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夏幺幺说着,声音变小,她收了收脚尖,将盈润玉白的脚掩在衣下。
比起坐在榻上的人,夏幺幺自身较为狼狈,美人一袭单薄中衣,勾勒着她娇小的腰肢,雪白脖颈发红,在尴尬窘然下,她在夜风中微微发抖,夏幺幺杏眸躲闪。
她竟这么心急,怎么会乱了心神?夏幺幺懊恼自己对裴声行的过度关心,“既然你已经起来,那我就离开罢。”
那俊美郎君虽坐在榻上,但他衣衫齐整,连长长的墨发都束好了,他像是早就料到如今局面,悠然自在地等待事态一点点发展。
裴声行收敛怔忪,他声音无辜,“抱歉,马匪来到村庄,让您受惊了。”
裴声行身上清清冷冷的香靠近,夏幺幺抬眸,他拿了件外衫为她披上,他没有任何逾越,还歉意地说:“这是村长夫人给臣的,虽然简陋,但干干净净,您暂且将就一下。”
这外衫布料确实简陋,落在夏幺幺中衣,隔着布料她感受到了粗糙,但她又怎会嫌弃?裴声行这么善意地待她,已经比她遇到的种种好的太多了。
村庄的人被马匪吵醒,随着脚步声,村长夫人慌张不安的声音远远传来,“裴郎君、你在么,外面那些马匪是怎么回事?哎,你、你快去看看,他们要见你,否则就要攻进这村里了!”
眼见村长夫人就要过来,裴声行轻轻一扯,让夏幺幺坐在榻上,他拉上帘子,“您待在屋内,臣去去就回。”
夏幺幺接下来隔着朦胧影子,见裴司徒与村长夫人说了几句话,让村民不必惊慌,接着关紧房门离开了。简陋的屋子,没甚隔音的木门,却将外界的争执危险全部隔开,留给夏幺幺的是一片安全无忧的空间。
她心头翻涌情绪,裴声行实在太贴心,村长夫人若是撞见她与裴声行,肯定会觉得二人不检点,而且她衣衫不整,不适被外人看到,所以裴声行没让她出现。他又独自去见那些马匪,虽然那些马匪称要向裴声行谢罪,但马匪凶神恶煞,万一刁难他呢?
裴声行始终冷静,一点害怕都不曾显露,他的态度,仿佛就是让她依赖他,信任他,只需静静等待他处理好所有事。
这对总是独身一人的夏幺幺来讲,是多么难得和不可置信。
“裴郎君来了,不要慌,裴郎君来了。”村长夫人急急安抚众村民。
裴声行不紧不慢,他面上若有所思,一身黑色剑衣融在黑夜中,唇红眸清,白玉的面庞。
匪贼头目坐在马上,他肩膀处是刚刚包扎好的伤口,身后一行人皆是浴血奋战而来的面貌,“你就是裴声行?那些暗卫的主子?”
迎着周围村民好奇恐惧的目光,裴声行不忘保持编造的身份,他轻笑,“哪里有什么暗卫,只是我家女郎的小小侍卫罢了。”
“你家女郎”马匪头目李磐冷哼,那女郎是齐国幺妃,这裴司徒不知道在耍什么花样。不过他没有挑明这件事,国君宠妃在这村子里,这种消息传出去会惹来更多的风波,李磐等人最忌讳被朝堂盯上。
“李磐,快向公子谢罪。”在一行马匪中,一道格格不入的声音传出,正是裴声行手下的暗卫稷。
李磐表情变了变,不情不愿下马,唤众兄弟向裴声行行礼,“我等落败,心甘情愿,望郎君宽恕,且不背诺言。”
“”
裴声行同马匪谈了约定,这约定由他的暗卫带给马匪,马匪初始自是不服的,他们这些地头蛇拿了兰昊的钱,要夺财宝杀幺妃,一介文官真当自己在朝廷上的屁话在下面管用了?但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马匪不得不低头。
被暗卫们追的落荒而败,满心绝望,李磐等人发现这些暗卫非比寻常,当真是怪物,就连他们没有死都是因为暗卫手下留情,这些暗卫一次次猫捉老鼠般捉弄他们,恶劣的手段隐隐透露出背后主子的脾性。
背叛兰昊和死在齐国,李磐立即选择了背叛兰昊,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幺妃逃跑的情况下,兰昊可没有说过让他们追上幺妃。
更何况,这么多兄弟出马只为杀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妃子,李磐等人心中也是不屑的。
和谈讲究诚信,暗卫并没有隐瞒裴声行的身份,所以李磐知道这齐国裴司徒在护着幺妃。
兰氏一族与裴氏一族本就长期纠纷,这背后又能牵扯出众多的齐国朝政,李磐觉得他还是不要深究为好,他和兄弟们重要的任务是在齐国安稳扎好。
李磐的兄弟留在外面,村庄的人不能进也不能出,裴声行与李磐在一个小院,淡声谈判。
“背叛兰昊,保护好幺妃,如此以来,我就会帮你们隐瞒踪迹。”裴声行看着棋盘上的棋子,清越的声音缓慢。
这棋子由寒玉打造,小小村庄里自是没有这等雅兴物件,这是暗卫们带的,这一路上,李磐差点惊掉下巴,裴声行可真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那些暗卫竟像小厮一样被他使唤。
李磐是匪贼,他娘是压寨夫人,他爹是匪贼,他生下来就是不通礼教的匪,后来才被收编为军,李磐不爱下棋,也不懂什么棋局,若在平时有人这么跟他摆架子,他直接掀了棋盘。
但现在,李磐不得不压着性子跟裴声行谈判,内心一直注意着裴声行的语气,生怕露出让裴声行不满的神态,他不傻,这个裴司徒,肯定不简单。
“你帮我们隐瞒行踪?我们这些兄弟嚣张惯了,你只要打听,就能从百姓口中知道我们的威风,我们没什么踪迹需要隐瞒的,司徒大人,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不想得罪裴声行,但李磐也不想被裴声行牵着鼻子走。
“你们不是齐国人。”裴声行无所谓,他垂眸看着棋局。他拥有的情报太多,李磐的话根本不值得他在意。
这句话一出,李磐顿时戒备,他想拔出大刀,后知后觉意识到刀已经被暗卫扣走了,李磐警惕:“你知道多少?”
裴声行一点也不紧张,“你们本是一支军队,却因某种原因在齐国隐藏,我说的对么?”
“难道你是奉齐王命除掉我等的?不若是齐王,不可能还要帮我们隐瞒踪迹。”
“齐王是不会注意到这些事的。”李磐的话终于有裴声行感兴趣的了。
“我曾剿匪,当时的匪贼和你们不同。”裴声行抬睫,眸子温和,却有一层冰冷潜藏,“你以为我会留下祸患么?齐国王畿附近,本不该再次出现匪贼。”
上大夫之子裴声行结束游历回国之后,并没有立即得到众公子的尊敬,他在众人的印象里仍然是懦弱善良的裴府小儿裴二郎,是剿匪一事让众人彻底发现裴声行的不同,不过这都是此前的事情了。
现在齐都的人谈起这位裴公子,只会说他是如此的俊美温润,如此的优秀完美。
李磐与这传说中的上大夫之子谈判,只觉得在裴声行的注视下,自己隐瞒的事情都被看破了。
“我猜,你们是燕国人。”裴声行的语气平静,已经是确信了。
李磐不知道裴声行到底知道多少,他额上冷汗涔涔,“是。”
自他们混入齐国,从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是哪里人,马匪有箭矢又如何?队列有序又如何?只能称得上是他李磐管教有方,这腐朽的齐国,没有人会在意马匪们从何而来,正是因为这点,他们才能安心地待在齐国境内,只等战事爆发,伺机而动。
“你要杀了我等么?”李磐咬牙。“我等誓死效力燕国,不可能谋反。”
情况已经明了,这裴声行早就知道他们是燕国人,是燕国留在齐国的一支隐患,马匪之事说不定就是裴声行自导自演。李磐不信裴声行真心要帮他们隐瞒踪迹,也许这一切都是裴声行为了套取更多的情报或是想要招降。
见李磐如此紧张,裴声行古怪看他一眼,“我何时让你们背叛燕国了?”
“那你?”李磐愣住,实在摸不准这裴声行的立场。
“我会让人隐去你们的踪迹,你们待在齐国,让这一切越乱越好。”裴声行微笑,李磐心惊,这裴司徒的态度,分明、分明是要谋反啊!
对李磐来讲,裴声行若要谋反,对他们当然是有利的,但他想不通,裴声行为什么要谋反,裴声行明明是忠心的齐国臣子,齐国公子愿意听从他的劝导,如果他对齐国不满,完全可以推行政令,何必这么麻烦?
“你竟有如此野心。”李磐自愧不如。
对于他这句话,裴声行不着痕迹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裴声行道:“不过,还望你能告诉我燕国发生了什么,燕国的君臣怎会做出这样的计谋呢?”
燕国的君臣,从上到下都是胆小的,明明是从分封便存在的国家,却始终没有任何存在感,燕国也从来不参与什么大事,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生怕惹上一点祸事。燕国也不是什么强国,怎么会做出这样大胆的决策呢?像是要参与争夺天下了。
这件事是裴声行最为在意的,燕国发生了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好奇的,在马匪背后牵扯的这么多势力交杂的情况下,他最在意的不过是一个情报罢了。
“这”李磐本不想说,但现在说好听点,他是与裴声行谈判,其实他是被裴声行威胁,那些暗卫正盯着李磐,李磐知道,一旦他惹这位裴司徒不高兴,也许就是让兄弟们和他一起人头落地,于是李磐只能讲燕国的情况说给裴声行听。
李磐向裴声行道来,在两年前,一位能人来到了燕国,那人大刀阔斧,暗中整备军队,使得燕国上下一新,那能人谨慎,一直潜伏隐瞒,不让列国发现,不知不觉间,燕国的势力已经投入到不同列国。
“”
“是这些了,具体的我就不清楚。”李磐小心说,“即使是在燕国,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并不年轻,但杀伐果断,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燕王、燕太子都听他的。”
裴声行沉吟,他脸上闪过懊恼,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不知道,总是待在齐国,让他耳目些许地蒙蔽了。
“多谢。”裴声行向李磐温润道。
李磐看着他有礼的笑,心情古怪,这裴司徒装的可真够辛苦的。
“公子能有那样的暗卫,连齐王都比不上公子,公子您并不是寻常贵人吧?”李磐问。
裴声行悠悠然然,正常地不能再正常,“自是不同。”
“吾是上大夫之子,裴府二郎。”
这他当然知道!李磐无语凝噎,清楚裴声行是不肯透露了,李磐便不再追问。
李磐又说起另一件事:“您为何要以保护幺妃为条件?”
这是李磐最不能理解的,他本以为幺妃是裴声行会出现在此处的原因,但经过这场谈判,李磐发现裴声行此人绝不是这样的,裴声行从始至终,都是为了燕国的事情而来,但裴声行又是以保护幺妃为条件,这让李磐混乱,裴声行跟幺妃真的有什么关系么?
“绝色美人,自是护之如珍宝,不忍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
“美人美人,你们这些贵人为了所谓美人竟做到这样,兰昊将军也好,齐王也罢,没想到就连裴司徒您这样的人也是如此,难过美人关。”李磐不禁感慨,“那美人到底有多么貌美,惹得朝政纷乱,我李某也真的想见一见。”
裴声行笑了一下,说:“我护的人,凭什么让你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