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献祭
峰顶如剖开的蛋壳，盈着一池清水。
水色碧蓝，仿佛深海化作的一滴泪，躺在山岭之间。
水池边上立着几根石柱，光洁如玉，散发出莹莹微光。
陆真真只觉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但她来不及多想，因为几名黑衣人已经出现在她视野中，眼看就要登上峰顶。
一条银色水龙突然出现在空中，挡住他们的去路。
黄泉之主双手结印，水龙昂首发出一声长鸣，龙尾一摆，张嘴吐出一股洪流，朝黑衣人冲刷过去。
银色的波涛来势汹汹，黑衣人乘坐的驭空法器如同失控的小舟，倾覆在水中。
他们身影陡散，其中四人结阵将水龙合围，剩下一人绕开战局，直奔峰顶水池。
陆真真凌空斩出一剑，剑光紧随那人而去。
那人闻得耳后生风，头也不回，打出法器挡住这一剑。
一声脆响之后，法器破碎，陆真真的剑光犹如长了眼睛，去势更疾。
那人反手劈出一掌，借着与剑气冲撞之力，腾空到了水池上方。
他手中忽然滑出一物，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入水中。
那物又轻又小，落水之时几乎没有激起什么浪花，但很快，碧蓝水面上出现一个漩涡。
漩涡越来越大，如同风暴的入口，发出恐怖的吸力，将周遭的一切吸附过去。
那黑衣人首当其冲，被漩涡吸入，紧接着，与水龙对战的四名黑衣人也相继被卷入其中。
陆真真只觉自己的身体也被强大的吸力裹住，她人在半空，犹如一片飘坠的落叶，身不由己往下跌去。
就在这时，她身下突然被某个东西猛地一撞，一股柔软湿润的力量将她带回高空。
陆真真低头，却见顶着她的是黄泉之主的水龙。
水龙摇头摆尾，一路往上攀升，来到黄泉之主身边。
黄泉之主打出一个水球，将她与陆真真包裹其中。
水球漂浮在高空之上，黄泉之主神情凝重，“他们想献祭。”
献祭这个词，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话。
随着下方的吸力不断扩散，山间刮起飓风，无数屋瓦梁柱冲上峰顶，统统投入漩涡之中。
山脚的战斗为之一缓，黄泉一族的女子与那些黑衣人被狂风刮得站不住脚，像失了根的浮萍，纷纷飘到空中。
有些人很快落入峰顶的漩涡，连一丝哀嚎都未发出就消失不见。
黄泉之主迅速打出几个手印，在空中形成一个半透明的罩子，将水池罩入其中。
但这罩子在疾风的冲击下很快变得摇摇欲坠，黄泉之主面上露出决然之色，她伸手一招，守在一旁的水龙长吟一声，硕大的身躯瞬间缩小，钻入罩子，直扑向池中的漩涡。
漩涡顷刻间如被冰封，水面上很快结起一层白霜。
黄泉之主闭上双眼，默念法诀，随着时间流逝，她的身影似乎变得越发透明，而那水上的白霜越结越厚……
陆真真忽然觉得眉心一凉，她抬起头，只见鹅毛大雪从天而降。
黄泉之中本是一片幽暝，此时雪片来得又急又密，很快将山岭染成白茫茫一片。
随着漩涡的吸力消失，那些黑衣人在空中再度与黄泉一族厮杀起来。
陆真真看了眼黄泉之主，心知封印漩涡之事自己帮不上忙，当下挟着剑意急冲而出，加入外面的战局。
黄泉之主微微睁眼，看向她离开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陆真真不知这一战何时能结束，她甚至不知黑衣人为何要对黄泉动手，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一时间，她顾不得许多，剑尖凝聚无尽杀气，化作一片黑金厉芒，将前方阻拦的敌人尽皆斩落！
就在她杀得难解难分之时，腰间的传音石忽然亮起。
“陆真真。”江月白的声音蓦地传入她耳中。
他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清冷，其中的寒意甚至比以往更深。
陆真真一剑刺穿一名黑衣人的胸膛，伸手扯下腰间的石头，“我在。”
她的气息略显急促，对面的江月白停了一瞬，“你在何处？”
陆真真避过对手的掌风，迅速掠到一旁，“黄泉。”
江月白大约听出她这边应接不暇，并未多问，只道：“三花在吗？”
陆真真再度挥剑，扫出一片剑气风暴，为自己赢得片刻喘息之机。
“在。”她回道。
“让他拉我过去。”江月白简短道。
陆真真微微一怔，“怎么拉？”
“我在谛听之井。”江月白道，“你带他到同一个地方。”
陆真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三花能够穿过结界，就能将江月白从鬼市带到黄泉。
她当下折身返回，来到黄泉之主身边。
“我有帮手。”她对黄泉之主道，“他现在谛听之井，能不能送我过去？”
黄泉之主睁眼看她，“若我灵力足够，自可带他过来，不过现在我所有的灵力都用在封印法阵上，恐怕力有不逮。”
“我有办法。”陆真真道，“只要把我送去黄泉与谛听之井连接之处，我就能带他过来。”
黄泉之主眼中泛起一抹诧异，“你能打破黄泉结界？”
“我不能。”陆真真道，“我儿子可以。”
黄泉之主脸上的诧异之色更甚，她打量陆真真一眼，忍不住抿唇轻笑，“你的帮手难道是你夫君？”
陆真真：现在是聊这个的时候吗？
她摇头，“不是。”
黄泉之主面露失望。
她抬手幻化出一条小巧的水龙，“你乘着它去。”
陆真真朝周边的战局望了眼，“你们还能撑多久？”
“不要小看罗刹，”黄泉之主道，“她们只要见了血肉，就不会轻易罢休。”
“你呢？”陆真真问。
黄泉之主半透明的身影在空中若隐若现，她淡淡一笑，“即便我不在了，还有团团，你无需担心。”
陆真真深吸口气，朝黄泉之主点点头，“挺住。”
说完，她跨上水龙，腾空而去。
黄泉之主望着她的背影，轻声笑了笑，“现在的人哪，真是比以前心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