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躺在陌生的床榻上，看着昏暗的天花板，怀君的心情难得轻松。
或许是家庭原因，她从小就被严格要求。“以去世的母亲为榜样”“重振家族产业”等等的话语，是父亲最经常对她说的。每天，甚至每个小时，她都必须严格按照父亲的计划，学习，增加阅历，以便在未来的某一天，将逐渐式微的公司重新拉回正轨。
她就像一个没有自由的人偶，只需一步步走过被安排的道路即可。这虽然枯燥，但长年累月下来，怀君早已习惯。
时刻提着嗓子，屏住呼吸，就连在生活了十多年的家中，她也无法松一口气。面对亲人如此，面对陌生人更甚，她必须时刻保持完美。
可这些在白烟禾面前似乎并不奏效。因为从最初的相遇开始，她的“完美”就已经残破不堪。
“啊，是这样啊。”怀君朝着遥不可及的天花板伸出手，终于明白了现在自己为何轻松。
“原来不过是自暴自弃了而已。”
不过这样也好。怀君垂下手，将指尖轻轻地搭在脸上的红印上，刺痛一瞬侵袭神经。
“这个样子，恐怕最近几日都无法去学校。”她慢慢闭上双眼，声音也渐渐熄灭，“稍微休息一下，也没关系的吧。”
八点钟，白烟禾躺在床上，睡得稀烂。半个小时后，她坐在床上，感受到了人生的恶意。
完蛋，今天上午是英语课。
英语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因为一周只上一次课，所以每次上课前必定点名。按照现在时间，不出意外的话，出勤表上白烟禾的名字后方已经多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啊，完蛋了。”白烟禾腰间忽然松力，整个人就像没骨头一样倒在软绵绵的被子上。床边的淡灰色闹钟安静又完好的摆在那里，昭示着今日早晨它的无情翘班。
还去吗？
大概不用了吧……
就算现在努努力，然后一口气冲到学校，能够弥补的也仅仅只是把“缺勤”两个字改成“迟到”而已。英语的平时成绩肯定高不了。对于不在乎绩点的她来说，只要合格，一切都没差了。
白烟禾权衡利弊，然后翻身打算继续睡觉。
不过这次她还没盖上被子，门就被敲响。
实话说，在听到有人在自己房间外的时候，白烟禾心里先是咯噔了一下，以为遇到了入室抢劫之类的事情。不过好在接下来的熟悉女声，让她安心下来。
“白烟禾？还在吗？”
白烟禾披了件外套，将房门打开，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怀君。也不知道是因为衣服没干，还是因为刚刚睡醒，她穿得还是昨天那件睡裙。
白烟禾打了口哈欠，问：“有什么事吗？”
怀君说：“没记错的话，你似乎是a大的大一新生？”
白烟禾惊了一下，仔细搜刮脑中的记忆，并不记得自己曾经给她说过这件事。诶？不会真的遇到了变态跟踪狂吧……
仔细想想，连续两天都遇见陌生人，确实有点巧合。如果是早有预谋……那似乎就合理多了。
白烟禾咽了口水，自以为不动声色实则很明显地后退半步。
“嗯……你，你怎么知道？”她的视线有点游离，似乎在思考怎么逃跑。
怀君这些年虽然在上学，但是拜父亲所赐，也跟不少人打过交道，所以一眼就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有点无奈地叹气：“昨天下午，我看到你去学校而已。而且又是没见过的新面孔，自然知道。”
“什么嘛，这样啊。”白烟禾刚松一口气，心就再次提了起来，“嗯……为什么你会看我去学校？”
果然是跟踪狂吧……
怀君头有点痛，总觉白烟禾的警觉都用在了奇怪的地方。她伸手弹了一下对方的额头，点名明来意：“周五，我记得有英语课才对，你不用去吗？”
在a大，英语马原之类的课程要上两年，从大三开始才正式从课表里消除，这也是怀君现在有闲心数落他人的原因。
白烟禾揉了揉额头，感觉有点小痛，“反正已经来不及了，翘就翘了吧。”
三次翘课，课程考核默认不通过，需要重修，所以只翘一次而已，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吧？
白烟禾想到英语教师的严肃面孔，心里忽然有点没谱。
怀君揉了揉眉心。长这么大以来，她从来都没翘过课。就连现在，如果不是脸上的伤太过显目，她应该也会身处学校。所以作为模范好学生的她，对于白烟禾的行为完全无法忍受。
“你的意思是，如果来得及，就会赶过去对吗？”
白烟禾对于她的话有点不理解，不过本就意志不坚定的她听到怀君的话后，更加动摇了，勉强点头回复：“嘛，如果来得及的话，我应该也不会翘的吧……”
毕竟若是因此被英语老师特别关注，那才是得不偿失。白烟禾只想当一个毫无存在感的普通大学生而已。
“好的，我明白了。”怀君说完返回屋里，过了一会儿将一个巴掌大的小本放到白烟禾手里。
“这是……”白烟禾翻开，发现上面贴着怀君的证件照，“a大，xx级金融系……原来是你也是a大学生啊，还比我大两届。”
所以，她应该叫她一声学姐？
“不过，给我你的学生证做什么？”白烟禾眼尖的发现怀君的学生证上似乎比自己的多了一个印章。是因为年级不同吗？还是金融系的学生都是这样？
“你拿着这个去上课，下课后将它给英语老师。”
“诶？”白烟禾不太懂什么意思，想继续追问，但怀君却已经转身，所以没好意思问出来。
“好了，快去上课。”
“哦……哦。”
因为不想神经大条地在上课途中走进教室，遭到一种师生的瞩目，白烟禾在抵达学校后，特意等待了一段时间。卡在九点整的课间休息，趁着英语老师外出接水的空挡，偷偷摸摸地溜进教室。
正在吃煎饼果子的扶诗诗看到她，愣了一下，然后站起来招手：“嘿，烟禾，这边这边。”
她的声音很大，吵醒了不少正在趴桌子上补觉的人，一下子，白烟禾就成了大家的焦点。
这家伙……
白烟禾头疼叹气，尴尬地厚着脸皮坐到扶诗诗身边。
“我还以为你胆子这么大，刚开学就翘课不来了呢。”说话的时候似乎被噎住了，扶诗诗赶忙喝了一口豆浆。
“呦。”她的另一边，一张略带病气的脸探出来，是周羽月。
“小月？你病好了？”白烟禾跟她说话较少，所以口气相对更加客气。
“嗯，感冒而已，没什么问题。”这么说着，她笑了笑，似乎想表现自己的轻松，然而在白烟禾看来却更觉得孱弱。
喂喂喂，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怎么看都不像吧，真的不用现在打个120吗？
“你呢，怎么现在才来？”扶诗诗啃着煎饼果子，又一次发问。
“啊……这个嘛，说来话长。”白烟禾正在苦恼该怎么解释，上课铃就打响，英语老师穿着深灰色正装，手里拿着冒着热气的杯子走了进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老师似乎瞥了她一眼。
“好了，把书本翻到18页，我们继续上课。”
她说话气势十足，方才还在趴着睡觉的学生不管多么不情愿，都无一例外地把脸从胳膊上离开，教室里传来稀稀拉拉的翻书声。
白烟禾看到这个情景，莫名庆幸自己今天来了。
十点二十，英语课正式下课，不到两分钟，教室里除了还在收拾教材的英语老师，就没什么人了。
“去食堂？”扶诗诗问。
诶？现在吗？可是你不是九点钟才吃完早饭吗？
白烟禾微微睁大双眼，心里对于她的评价又更进了一步。
“太早了吧，而且你不是才吃过饭吗？”周羽月将白烟禾没有说出的话说了出来。
白烟禾默默地给她点了个赞。
“哎呀，怎么说呢，虽然不算饿，但下午也没课，就不想在跑出来一趟了嘛。”扶诗诗说完，见周羽月没意见，就转向白烟禾，“你呢。”
“我嘛……”白烟禾余光瞥见老师收拾好走出教室，连忙将课本装好，“我还有点事情，就不去了，拜拜。”
说完这句话，她迅速离开教室，趁着老师还没进入电梯，追上了她。
“老师……”
对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白烟禾。她并没有一开始就说话，而是先看了她一会，才开口：“嗯？为了今天迟到的事情？”
啊，正中靶心。
白烟禾绞着指头，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原本她是准备了一系列措辞的，但可惜面对老师的威压，大脑一片空白。
“嗯？没有理由吗？我还以为你叫住我是因为有什么原因。”老师等了一会，发现白烟禾迟迟不说话后，打算转身离开，“如果没有要说的话，我就先走了。”
白烟禾一咬牙，鼓起勇气，在她转身之前，开了口：“等等！”
她的声音有点大，吸引了不少廊道上学生的目光。这让白烟禾的气势如同漏气的气球一样，衰弱下来。
她小心从包中拿出了怀君给她的学生证，交给英语老师。
神奇的是，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老师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学生会？今天早上是学生会的例会？”
诶？
白烟禾忽然抬头，有点搞不懂她在说什么。
“既然是学生会的例会，那就早说嘛，不过下次能麻烦给你们会长说一声，不要占用上课时间好吗？”
白烟禾虽然听不太懂，但也大概明白了目前的状况，为了不露馅连连点头。
“行了，那我就不记你迟到了。”老师把学生证还给她，上下打量了一翻后说，“不过真意外，你竟然会参加学生会。”
说完，老师就转身离开，留下白烟禾呆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