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第197章
我抱着果果出了府邸,因我这身子走不得远路,果果也不能,我就在北城僻静处租下一间人家正好要租出的房子。
房子不大,只一个房子,一个小院。
汉中城北素来人烟稀少,没有城南城西的繁华,很是安静。
我就带着果果隐姓埋名的住了下来,期间除了带果果去医馆问诊之外,都足不出户,从大夫把果果的脉,都说一句不太好,要什么药什么药都没有,而后,又过了一些日子,渐渐的大夫会给我配齐果果需要的所有药时,我就卷了果果,改了装束,想出城。
守城士卒拦下了我,恭敬又坚定的不许我出城。
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继续回来城北僻静的小院子中,将门一关,将所有的一切都关在了外面。
我在城北只和果果两人,与世隔绝的住了三年。
幸好,还有果果陪伴我。
果果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她自幼是喝着草药长大的,她骨子里的性格是随孔明多了一些,并不像我,所以十分懂事,我一人带着她也不算辛苦。果儿特别的聪慧,别的孩子还在认父亲母亲,玩小布偶的时候,她已经能跟着我读“人之初,性本善”了,别的孩子开始念三字经的时候,她已经能指着《道德经》问我是什么意思了……我抚着她幼小的脑袋一阵叹气,这么好的天赋,若是孔明肯教她一点什么的话……
不知道孔明知道不知道果果是他的孩子了,多半是知道了吧,我猜,莲子那性格不是个能瞒得住的,而且我就这么走了,孔明问她,她不敢不说。
城北人烟稀少,我住的院子也是僻静处,但是周围远远的也有几户人家,果果出门跟外面的小孩玩了一次之后,就再不肯出门跟别的小孩一起玩了。
我问果果:“为什么?”
果果绞着小手,小脸通红的抿着嘴,不肯说,这倔强的样子跟我像极了。
我轻声问她:“因为他们说你没有父亲?”
就这么几户人家,谁家里没有男子出没的,这一眼就能看出来,也怪不得他们饶舌。
果果这才抱着我脖子,哇的一声哭了。
我今日带着果果出门是想要置办一些米粮的,果果还小,留她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既然不肯跟别的小孩去玩,我便抱了她同去,果果抱着我委屈的哭了好久,才不哭了。
我逗她:“知道不哭了呀?”
果果抱着我的脖子,跟我赌气。
我教果果:“别的小孩子欺负你,你揍他们呗!能动手的,干嘛要动口!你又吵不过他们!你当你是……”后面几个字被我咽了下去。
果果泄气的说:“打不过。”
嗯?打架还能输的?我不淡定了!
不过,怀中的幼子馨香柔软,给风一吹都能被吹走了,就别说跟人动手打架了,她也确实打不过。
我就给她出主意:“你打不过,你打不过喊我呗,我揍死他们!”
果果人小,却不傻,她问我:“那、那要是人家孩子也喊父亲母亲来了呢?”
“来多少个也不怕的啊!你娘亲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果果以为我说了个笑话,咯咯咯咯的终于笑了起来。
今天应该是赶集,城区中心的人很多,也很热闹,果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睁着大眼睛,看每一个新鲜的事情。
米粮铺的隔壁,站着一个野摊的说书先生,正在口若悬河的说着当年孔明空城战司马懿的故事,我买好米粮,果果却听入了神,不肯走,我只能陪她站着听了一会。
这说书先生是有几把刷子的,说的很是惊心动魄,当他说到孔明一把羽扇,一只瑶琴退了十万强敌的时候,周围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回去的路上,果果还沉静在这个故事里,她问我:“娘亲,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厉害的人吗?”
“嗯,有的。”我答。
“他真的这么厉害!”
“果儿很崇拜他?”
“嗯!”果果重重的点了点头。
于是,我笑着说:“他就在这个城里,说不定哪天,果儿就会见到他呢。”
果果拉着我的手,央着说:“娘亲,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我摸了摸果果的小脑袋,说:“不好。”
果果知道我说一不二,说了不许的事就是不许,就没精神了。她很不开心,就不想讲道理了,毕竟还是个屁大的小孩嘛,就拉着我说:“娘亲抱。”
我手上拿着米粮,还怎么抱她,她这是故意的,这点倒是挺像我。
我还能让她难住了?我一咬牙,一手拿着米粮,一手抱起了她。
“娘亲……我的父亲是谁?”
果果趴在我身上,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她其实很聪明,会让我不高兴的事情她从来都不做,今日实在是忍不住了,才会问出来。
“他啊……”
“父亲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果果会听话的!果果会很听话的!果果一定不会惹他生气的!父亲能不能不要丢下娘亲和果果……”
果果小嘴一撇,哭了。
看到果果这样,我心里其实挺难受的,果果早慧,比一般的孩子聪明许多许多,也乖巧,若她从小长在孔明身边,孔明一定会爱逾珍宝。
见她哭了,我便逗她:“方才那老头说的故事好听吗?”
果果点点头,还和我说:“娘亲,你不能喊别人老头,你应该喊先生。”
“你娘我这辈子就喊过一个人先生,再不喊第二个!”
“哦。”果果哦了一声,说,“他的故事怎么了?”
我摸摸果果的头,笑了:“没什么,好听就行。”
离了孔明已有快三年时间,这段时间我一直尽心照料果果不强壮的小身体,对自己一直就不上心,这几年的养着,虽然好了一些吧,但是下午我这么逞强的一手拎了米面,一手抱了果果一路,到了晚上还是吃不消了,发起了高烧,什么都不知道了。
果果推我没推醒,爬上来摸了摸我的额头,知道我是生病了,果果再是聪明,毕竟也只是个幼子,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忽然想到她每次生病的时候,我抱了她去医馆的情形,就一个人黑灯瞎火的往外面跑。
天都已经黑了,她一个小孩只身跑在外面,也不辨东西南北,只恍惚觉得我每次带她去医馆是这个方向,便朝着这条路跑了。
不知道绕过几道街尾,她彻底迷了路,天色更黑,怕黑是所有小孩子的通性,想回家,却不知道家在哪个方向。
黑灯瞎火中,隐隐还有野狗的吠声。
果果身体本来比一般的孩子弱,走了许久的路,又害怕,被石头磕了一下,摔倒在了地上,哭了起来。
这时——
有光,从前头照了过来。
果果睁着泪眼迷蒙去看,当先站立的一名男子俯身抱起了她,这男子身上有着很清雅的味道,也有些像她每次吃的草药,她一点也不讨厌。
光,就在他的身后透了过来。
要说,其实孔明的孩子都跟他挺有亲缘的,瞻儿就没见到他几回,却肯让他抱,果果更是从出生就没有见过他,我也再三交代果果不许让别人抱,果果一直都做的很好,但是在被他抱起来后,却愿意被他抱着,还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果儿,为何深夜一人往外跑?”
“父亲?”不知道果果是福至心灵,还是人之天性,还是眼前的这男子符合她对父亲的一切的想象,她觉得这就是她父亲应该有的样子,在她最害怕的时候,天最黑的时候,这一束突然出现的光,和一双温暖的手,将她从地上抱入怀中,为她驱走野狗,为她带来光亮,于是她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说,“你就是我的父亲对不对?”
他哑然失笑:“你不会见人就喊父亲吧?你母亲会不高兴的。”
“没有!”果果小脸憋红了,鼓成了包子脸,“果果只喊过你一个!”
他温和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父亲?你从来没见过我。”
果果说不出来,果果拧起来是跟我一模一样啊,她一点也不害怕,只倔强的问:“那你是不是我的父亲?”
果果身上有着很好闻的奶香味,又有着清淡的草药的味道,睁着透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他的心里忽然就被撼了一撼,将果果幼小的身子紧紧的抱在怀中,说:“我是你的父亲!”
得他一句承认,果果抱住了他的脖子,小嘴一撇,委屈的说:“他们都笑话我没有父亲,是野孩子……我有父亲的!可是……你为什么不要果果和娘亲?果果很乖!果果能认好多字!果果一定会听你的话的!”小孩子抽抽搭搭的哭了,“你陪着娘亲和果果好不好?”
“父亲没有不要你们,父亲也永远都不会不要你们。”果果的头发又轻又软,他抚着她幼小的脑袋,亲了亲孩子幼小的额头,“父亲……做了一些事,让你母亲伤心了,她不愿见我。”对着懵懂无知的孩子,他并不想说太多,只问,“果果为何深夜一人跑了出来?会很危险,你母亲该担心了。”
果果连忙说:“母亲生病了!我去医馆,找不到路了,父亲,你能带我去医馆吗?”
“你母亲病了?”
果果赶紧点了点头,很心虚的说:“她不知道果果跑了出来……她不让果果天黑了乱跑的……”
他回身吩咐道:“回府邸请一下赵大夫。”
“是,大人。”
“父亲去请大夫了,我们不用去医馆了,我送你回去吧。”
果果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时被父亲抱着,依在父亲怀中,觉得无比的安心,更是紧紧的抱着他,生怕他突然就不见了。
孔明看了好笑,眼光擦过她幼嫩的小手,在她手腕上带了一枚红线穿的铜钱,很是眼熟,就和果果说:“这是父亲送给你母亲的,她给了你。”
果果重重的点头,说:“母亲说,这是父亲给的,说让果果戴着,就像父亲陪着果果一样,果果就一定能平安长大。”
“嗯,古币能逢凶化吉,保佑你们事事如意。”
“逢凶化吉是什么意思呢?”果果问,“就像果果遇到危险,父亲就来救果果一样吗?”
“嗯,果果有危险,父亲就一定会来救你。”
“每一次都会来救果果吗?”
“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