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九十二章「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吃完饭后,孟甜想去医院,毕竟她的妈妈和妹妹,此刻仍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还有那个被她妈妈砍伤的警察。
不能置之不理。
和薛入画说了这件事后,薛入画表示她也要去。
孟甜没有拒绝。
收拾一下东西,两人一起去往医院。
半路看到家水果店,她买了个果篮。
来到医院,孟甜第一时间去看望现今仍昏迷不醒的无辜警察,警察的家属坐在病床前,沉默地削着苹果。
她先说明来意,略微寒暄几句,就表示自己愿意出所有的医药费,以作赔偿。
虽然,站在法律的角度,她没有赔偿的必要,但基于自身情感而言,孟甜是想要承担的。
错的到底是她的妈妈,是她妈妈梦魇,才会导致警察无辜遭难,所以这笔钱,她一定会付。
在与警察家属的交流中,她知道这家人生活有些不如意,祖母病入膏肓,光医药费就得一大笔钱,孩子考上了大学,正是用钱的时候,还有一个不足半岁的小婴儿,得了黄疸,也需要看病。
家里的顶梁柱倒塌了,这些都是问题。
因此,她不仅会负担警察的医药费,还会额外再多支付一笔钱,以作正式的赔偿金。
她并不缺钱,这是必要的花费,能弥补她那浓烈的愧疚心,让她能够好受一些。
尽管家属一直推拒,但她依旧坚持,当场要来银行卡号,转了十万元过去。
看着家属那既难过又开心的复杂表情,她也露出笑容。
离开病房,孟甜感觉压在她心头的重石稍稍轻了一些。
“你……”薛入画顿住。
“就当是为了满足我卑劣的愧疚心吧。逝去的生命无法弥补,但活着的人,也能做些事,稍微安慰那些同样活着的人。”
她吸了口气,手背在身后,转过头看向薛入画,继续说:“你愿意陪我去看我的妈妈和妹妹吗?我想见她们一面。”
薛入画垂眸,浅笑出声:“走吧。”
随后一只手搭在孟甜单薄的肩上。
手及之处的肩膀瘦到不可思议,甚至能清晰地摸到骨头。
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不假思索地说:“你该多吃点东西,太瘦了。”
孟甜睨了眼近在咫尺的薛入画,娇嗔道:“你先前还掐我的腰,说我该锻炼了,这会却叫我多吃点,反复无常说的就是入画你吧。”
薛入画一本正经地说:“这两者并不冲突。”
“噗呲,”孟甜宛然一笑,“是是是,我以后一定多吃一点,争取能让你尽快抱上一个肉多多软绵绵的我。”
“我不是叫你无节制地胡吃海塞,适当的锻炼是很有必要的。”薛入画正色道。
“好,都听你的。”
孟甜勾住薛入画的腰,盈盈一握却紧实有力,或许就是多加锻炼的结果吧,她也不能认输呢。
与薛入画一起来到太平间,与看门的值班人员说明情况并登记后,值班人员把尸体从冰柜中取出,平放在不锈钢的金属床上。
孟乐冰冷的小脸上,有数道长长的,用菜刀砍出来的凹痕,肌肤上出现大面积的紫色尸斑,往日熟悉的面容,如今几乎认不出来,只能依靠若隐若现的眉眼,才能勉强辨认。
孟双的情况也一样,尸斑几乎覆盖了所有的皮肤,心口有一道十分明显的子弹横穿的痕迹,伤口处支离破碎,甚至能看到内部的脏器。
尽管事情已经发生十几个小时,再次看到家人尸体的时候,孟甜的心仍然抽痛起来,隐隐回忆起凌晨时血肉横飞的场景,鲜血留了满地,濡湿衣襟。
那时候的感受,又回到了她的身体。
孟甜泪眼模糊。
和当时一样,薛入画拿出丝帕,为她擦去眼泪。
非常不合时宜的,怪异的掌声在遍布寒气的停尸间响起,与之相伴的,还有高跟鞋走路的咚咚声。
“此情此景,真是令人潸然泪下,不禁掩面自泣呢。”说是伤心,语气却没有半点伤心的意味,甚至隐约有些笑意。
这个声音,孟甜太熟悉了,最近这些日子,总是能听到。她僵硬地向门口看去,尽管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依然能看清来者的脸。
“朱——颜——”
她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动手脚了?那颗药!”
朱颜歪头,笑得满脸纯真:“我不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了么,那是回魂丹,能令迷失的灵魂回到身体。但是呢,具体进入身体的,是谁的灵魂,多少灵魂,我就不能保证了。”
孟甜喘着大气,愤怒在心中升腾,越来越浓,越来越猛烈,她几乎压制不住这股怒气。
忽然间,手边被递来一把刀,一把十厘米左右的水果刀,是方才病房里警察家属用来削苹果的那把刀。
孟甜讶异地瞥了眼身侧的薛入画。
薛入画只是微笑,并不言语。
孟甜心领神会,接过刀,怒气满满地朝朱颜走去。
很意外,朱颜不前进也不后退,只是淡然一笑:“怎么,你要杀我?”
孟甜继续逼近,直到站在朱颜的面前。
朱颜镇定自若,双手背过身去,凑到孟甜耳畔,云淡风轻地说:“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几乎是话音一落,孟甜便抓紧水果刀,朝朱颜狠狠地捅下去。
一刀,一刀,又一刀,就算朱颜的身体软下来,瘫倒在地板上,她也没有停手。
每一刀,都是对朱颜的憎恨。恨她纠缠于她,让她数次身陷囹吾;恨她诡计多端,毁掉她的家庭;恨她心狠手辣,残害无数无辜之人。
明明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情,为什么笑得那么轻松,仿佛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了那种不知所谓的目的,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疯子、变态、死不足惜、万死难辞其咎!
应该下十八层地狱,经受永世折磨,方才解恨!
去死去死去死!
殷红的血溅在她白皙的脸上,泪滴止不住地滑落,滴在朱颜身上,与血肉融合,再也寻不到踪迹。
心中的怨气在一刀一刀地捅刺下得到发泄,她笑了,与眼泪一起。
忽然,涂有红色指甲油的苍白的手抓住她拿刀的手腕,让下一次的刀无法捅进可恶家伙的身体。
“发泄够了吧,”朱颜对她微笑,“那么,该我咯。”
朱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夺过孟甜手中的刀,极为敏捷地站起,数不尽的血窟窿在一瞬间愈合,唯留有片片猩红的血迹。
水果刀抵在孟甜的心口,朱颜笑得宛如春花灿烂:“你说,我要是捅进去,你会怎么样?会像我一样,还是……”
声音变得阴冷:“就此死去!”
孟甜怔住,这一切发生在刹那间,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刀一点点地逼近,刀尖已经破开她的衣服,正向她脆弱的肌肤进发。
这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刀身。
那只手抓得很牢,以至于水果刀无法寸进。
“真是护妻心切呀。据我所知,你这会儿应该很虚弱吧。”
暗红的血沿着刀身滴落,薛入画没有痛呼一声,甚至表情都没有变化,好似受伤的根本不是她。
“入画……”孟甜喃喃。
“哈哈哈,”朱颜大笑,“既然你们情比金坚,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吧,这是你们仅有的时间了。”
说完,朱颜丢下水果刀,步履蹁跹地离开停尸间。
孟甜第一时间握过薛入画的手,那只手掌上有一道伤痕,血流不止,从翻开的皮肉足以见得伤口究竟有多深。
“谢谢你刚才的举动,你又一次救了我。但你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吧,直接握刀刃……明明会很痛,你还那么做,你是不是傻!”虽是责怪的话语,语气却没有责怪的含义,只有满满的心疼。
“没关系的。”
“你还说!”孟甜瞪了薛入画一眼,二话不说便把人拉出太平间,“走,我带你去找医生!”
“伤口很快就会好,没必要看医生。”薛入画说。
孟甜捧起薛入画受伤的手,依旧血流不止,没有半点要愈合的意思。
“胡说!你就是在逞强!”说着,往电梯处赶。
而薛入画则是呆呆地凝视伤口,眉头紧蹙。
最近这些日子,她感觉自己虚弱了很多,时不时头晕眼花,虚软无力,连快速愈合这种自她苏醒后就一直跟随她的能力,也开始减弱,如今变得和普通人差不多。
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是朱颜……
近些日子朱颜得意了许多,手下的人也越发猖狂,到处作乱。
还有……
薛入画看向拉着她,满脸忧心忡忡的孟甜。
孟甜和这些事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哎呀,愣着干嘛,电梯来了。”孟甜说。
薛入画一愣,浅笑着应了一声,与孟甜一同踏入电梯轿厢。
希望事情的真相不是她所猜测的那样。
近期,她的心柔软了许多呢,往昔可从来不会这样。
她变了,变得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薛入画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