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抱歉，她走了」
孟甜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此时已然深夜，可她还没有找到适宜的工作。没有钱，连一个容身之处都没有。
看来得露宿街头了。
生活不易，孟甜叹气。
捂着肚子，摇摇晃晃地靠在一根电线杆上。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又滴水未进，她口干舌燥，眼前发黑，脑袋昏昏沉沉。
或许该吃点东西。
可是……孟甜摸了摸口袋里的三块五毛钱。
思量良久，她走进小卖铺，抱着一瓶15l的瓶装水出来。
三块五的应急食品根本吃不饱，3块钱的水却能给身体补充水份，还能涨涨肚子，骗自己吃饱了。
孟甜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一口气干掉近乎半瓶水，她打了个水嗝。拍拍自己平坦的，毫无起伏的肚子，自我催眠。
我吃饱了，我吃饱了，我吃饱了。
好啦，我吃饱了。
孟甜一手握拳，举过头顶，提着大水瓶，奔跑起来。
三分钟后，她背靠路灯，蹲下身。
果然，还是没办法骗过自己。
路上的店面一家一家关门，皎白的灯光被五彩的霓虹灯和柑橘般的黄色取代。
路灯的颜色温暖而热烈，而此时此刻，却无法让她感受到半分暖意。
她缓慢起身，走着，在各个街头巷尾寻觅今晚的住所。
根本没有能让她蹭住的小屋子，四面通风的棚子也没有。
兴许该降低点要求。
孟甜放缓脚步，打了个喷嚏，进入距离她最近的，阴暗狭窄的里弄。
里弄最深处被一面墙挡住，其间堆满杂物。角落里，十几个纸箱子被压实，粘贴在一起，组成墙面，分隔出一个狭小的空间。
像是有什么人特意做的。
孟甜走过去。
这个不大的小空间被人用木板挡住入口，她透过缝隙往里看，一个年岁不大，个子小小的女孩瑟缩在一堆脏乱破旧的衣服里，满脸通红，浑身颤抖，眉头不安地皱着。
年纪这么小，看着还没有十岁吧，便露宿街头。以这个纸板小屋的完成度来看，绝对不止一天两天。
她不由地想到孟乐。
有她留在家里的几万块现金，孟乐不至于流落街头，可她若是回去的晚了，房租到期，那些钱花完……
孟甜不敢想下去。
而这个小姑娘，比孟乐还小，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才会在此流浪，无家可归。
孟甜没有打扰小姑娘，而是选了个稍微干净的地方，双手抱膝，蜷曲着缩紧自己。
风猛烈地吹，缩在纸板与墙壁夹角的孟甜被冷到瑟瑟发抖，感觉自己的体温在缓慢降低。她忍受不住，跑出里弄，推来一个绿色的垃圾桶，用它挡住寒风，才算暖和些。
漫长的冬夜在昏沉中度过。
她昨晚睡得并不踏实，无数因素都在打搅她做一个美梦，以至于凌晨天还没亮，便从噩梦中惊醒，再睡不着觉。
孟甜把挡风的垃圾桶推回原位，回到小巷，透过木板缝隙观察简陋的小屋。
女孩还没醒，眉头仍紧蹙，脸上的红倒是消退不少，呼吸也平稳了些。
只是依旧蜷缩着，口中喃喃呼喊「母亲」。
是个可怜的孩子。
孟甜想要帮助她，可她自己都朝不保夕，更遑论去救助一个小孩。
左思右想后，她留下喝了一半的水，和兜里最后的五毛钱。
尽管她知道，这些东西救不了这个孩子，但这是她的所有。
「愿你余生安好，再见。」
孟甜离开里弄。
捡瓶子来钱慢，她想找点别的工作，可结果跟昨天一样，一无所获。
无奈，她只能跑到垃圾桶边，开启她的「老本行」。只是，每个垃圾桶都干干净净，根本找不出一个瓶子。
应该是清洁工凌晨时打扫大街，顺带把垃圾都带走了。
孟甜垂头丧气，蹲在一家店铺的屋檐下。
瓶子都不能捡，叫她怎么活？难道让她去坑蒙拐骗偷，做些违法的勾当？
确实，这是来钱最快的途径，也是她这样的黑户看似最好的选择。可她这么多年所受的教育，都在叫她遵纪守法，做个良民。
啊啊啊！
孟甜把头发挠乱，也没思考出个好对策。于是，她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天光逐渐明朗，孟甜游荡在新的大街上。她没有放弃自己的赚钱梦想，又开始逐一门店推销自己。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家手机店需要一个人穿着玩偶服在门口发传单招揽客人。
本来这件事，店长想交给员工去做，但是看她可怜，嘴甜会卖乖，愿意以一百五十块钱的价格雇佣她。只需要穿着玩偶服发传单，从现在开始到下午五点，中午可以休息一个小时，管饭。
孟甜心花怒放，当即把店长吹成天上地下第一大好人，什么温柔善良，人美心善，又用类比的手法，佐证她的说法有多么正确。
店长被她说得脸红了，开心地把她的工钱从一百五十块涨到了两百块。
孟甜笑得合不拢嘴，又开启了她的彩虹屁。
最后被手机店员搬来的玩偶服堵住了嘴。
玩偶服相当厚实，一开始穿很暖和，但玩偶服不透气，时间久了之后，就有些闷热。
但为了午饭，为了两百块钱，这点小困难，孟甜可以忍受。
中午，脱掉玩偶服，她长舒口气，擦掉额角的汗珠，兴致高涨地吃了她这些天来最丰盛的一顿饭。
不过，孟甜吃得很矜持。她知道，饿了许久的人，若是突然暴饮暴食，对肠胃不好，一着不慎，甚至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她只将将吃了一碗饭。
等到大家都吃完午餐后，孟甜非常主动地把碗筷端进厨房清洗。虽然店里值班的店员一直叫她去休息，可她仍旧抢着收拾。
好歹是免费的一顿饭，她既没有准备食材，也没有负责制作，饭后的收拾总是要的吧，不然她良心不安。
将碗筷整整齐齐摆放好后，孟甜和值班店员聊了起来。她先说了一些自己的遭遇，换得店员的好一通安慰同情。随后店员开始分享自己的经历，诉说自己的烦恼。
孟甜微笑倾听，时不时说一些自己的看法和建议。
说到最后，店员想与她交换联系方式，但孟甜的身上并没有手机，只说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让店员记下。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
她问店员借来手机，打了自己手机的电话号码。在一阵“嘟——”“嘟——”的提示音后，转为忙音。
孟甜不死心，又打了家里的座机号码，仍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在提示转忙音后，孟甜挂断电话，礼貌地把手机还给店员。
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很快过去，孟甜套上笨重的玩偶服，兢兢业业地完成自己发传单的工作。
下午五点，孟甜脱掉玩偶服，拿着店长给她的两百块钱，与店长和店内的同事告别，兴高采烈地离开手机店。
在她走远后，中午和她对过话的值班店员从厕所出来。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店员存过的，孟甜的手机号。
电话那头的声音稚嫩清脆，带有微微颤抖：“你好，请问你中午是不是打过这个手机号码？”
“……是的，”店员承认道，“请问你是……”
“这是我姐姐的手机，她……失踪了，我正在找她，如果你见过我姐姐，能把她的信息告诉我吗？我很担心她。”女孩说话间，带着些许哭腔。
店员将中午孟甜告诉她的事情转述给女孩，包括孟甜被绑架，逃出生天，到处流浪的一整个经过。
女孩听着，泣不成声，而后哽咽说：“我姐姐还在你那里吗？能不能……我能不能跟她说说话？”
店员看了眼时钟，下午五点一刻，又走出店门，方才还站在门口揽客的玩偶这会儿不见踪影。
问了店长，才知道人早已离开。
店员只能把这个残酷的现实告诉女孩：
“抱歉，她走了。”
女孩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