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157章
一晃就到了过年,孔明的腿已好了许多,可以下地走上几步了,只是还不能走远路,也不能用力。我就留了他在府邸,自己穿了官衣,不是那套重的要死的铠甲,另一套正式一点的官衣去了宫里给刘禅和阿容拜年,也解释了一下孔明怎么没来。
外面人不知道孔明是伤在哪了,刘禅两口子是知道的,是以刘禅和阿容一点都不介意孔明没进宫拜见他们,反而再三嘱咐一定要孔明好好修养,然后赐了一大堆花里胡哨的东西下来。
这个过年天气也不好,刘禅就免了宴,让我们都各自回家去乐呵,因顺路,轻王和马谡便跟了我一路,到门口,我原以为他们好走了,没想到跟着我就进去了一直跟到了书房,见到了孔明。
我没好气的凶他们两个:“不回你们的府里,赖在我这做什么?”
马谡人实在,说:“王老说你这东西好吃,我想尝一尝。反正我家里也就我一个,回去冷清的慌。”
前些年孔明做主给马谡牵了根红线,最近好像是听说马谡他夫人回家看看去了,不在府里。
我转头问轻王:“您呢?您家王妃也不在家?”
轻王一笑,说:“在是在的,不过嘛……如此重要的年节,也许还能听到丞相抚琴,见到凤侯舞剑呢?上次惊鸿一瞥么,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反正天气不好,你们俩自己待着也无聊,不如我们人多在一起热闹一点。”
我去瞅孔明,孔明点了点头,我便任由他们留下来了。
轻王大笑:“你的府邸,地契上写着你凤侯大名呢,留个客还要看他脸色吗?”
“要的。”我厚颜无耻的说,“连我人都是他的,还分什么地啊,房子的,当然都是他的了。”
轻王、马谡大笑个不停,连孔明也莞尔一笑。
不好美色,不好歌舞,不好赌钱,那这几个国家重臣在一起无聊,那可不聊起来了,聊着聊着……还能聊什么?很自然就聊到了国家大事上了……不然总不能聊荤段子,聊谁家的舞姬好看吧?他们真敢聊,孔明能直接给他们全丢出去!
我听的头脑发昏,说:“你们还能容他一日清闲吗?”
马谡问:“那怎么办?也不能就这么互相看着等开饭吧!”
我一指外间:“我隔壁还有沙盘,你们要么谁跟他杀上一盘?”
马谡与轻王同时摇头如鼓,说:“大过年的,我们不想找虐!”
“你们这点出息!我就经常跟他杀沙盘啊!”
“你们谁赢的多?”轻王很好奇。
我自豪的说:“我一把都没赢过!”
马谡直接将茶水喷了出来。
轻王看着孔明,笑着对我挑拨:“丞相都不让让你的吗?这也太凶残了呀!”
我一摆手,说:“这倒不是,先生说了,他是可以让让我,但是以后真上了战场谁会让着我?还不如让我早些经受他的毒打,日后习惯了,上了战场不至于会天天哭着喊着求他来救我。”
轻王无言以对,好半天憋了一句出来:“你们俩还真是……与众不同……”
这沙盘啊,一长竿子过去,山川地势险要关隘,每一局都与上局不同,特别考验为将者整盘的布局能力,真正的一子错,满盘输,比下棋刺激多了。我回回都被他围住,杀的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如果沙盘是真正对战的话,那我输的比孟获惨多了,都不知道被他抓了几次,也不知道这脑袋被他砍了几次下来。
毕竟,真正的沙场上,输局,就是死。
我给轻王和马谡沏了新茶,给孔明沏了热腾腾的花露,他们闻着香甜,都凑上来想尝尝,我没办法,只好一人一杯给他们,谁知他们上了瘾,直接将我一壶都分光了。
我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窝在我房里,便说:“今日过年,你们既然都闲着,不如我们一起来包饺子吧!”
轻王一指自己,说:“本王像是需要自己动手包饺子的人?”
他都没说完,我已蹭去孔明身边,问:“晚上吃饺子,你吃吗?”
孔明笑着说:“好。”
我笑问:“你吃什么馅儿?嗯,我想想,掺点鱼肉,剁点笋,做个鱼馅儿的,再剁点儿肉,放进去一些碎米?你放心,一点都不会腻的!最后再做个纯素馅儿的,凑个三种口味?我这还一坛子人家送的陈醋,够酸,正好给你拿来调调胃口,可好?”
孔明还是笑说:“好。”
轻王一捂脸,说:“丞相你把她宠成什么样了?”
对着轻王我可就不客气了,说:“他乐意,我乐意,轻王您老人家管得着吗?别忘了您还在谁家里!”
轻王这个“老人家”有点委屈,他不干了,挑我的毛病,说:“你方才说什么?人家送的?你当着丞相的面说你收受贿赂?丞相,快快,赶紧将她下狱,彻查她!”
我无语了,道:“就一坛子醋……还是酒楼掌柜的送的,说我喜欢他们家的肉,成活招牌了,才特意送给我的,这也算收受贿赂?先生人在这呢,我敢乱收东西,我不想活了?”
轻王大笑:“这么说,他人不在你这,你就敢了?”
我怒极,指着轻王对孔明告状:“轻王欺负我!”
孔明抬眼看了过去,清淡的说:“你的马养的不错,尤其是那匹叫追风的,神俊的很。”
轻王心头一紧,道:“我自己买的!”
“唔。”孔明应了一句,淡淡的说,“百两黄金一匹马,轻王挺阔绰的。从明儿开始,去益州城西的酉镇施一个月粥吧,那边今年收成不是太好,同是天子子民,让他们过个饱食的年节,也别光施粥,煮点肉食,以示天恩浩荡。”
“……”
我捧腹哈哈大笑。
正说着呢,莲子在门口问:“凤侯,江夫人带着小公子来了,在大门口,您看……?”
轻王缓过这口气了,和马谡紧紧盯了我,他刚吃了憋,就打算看我好戏。
我没理他们,对莲子说:“还用问?请进来啊,外面多冷!莲子,来,屋里再加两个暖炉,别冻着小孩子,另外灶上还有新鲜的牛乳吗?让鲍三娘做个牛乳茶来。”
轻王被我震惊了,问:“你养过小孩子?”
“没啊!”我说,“去年皇后不是也给陛下添了个小皇子么,我每次去看的时候,皇后都这么吩咐乳母的,小孩子嘛,肯定都差不多的!”
“……”
江一心带着瞻儿进来的时候,见轻王和马谡也在,就都见了礼,瞻儿也只半岁左右,搁在榻上自己就能翻身,玉雪可爱,孔明坐在他身旁,静静的看着他,目光十分柔软。
我很自觉的只在门口远远的看着。
小孩子玩了一阵,一下就看见边上坐着的孔明了,可能真的是父子天性,是血脉里的关联,他朝孔明伸着小胖胳膊,要孔明抱。孔明便向他伸出手,稳稳的把他抱了起来。
江一心瞬间泪意盈盈,乳母在旁小声说:“真是神奇了!小公子平时只让夫人一人抱,连我都不让抱的!”
孔明褪下平日里一直佩在身上的一块古玉放在瞻儿身上,说:“愿你以后长大了,能君子如玉,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当行顶天立地之事,不可有失忠贞节义。”
轻王凑趣,笑着说:“你的孩儿,自然是随你的。长大了也像他的父君一样,纵横天下,此心不改,此志不移,如何会失去节义?”又说,“以后我家夫人若是生下女孩,我一定缠着你,把我女儿嫁给你儿子!”
孔明被他说笑了,只说:“还早,那时再说也不迟,还不知道他是否成材。”
轻王大笑着说:“身为丞相的儿子,他敢不成材?他如何能不成材?”然后他便拿我举例子,“这么个不成器的都被你教导的如此出息,何况是你的亲子。”
满堂皆笑。
天晦欲雪,孔明便让江一心带了孩子回去了,没有留她。北风凛冽,我便送了一段江一心,江一心突然问我:“你恨我吗?当年我抢了孔明,抢了你的名份,甚至可能如果不是我,这孩子就是你和孔明的孩子了。”
我摇摇头,说:“当年许是恨过的,后来就不恨了。”
“因为你最终是得到孔明了,就不恨了,是吗?”
“不,不是的。”我说,“当年我辞别他之后,曾经一路北上,这一路,见到了太多的离别,和太多的生死,当时其实心里就有些触动,后来,我又随先帝出了征,一路上所行所见……其实,他当年的做法是对的,没有太多的杀戮和血流成河,已是比旁的地方好了太多了,多少个村庄成了一片焦土,多少的天地荒芜,我当时看见的时候,还以为身在地狱,到处都是尸山血海……只是,你若当年求的不是他的人的话,求他点别的什么,他也会允你的,不比现在好吗?”
江一心沉默一会,说:“我只求他的人,他的心,其他的,我毫无所求。”
“你当年也只是只见了他一面不是吗?那时候你连他是什么脾气,好不好相处都不知道吧?”
“当年……”江一心看向天空,轻声说,“当年,我在清风阁最高的那层阁台上,见先帝带着将士们进了城,刘璋带了人跟在后面,在不停的哭着。先帝蓄着长须,粗狂,似乎被刘璋哭烦了,不知道跟刘璋在说些什么,旁边,还有一个黑脸的汉子拿着长蛇矛,还有个银甲的小将,看上去很是精神威武,然后,在这一群人中间,我就看见孔明了,他身为谋臣文士,骑在一匹纯黑色的大马上,一身黑色的长衣大氅,手上拿着一把羽扇,那么的自信,也,那么的好看,在那些凶悍的武将中气势一点都不输的,他面如冠玉,骄傲又沉稳……这一眼我就喜欢上他了,非他不嫁……”
原来,一见卿卿误终身的,从来不止我一个。
“多谢你送我,留步吧,我有瞻儿在,也算可以聊慰余生了。”
吃过闹哄哄的晚饭,他们都猫在桌子上聊天,我也不好先跑,困的我在桌子上打盹,然后,子夜一到,响起了新岁的梆子声,轻王和马谡便一同向孔明拜年,找孔明要压岁钱。
你们多大的人了,找孔明要压岁钱…………
孔明早有准备,知道他们赖在这就是为了这个,便笑着一人递了一个小包,我看不下去了,早给他们一人备了个小间,催着他们赶紧滚回去睡觉,然后就扶了孔明,往寝殿走,夜里很是寂静,间或还有一两颗雪花飘在空中。
我扶着他,他揽着我。
他低头轻声对我说:“月儿,新岁快乐。”
我则答道:“我可没找你要压岁钱!”
他微微一笑:“月儿又长大一岁,我也又老了一岁。”
“你一点也不老。”我说的真心实意的话,“你看上去还是这么风华绝代,这么好看!你再我心里永远这么好看!”
他笑着,取出一枚编了如意红绳的古币递给我,对我说:“愿我的月儿,年年岁岁都如意快乐。”
相传古币辟邪,能使人事事如意,我日日跟他在一起,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备好的,就像当年的那块玉牌,那时还在东吴,他也都等我睡了后,再一点点的雕磨的,孔明待人的好,从来都是真心实意的,而且是这么的温和。
我抱着他的腰,仰脸笑着说:“你永远陪着我,我便年年岁岁都这么快乐!”
他笑着说:“好,我永远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