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关于软软是尹恩的猜测,孟甜很早就有了,如今也算彻底证实,也因此,她对软软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
“你把它送到我身边来,这会儿是要拿回去了吗?”
软软唰得一下睁开眼,开始左右乱晃,试图挣脱奈的掌控,一双猫瞳湿漉漉直勾勾地谛视孟甜,软绵绵的猫叫似在祈求,也似在抗拒。
“蠢猫,我可不需要。”奈一把丢开软软,冷漠摆手。
软软滚了几圈,栽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顷刻立定身形,又眼巴巴地凑到孟甜脚边,两只前爪颇通人性地拽了拽紫色的裙摆,有几分纤幼可怜。
摸了摸猫头,孟甜带着几分安慰地说:“你以前是谁我不管,现在我只知道你是软软。别哭了,只要你乖乖的,不惹事,我不会丢下你。”
软软扬起猫头,深深地注视比它高许多的孟甜。
认真的承诺不似作假。
许久之后,才放开紧拽的裙摆,喵了一声。
“真是主仆情深呐。”奈在一旁鼓掌,笑意盈盈地说。
软软躲进孟甜的裙后,只露出个猫头,警惕地盯着笑吟吟的奈。
奈冷嗤一声,慢悠悠一句,“我不喜欢吃猫肉”,随即转身,手按上发着荧光的电子屏幕。
须臾,电梯的大门打开。
乘坐电梯下山,奈径直离开。
看着那个瘦弱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深邃的密林,孟甜的心情复杂。
想要抓住奈,问清楚事情的始末缘由,想把人押送执法机关,使其认罪伏法,甚至想动用私刑,让奈也尝一尝她所承受的痛苦。
但……奈说的没错,她只是一个小兵,一个负责执行的刽子手,主使者不是她。
那些事,就算不是奈去做,也会有别的人做。
不把主心骨除掉,这些烂糟事就会像植物的蔓枝一样,永无止尽地分裂下去。
可是,她又该怎么对付朱颜?
杀又杀不死,躲又躲不掉。敌在暗,她在明,局面相当被动。
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无力感就像黑暗中伸出的无数只手,拉扯拖拽住她,让她无法挣脱,无法逃离,只能任由其将她拖进无止境的深渊,不得往生,不得救赎。
跟着薛入画离开天奉山的路,相当漫长,她呆呆地走在后面。
一路上,翠鸟啼鸣,针叶茂密,灰扑扑的松鼠钻出浅浅的白被,探头探脑地找寻遗落的松果。
那是冬天的生机,可惜孟甜心有惴惴,无暇欣赏。
暖融融的手掌罩住她冰冷的指尖,她抬起头,不意外地睹见默默注视她的薛入画。
没有一句话,但其中的心意,在对视的那一眼中,孟甜已经了悟。
围守天奉山的警察和组织成员并没有离开,在她们下山后,便追了上来,仔细盘诘查问山上的每一处细节。
警察们找不到上山的路,就算费力攀岩爬上山,见到的也是一片荒芜萧疏之景,没有找到哪怕一个人。
但确实有人,在来之时,她们就有遇见过,也是亲眼看见人上了山,结果却空无一物。
这其中种种,让经验丰富的她们立刻判断出,这座山有问题,也是因此,她们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守在周围,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在薛入画的讲述下,她们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只是幻境破碎,人跑光了,再守下去没有多大意义,于是都撤退了。
孟甜和薛入画有车,没有跟那些人一起,而是选择开车自己走。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孟甜一只手抱住软软,一只手按在心口的位置,衣襟破损的胸口被冰凉的手抚上,不知道是哪一处更冷一些。
她喃喃细语:“入画,你说,我身体里的那个寄生物,到底是什么?”
薛入画操住方向盘的双手一顿,眸色微暗,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这个东西,”孟甜的声音很轻,像是天空飘过的云朵,没有重量,她稍稍停顿住,又继续说,“是朱颜给我的。”
薛入画猛踩刹车,有些僵硬地扭头,相当意外地看向副驾驶座的孟甜。
“你说什么?”
孟甜没有回答,眼圈的红肿尚未消退,又蓄积了一些泪水,自顾自地说:“一开始我不知道,现在才明白,原来我只是棋子,一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亏得我还以为,是上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结果……”
豆大的泪珠滴落在手背,给予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温暖,刹那间又变得冰凉。
她转头目视薛入画那双细长黠慧的凤眼,苦笑道:“入画,我是不是很蠢啊?”
不等薛入画回答,她又肯定式的说:“一定是的吧,奈说的一点也没错,我就是个笨蛋。”
薛入画捧上她的脸,轻轻为她拭去泪痕。
“不要妄自菲薄。尚未定论之前,谁也说不准,又何必自怨自艾。这不像你啊。”
“我……”
对上薛入画那双澄澈的眼眸,她又立刻移开,不敢再看,只是呢喃着说:
“如果不是这样,朱颜为什么要对我如此上心?肯定是因为我对她很重要!而这重要的根源,就是我体内的寄生物!不然我想不到其它的可能性。”
“够了!”薛入画厉声说,随即又软下来,用一种几乎哀求的语气道,“不要再说了。”
她抓住方向盘的手指紧绷到发白,整个人不自觉地颤抖。
“你知道的,对不对?”孟甜问,她清楚的察觉到薛入画的压抑与颤抖,但她仍旧坚持,“那为什么不去做呢?”
把东西拿出来,挫败朱颜的阴谋,结束这一切。
“我说够了!”
薛入画猛地一捶方向盘,眼尾红彤彤的,眼白全是密布的血丝,她抓住孟甜的肩膀,低声吼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把它拿出来,你会死的!”
随后,又颓废下来,本来乌亮的发丝蒙上了一层灰雾,变得暗淡无光。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毕竟……
孟甜惨淡一笑。
她死过,不止一次。
那是,很黯澹的时光呢。
“我很高兴,你能在乎我。以前我一直很期盼,能有人真正在意我的生死,但是……唔唔……”
柔软的,粉红的,宛如果冻一般的温凉覆上她的唇,堵住了她未曾说出口的话。
浓烈的,香馨的气味在她的唇齿间回荡,让她忍不住从被汲取,转为汲取。
“喵喵喵!”
软软挥舞着爪子捣蛋,被孟甜一把丢出怀抱。
软软不死心,仍想爬回来,但两人已经越贴越近,没有空隙留给它当这个电灯泡。
屡次尝试未果的软软趴在脚踏区的毛绒地毯上,像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良久,孟甜喘着气,渐渐与那张甜美的唇分开,了断勾连的银丝。
薛入画舔过唇边的水渍,徐徐道:“没有但是,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不喜欢。”
羞涩地撇过脸,孟甜低声说:“我知道了。”
软软抓住空档,又满血复活,重新跳回她的怀抱。
她接住软软,低下头,默默顺着柔软的猫毛。
薛入画整理了下自己,正坐回驾驶座,接着开车。
银白色的流线型汽车像一匹巨狼,破开风的阻拦,奔跑在长而空阔的水泥路,掀起片片飞舞的雪花和枯叶。
一骑绝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