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夏幺幺和青嬷嬷暴露在众公子面前,她半愈的膝盖兀地撞在地面,夏幺幺死死咬唇,发出一声短促的“呜”。
裴声行瞥了夏幺幺一眼。
面前的两人,一个老妪是永巷令,另一位女子,他一眼看不出是何人。
那女郎低着皓白脖颈,永巷令老妪粗糙的手捏着女郎纤细肩膀,女郎宛如被禽住的小兔,裴声行微思。
夏幺幺不曾抬头,也不敢抬头让人发现她的身份。
青嬷嬷的手劲极大,这使得夏幺幺肩膀、腿都疼痛无比,本就娇柔的夏幺幺疼的眼泪快掉下来了。
公子们看到夏幺幺颤抖瑟缩,女郎腰极细,低下乌发,跪在眼前,帛带触地,他们一时间止住言语。本以为是歹人,结果竟是一老妪和一娇柔女郎,这这这,这算何事?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争吵?”
青嬷嬷:“回禀诸位公子,老身是永巷令,在此处管教不听话的宫人。不曾想公子们从这里经过,惊扰了公子们,实在罪该万死,老身这就带她下去。”
说着,青嬷嬷就要拉夏幺幺离开。
“这么说,是误会一场?”有公子反应过来,尴尬笑道。
“既然是误会,你们退下罢。下次若在这里管教宫人,那就自行领罚。”
除此之外,公子们也无话可说了,那名宫女看上去很害怕,他们也不想刁难这可怜的宫女,但在青嬷嬷带夏幺幺离开时,裴声行忽然出声。
“且慢。”裴声行长睫轻扫,语气温和:“你方才说,你在教导不听话的宫人?”
“是。”青嬷嬷恭敬道。
夏幺幺再次跟着青嬷嬷跪下,她心中叫苦,暴露在众人面前越久,她跪的越久,双腿愈疼。
裴声行不着痕迹瞥夏幺幺几眼,这女郎跪在地面,轻轻瑟缩,似乎在隐忍什么疼痛。
他嘴角笑意加深:“是么?不知道是哪里的宫女,竟能穿这样的衣裳,而不是宫女的衣服。”
其他公子一愣,下意识看向夏幺幺,女郎的衣服华贵,不像宫女所穿,公子们这才反应过来:“等等,你到底是何人?”
众人的声音嗡嗡嗡,夏幺幺隐忍疼痛,低着头,耳边的话其实已经听不太清了。她蹙紧眉梢,到底是何人拦她,那人分明就是故意的,害她多跪。
夏幺幺对裴声行不满,但她不敢抬头去看是什么人,怕被发现端倪。
青嬷嬷手心都是汗,在裴声行似笑非笑的目光下,青嬷嬷感到一丝惧怕。奇怪,这男子明明看着儒雅温良,她怎么会怕呢?
“这老身”青嬷嬷支支吾吾。
“我、我有罪。”
“是我的错。”
夏幺幺出声,娇娇怯怯地打断青嬷嬷。
“我不应该偷穿贵人的衣服。”
一名公子疑心:“就算如此,你和这永巷令为何躲躲闪闪?”
“怕被贵人发现。”夏幺幺可怜道,“若被发现,我就不能待在宫里了,而且会连累嬷嬷。”
众公子终于了然。
原来是这宫女偷穿了贵人衣服,永巷令才在这里管教她,偷贵人衣服是大罪,想必两人都不想被发现,所以才遮遮掩掩。
对于宫里的宫人而言,这也许是灭顶的大事,但对公子们而言,这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小宫女,你且放心,我们不会责罚你的。”公子们顿觉这女郎可爱。
“女郎都爱美,我小妹也常常偷穿她母亲的衣服呢。”
夏幺幺听到这句安慰,心情有些复杂,说出这话的公子她知道,是虞贵妃的儿子,他口中的小妹是齐国七公主。
为了尽早赶走这些公子,夏幺幺强忍着双膝疼痛,眼角挂着泪珠,可怜地周旋。
“真的吗?”夏幺幺像是感到了希望,接着,小声祈求,“公子们千万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这是自然。”齐国公子们轻易道。
公子们笑嘻嘻的,纷纷表态,气氛良好,他们注意到裴声行并不说话,公子们疑惑,拍了拍裴声行的肩膀,“裴二郎,你呢?”
裴声行嘴角挂上笑,他眨着纤浓眼睫,温润儒雅。
“当然不会说出去。”裴声行温声。
听着他们的对话,夏幺幺松口气,这些人终于可以走了吧?
夏幺幺的呼吸在下一刻停住,一双手轻轻扶住她的胳膊,清冷贵雅的香飘到鼻尖。
“我们不会怪罪你,你起来罢。”裴声行温和道。
若是被这男子扶起,会被公子们看到脸!这些公子们里面肯定有见过幺妃的人。夏幺幺顿急,眼里的泪一瞬没忍住,匆匆甩开裴声行,再次跪在地上,深深低头,挡住自己狼狈的脸蛋。
对夏幺幺的反应,众人都感到惊异奇怪。
“我自愿受罚,在此处跪到傍晚。”情急之下,夏幺幺说。
“”
在夏幺幺诚恳真挚的认错态度下,齐国公子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而且,他们还要去参加公子煜的小宴,一个小小的宫女,还不值得让他们耽搁太久。
“司徒大人,您的手脏了。”随行的宦人殷勤对裴声行说。
裴声行一愣,这才发现手上沾了水渍,他回头看去,见那偷穿贵人衣服的“宫女”还在原地跪着。裴声行垂睫,毫不犹豫地接过宦人递来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擦着皙白干净的手指。
“司徒大人,您对那宫女感兴趣么?”宦人有意巴结裴声行,如不出意外,过不了多久,裴声行便是下一位齐国上大夫了。
“小人可以帮您问问她是哪个宫里的宫女。”
裴声行一顿,“为何如此说?”
“司徒大人您方才去扶那宫女”
“莫要乱猜。”
“我只是好心罢了,区区宫女,方才她不识好心,驳了我的面子,我还未生气呢。”男子面貌俊美,笑容如沐春风。
一句“区区宫女”让宦人顿时闭了嘴。宦人脸上有些烧,那女郎是区区宫女,而他可不就是区区宦官呢。
宦人自讨无趣,默默退下。
小宴落座后,裴声行象征性地同公子煜道了几句夸赞,他嗓音清越,引经据典,态度自然,让这年轻的、养尊处优的齐国太子得意万分。
“二郎,有何事?”裴家的小厮见自家公子招呼自己,小声问道。
“你去章若台转角假山,看是否有宫女在那里跪着。”裴声行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小厮回来,奇怪道:“二郎,什么都没有啊。”
裴声行抬了抬眉,没怎么意外。
小厮见裴声行沉默,以为他不满,接着说:“不过,虽然小的没有看到什么宫女,但小的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在假山后面的路上,有轮椅的痕迹,二郎需要小的去找是何人么。”
裴声行稍微有些惊讶,在公子煜的小宴上,众人皆是与公子煜交好的人,是故,裴声行知道公子煜近日特地为那幺妃打造了一辆木轮椅。
小厮瞧着裴声行的神情,小心说:“小的还要再去看一次吗?”
“不必。”裴声行却拒绝了。
原来是幺妃,那就罢了,他对齐王妃嫔,并不感兴趣。
幺妃的宫人们正焦急地寻找幺妃,终于见到夏幺幺坐着轮椅出现时,她们惶恐道:
“天啊!幺妃!您的腿怎么了!”
女郎的双腿渗出血,红色的痕迹透过衣裳,渗人极了。
“我不小心摔倒了。”夏幺幺勉强道,随后,直接疼的晕倒。
“快传医官!”
“把大王也喊过来!”
“”
幺妃因为乏闷,外出散心,路上不小心出了意外摔倒,伤势更重,受了不少苦。
这消息传出去后,不知有谁添油加醋,变成了王后怀恨在心,故意加害幺妃,让幺妃再次受伤,意图让幺妃变成一介废人。
齐王见幺妃小美人脸色惨白痛苦,听了传言后,对兰氏更为生气,责令兰氏一个月禁闭,连公子煜骑马游猎的机会也一并剥夺了。
“岂有此理!”天降横祸,兰氏气得快要疯掉。
“你可看清楚了!这幺妃是个祸害!”
“你父王为了夏幺幺,把你我关起来,他本就是个老糊涂,现在被那狐狸精迷得找不到方向。”
见兰氏发怒,公子煜欲言又止,“母后,没有您说的那么严重,父王只是不让我去游猎罢了。”
“而且,母后您之前对幺妃做了不少错事,幺妃是个好人,母后您可以不要为难她了么。”公子煜小声。
“好人?”兰氏冷冷道,“夏幺幺若是好人,现在宫里这传言是哪里来的?”
说起这件事,公子煜脸上闪过不自在。他欲言又止,在兰氏骂夏幺幺数句后,终于忍不住出声:“母后,是我把轮椅送给幺妃的。”
“也许是因为轮椅有问题,所以幺妃才摔倒了。”公子煜语气愧疚。
公子煜不解释还好,解释之后兰氏更是愤怒。
“公子煜!她可是你父王的妃子!”
“夏幺幺不过是一个放荡的妖女,你是尊贵的齐国太子,你竟然敢对她献殷勤!”
“够了!我杀了夏幺幺!”
“母后,不可!”公子煜顿急。
兰氏眼中杀意,“有什么不可?你父王说了,夏幺幺只是一个玩物,我杀了夏幺幺,你父王不可能杀了我。”
王后兰氏能屹立不倒不仅仅因为她是齐王发妻,更重要的是兰氏的弟弟手里握着兵权。逼急了兰氏,她杀了夏幺幺,那齐王也没有办法。
见兰氏就要喊心腹宫人,公子煜急急阻拦:“母后,父王已对三公九卿做了许诺,”
“等幺妃腿伤痊愈,父王就要设宴庆祝。”
“若您此刻杀了幺妃,那父王就要失信于群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