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章「如果能快一些的话」
来到与卧室相对较远的客厅，孟甜接通电话。
孟乐压抑的哭声从听筒中传来。
“呜呜姐姐救我，妈妈发疯要杀我！”
这句话宛如当头一棒，让孟甜原本昏昏沉沉的意识瞬间清醒。
她呆呆地问，像是没听清那样：“你说什么？”
“妈妈梦游了，拿着刀到处追杀我，我躲在衣柜里不敢出去，我好害怕，姐姐快来救我呜呜呜……”
“你别慌，别慌，”说着别慌，孟甜却慌乱起来，她压抑住自己越来越迅速的心跳，镇定心神，“你先报警，姐姐马上回来。”
“我报警了，但警察还没来，呜呜呜姐姐快点回来。”
猝不及防间，电话被挂断。
孟甜面色凝重地垂下手。
不能再犹豫了，得快点回去才行。
「啪——」
电灯忽然亮起，走廊处，薛入画站在那里，眼皮颤动。
显然，她听见了刚才的对话。
“我和你一起去。”
孟甜咬住下唇：“你身体虚弱，需要休息……”
“我有车，可以送你，”薛入画坚持地说，“情况紧急，你也想快点回去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何况事件紧急，没有多少时间耽搁。
孟甜答应了。
拿上她先前脱下的衣服，跟着薛入画一起下楼。
本来她想坐副驾驶的位置，但思考到自己还有衣服没穿，而她也不想在薛入画面前穿衣服，于是就坐到了后座。
避开车内后视镜，她快速把衣服穿好。
薛入画开车一如既往地快，几乎是穿上衣服的同时，车就开到了她家小区的楼下。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她记得她好像没说吧。
对于这个问题，薛入画选择避而不答。
“你不是着急嘛，快去啊。”
她确实没那么多时间与薛入画掰扯这件事，见薛入画不回答，她也没再问，急急忙忙地下了车。
薛入画没有下车，而是开着车去找合适的车位。
孟甜只回头看了一眼，便急匆匆地往家赶。
楼栋下，红蓝交错的标志性灯光闪烁，几个警察守在警车旁。
她抓住一个警察，询问是不是4楼发生了什么。
4楼是她家所在的楼层。
警察很耐心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听到回答，孟甜的心凉了半截。
是四楼，四楼有个人拿着刀乱砍人，目前大部分警察已经去往四楼，去阻止这场即将到来的悲剧。
孟甜想要上楼，却被警察拉住。
警察义正言辞地告诉她四楼很危险，不可以上去，就算要上去，也得等她们排除危险之后。
可孟甜等不了那么久。现在她确定，是她妈妈梦游，在拿刀砍人。这关系到她最在乎的亲人，她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理。
必须，必须要去阻止！
“你这人怎么就不听劝呢。”一名老警察感叹道。
“这关乎我妈妈和妹妹的生死，我不能干等着！”孟甜倔强地说。
年轻的警察驳斥道：“万一你出事怎么办？身为警察，我不能坐视一个无辜的人遭遇危险。”
孟甜气鼓了脸：“你不答应我，我就自己上去！”
说着，她以最快的速度往楼里冲刺。
没跑几步，就被一名身手矫捷的警察抓住。
“你放开我，我要上去！”
“不行！”
在两方争执不下的时候，薛入画出现了。
薛入画拿出特制的警官证，说：“我带她上去，总没问题吧。”
“这，这是……”
老警察眯上眼睛，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警官证，方才松口道：“原来是特异局的大人，这起案件，也与……那些东西有关吗？”
“这不是你该问的。”薛入画收起警官证，冷淡道。
“是是是。”
相当轻易地，孟甜进入楼栋，没再遭遇任何阻拦。
“快走吧，你妹妹在等你。”
孟甜点头，面色微红，她拉住薛入画的手，极轻极轻地说：“谢谢。”
薛入画听见了，没有回应，只是嘴角弯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比起走楼梯，搭电梯更快。孟甜按了电梯，静静等待，屏幕却一直显示在四楼，没有一点动弹的迹象。
按了另一台电梯，显示屏提示故障。
该死，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偏偏在这个时候出问题。
无奈，她只得放弃搭乘电梯的想法，改走楼梯。
一路上，薛入画始终跟随。
孟甜的速度很快，没花多少时间，就徒步跑到了四楼。
可她没想到，一到四楼，就看到了足以让她心肺骤停的画面。
四楼的电梯周围染满了血，一名警察虚弱地躺倒在电梯轿厢，阻断了电梯门的关闭，气若游丝。
而她的妈妈，孟双，手拿一把微微卷刃的菜刀，高举着，正对一名瘦小的警察，似要狠狠砍下。
须臾之间，一声枪响，孟双虚软地瘫倒下来，露出了站在她身后，举着□□的警察。
□□微微冒烟，刚才的枪响就是由它发出。
这一切，发生在刹那间，孟甜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目视着孟双的身体彻底倒下，菜刀掉落在瓷砖地板上，响起清脆的哐当声，她才渐渐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妈！！！”
孟甜几近崩溃地跑到孟双的身边，眼泪仿佛下雨时天空中掉落的雨点，一滴一滴，越来越大，越来越猛烈，最后濡湿了脸，又染了衣襟，喉咙哽咽住，发不出声音。
悲剧又一次上演，这一次，明明近在咫尺，只要快一些，再快一些，说不定就能救下，可她依然错过了。
怀中的身体渐渐失去温度，孟甜痛苦不已，她想要抓住，想要挽留，但流逝的是生命，她又如何抓得住，又如何留得下。
一只冰凉的手，捏住一方丝帕，在她脸上轻轻擦拭，从头到尾没有一句言语。
是无声的安慰。
孟甜睁着雾气蒙蒙的眼睛，看向那个一衣带水的模糊身影。
她面色苍白，眉头高耸着，眼睑下垂，是难过的表情。
孟甜一把抱住了那个身影，这一次是恸哭。
“请节哀。”幸存的警察对她说。
孟甜没有理会，只放声大哭。
哭声渐渐消弭，转而是一抽一抽地哽咽。
“我妹妹呢，我妹妹她在哪里？”
或许妹妹还活着，这样的话，她的人生还没有彻底灰败，她还有希望。
希冀地望着身前的警察，期盼能听到一个比较好的结果。
然而……
警察脱下帽子，低着头，明明是充满愧疚的言语，她却听出了无尽的悲凉。
警察说：“抱歉。”
孟甜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心，又冷下来，她无力地垂下双手，眸中雾气尚没有褪去，又新添了些许。
她坐在冰冷的瓷砖地板上，这一刻，室外气温的凉意，完全抵不过她内心的寒冷。
一双手握住了她，尽管有些凉，却比这个世界，比她的心，暖上无数倍。
白袍的医生提着担架，把奄奄一息的警察，以及她的妈妈和妹妹全部抬走。
孟甜甚至来不及望上一眼，只能看到她妹妹幼嫩的胳膊上沾满鲜红的血迹，无力地垂在担架的边缘。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