试问一个健壮的江洋大盗怎么可能拖着一个姑娘，在地上留下线索呢，而你家柴房干净如新，一方面是为了清洗杀人时的血迹，另一方面是因为听了吴姑娘所说，她被绑去的是一个黑色的柴房，所以你才清理干净。”
吴大叔有些慌了，我清楚的看到他在冒汗，“就算你说的都对，但人是我杀的，她是我杀的。”
“如此复杂的杀人过程，每一样都是技术活，您一个寻常百姓，怎么可能做得了这些，就算做得了，你要这心肺作何用，难不成，你也像那郎中一样，专做给活人换器官的营生？他不收你钱，给吴姑娘治了双眼，看似是卖了个便宜给你，实则是将这死去姑娘的所有怨念全部施加在你女儿身上，你明不明白。”
“这”听了我的话，吴大叔这才彻底明白，跪在地上，给这尸体不住的道歉，老泪纵横，但不管他如何悔恨，始终换不回年轻少女的生命，“那我有什么办法吗？以死谢罪都可以。”
“你的死解决不了问题，毕竟这郎中才是罪魁祸首，”看着吴大叔甚是可怜，我便出了一计，“首先，让大婶带着吴姑娘远走他乡，永远不要回这长龙镇，离开之后，你去找巡捕投案自首，交代郎中的一切，不要再帮他顶罪，如果之后能够抓住这郎中，相信吴姑娘的眼睛便有好转的希望，否则便没有办法了。”
是牺牲自己，换母女一世平安，还是助纣为虐，让女儿承担罪责，这便是吴大叔要做的选择。
第二天，天亮，我便和苏梦告别了吴家，毕竟有些事情，我也没有办法，一切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路上，和苏梦聊了很多，“归零大哥，你说吴大叔会怎么做？”
“肯定会去自首，只是后续抓不抓得到那个江湖郎中就不好说了。”
“可你为什么要让大婶和苏姑娘离开呢，这样留下大叔一个人多可怜啊。”
“如果他们不离开，那么大叔投案之后，这份辱女杀人的骂名便会殃及到两人身上，到时候，她们知道了吴大叔的所作所为，一样无法在这长龙镇待下去，吴姑娘知道了自己眼睛的来源，估计会更加想不开，还不如不知道这些，趁早离开，清静一些。”
“归零大哥，你果然很温柔呢，真好。”
“温柔吗？”我不知道。
不过十天之后，一条消息传遍整个酆都大街小巷，据说一个郎中，专卖离世之人的身体器官，品行恶劣，发不义之财，终于在望风镇被捕，提供线索的是一个平民，姓吴，而这吴姓之后怎样，我并没有去深究，毕竟我也不想知道这后续，只希望吴姑娘可以好好过日子，别再被那邪祟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