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父
她往前慢慢走着,仔细思考管家的话,还是觉得不妥。李府虽是没落了,但好歹也是都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即使是妾,也得是有点背景的清白人家的姑娘。
经过了上次的事情以后,岁岁始终谨记老夫人的话,时时刻刻都和少爷保持距离。直到李延年察觉出来才问她,她乖巧的像刚入府时一样,甚至还拘谨了。
“岁岁,这些日子你怎么了?以前你虽胆小,却不会像现在这样疏远我。”
李延年终于在一次午后抓住了她,正巧岁岁在打扫少爷的院子,积雪融后更冷,岁岁正拿着扫帚把雪水往外扫。
听到少爷唤她,岁岁放下扫帚回话。
“回少爷,主仆有别,这都是岁岁本就应该做的。”
李延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岁岁的回话好像并无不妥。
“上次带你出去逛了一下,只是我许久未出门了,身边总得有人跟着,就带了你,你别因此有负担。”
他担心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是因为上次的好意感到害怕,于是想宽慰她。
可这话到了岁岁耳朵里,就成了划清关系,和老夫人一样,少爷也觉得是在可怜一个下人。她庆幸自己没有多想。
在府里,岁岁每个月都有一些银子可以拿,这是月钱,每个下人都有。但是岁岁从小过惯了苦日子,这些钱她根本不舍得花,就连少爷上一次买的脂粉她都放着。府里的其他丫鬟每日里都会稍作打扮,可岁岁从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小樱时不时会在她的耳边叨叨:你要是一直不打扮,是不会有人要的!
只是岁岁从不在意。有小樱在耳边教唆,男女之间的事情她也慢慢有了认识,可喜欢和爱都很遥远,在这府中,哪有什么如意郎君可以找,还是踏踏实实存银子吧。
她几次去过都城,看着大家有自己的营生很是羡慕,小樱每次都把俸禄花去买好看的衣裙和脂粉,可岁岁从不乱花钱,她想存够了钱可以从李府出去了她就去乡下搭个屋子,她一个人生活,够花下半辈子足矣。
何秀楼的一处房间里,何妈妈正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眼看着秋意在手下人的鞭子下挣扎着惨叫。
“别,别打了。”
“怎么了,想通了?”何妈妈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没想到这花高价钱买来的臭丫头还是个硬骨头,来了几个月了,硬是不接客,软硬不吃,照这样什么时候才能赚回来买这个丫头的钱!
秋意挣扎着站起来,她瞥了一眼旁边打自己的人,正视何妈妈,言语间不卑不亢:
“我愿意卖艺,但绝不卖身,另外,要让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事,我有一个条件。”
何妈妈打量着她,这个从奴隶场买来的丫头能有什么才艺?
“只要你能为我挣钱,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从那天起,何秀楼挂出了秋意的牌子,但她只卖艺不卖身。一时间秋意的名字在都城里名声大噪。这个女孩原本就是富庶人家走丢的姑娘,跳得好舞,还能唱曲,就连吟诗作赋也不在话下。
没有人知道,她也曾锦衣玉食。
来到李府的日子每天都忙碌又充实,岁岁已经忘记了曾经被父亲殴打的日子,那个小破屋里的一切仿佛已经过去了。
却不曾想,那个吃人的父亲从不曾想过放过她。
除夕这天,老夫人给府里的下人都发了比以往多出几倍的月钱,岁岁小心翼翼的把它们装进了自己的存钱袋里。午饭后,小樱蹦蹦跳跳的来找岁岁,软磨硬泡才说服了岁岁跟她一起出府去逛逛,是的,今天老夫人允许下人出去玩。
都城依旧热闹,今日比往日更胜。
小樱开心极了,一路买买买,看见个什么稀罕物件都要上去瞧瞧。杂耍,发饰,衣裙多的看不过来,岁岁怎么也拉不住她。
这一路上,岁岁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频频回头却看不见人。
岁岁回到少爷院中的时候,李延年正在院中发呆,他看见岁岁回来,手上空无一物。
“岁岁,阿娘今日不是给大家都发了很多月钱吗?怎么不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岁岁乖巧的站着,空中时不时飘来小雪花停留在她的发梢,像一个精致的娃娃。在李府的日子,岁岁吃得好穿得好,身体发育也跟上了。
李延年看着她,是跟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现在看上去俏生生的。
“回少爷,奴婢平时用不着那些东西。”岁岁悄悄看了一眼少爷。
“回屋吧,外面天冷。”
大年初一,李府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府内外喜气洋洋,年味很重。
岁岁看着眼前不一样的李府,才知道过年是要这样的,有很多月钱,有新衣服,还有好好看的大灯笼,听来的久的姐姐说,今天可以吃比平时更加丰盛的菜。
府外一阵骚乱,像是有人在门口闹事,管家急急忙忙的带人去瞧了。不知是哪里来的老头,穿着破烂的像乞丐一般,头发脏乱,这严冬里,他的布鞋还是烂的,脚趾头漏出来,整个人看起来很是邋遢。
“你,你们干啥呢?我女儿在里面!她在里面过上好日子了,敢忘了我这个爹?没门,呸!”
他在门外肆无忌惮的大声喧哗着,岁岁听到了她的声音,突然觉得身上的新袄子根本抵御不了寒冷,这股冷意直击心底。
她站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灵魂,那些被打骂的日子仿佛再次来临,那被亲生父亲卖给人做妾的恐惧紧紧地包裹着她。
“是何人在府外喧闹?”
老夫人不知是何时出现的,这大好的日子,她可不想扫了兴。
岁岁的声音带着哭腔。
“对不起,门外是奴婢的父亲。”岁岁紧张又害怕,她不想回到那个家,她愿意在这里为奴。
她颤巍巍的走出大门,眼前的父亲已经被管家和家丁制服了,她看着他匍匐在地上,吹胡子瞪眼,还在喋喋不休的瞎说。
看见岁岁出来,那老头突然来了精神,他挣扎着要起来,可是家丁们不敢放开他,生怕他继续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