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船到桥头自然直
下午，南风他们没有出门，跟着平安一起在院子里劈竹片子，冬月将院子角落竹枝上的叶子摘下来，用剪刀剪碎了铺在盆里。
“姐，你要做什么？”
“做个试验。染两条帕子。”
灶上火没熄，将剪碎的竹叶倒进锅里，加水慢慢煮，同时不停搅拌。 竹叶蒸煮了半个时辰，水变成了褐绿色，将水用大碗盛了一碗，又添了一小碗水，取了差不多一两绿矾，放在小碗里熔化开，冬月将两条素白丝帕放进绿矾水里，几分钟后又将丝帕泡进竹叶水里，丝帕轻薄，泡在水里完全浸透，十几分钟后，将帕子取出，往盆里舀了一勺清水，将帕子在水里洗去浮色，对风晾了几分钟。
两条春绿色的帕子就出现了。
冬月拿着帕子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还有一股子清香。
颜色是真的好看，特别是配这轻薄的丝帕。淡淡的青色似有莹莹的光透着一股素雅宁静。
染好丝帕，她将绿矾水找了个竹筒装起来，如果有机会下次还可以用。用封灯油的油纸将口子封了起来，放在屋子柜脚边。
她本想就呆在屋里绣帕子，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将鱼篓子编出来。
三人都在院子里忙活。
申时，金贵叔突然来了。
“哟，都在忙呢，冬月你还会编竹子，你那是编的个啥，你那不行，框子编的太紧太窄，费竹子不说还装不了什么东西。”看着没有收口的框子，乔金贵摇了摇头，看样子是想学编框子没人教啊，这爹娘不在什么都得靠自己，“你若想想学，我跟你金宝叔说说，让他教你。”
“多谢金贵叔，你来是。。？”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住这村子角落没事谁会来。
“哦，今日在镇上有个人让我给你带个话，说是故人归的，让你明日给他出货，有多少出多少。”怕有遗漏，他想了想，确实就这么几句。
“真的？”冬月丢了手中的竹篓，高兴的搓了搓手。
“嗯，那故人归是哪里？你们给他出什么货？”金贵也纳闷的很，听着像是卖什么东西。
“是个饭馆，我卖了些鱼过去。”日后要经常做他的牛车，这事想瞒也瞒不住，冬月尽量简略了说。
南风跟平安在一旁听到是说鱼，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
原来是鱼，鱼能有多少，又卖不了两个钱，哎，好歹人孩子找到了个营生。“那行，我牛都没有喂就过来了，话带到了我就回去了。”他来得匆忙，居然也不看看院子那头，若是看到那满竹竿晾着的鱼他就不会这样想了。
“金贵叔，明日我去镇上还麻烦你留个位置。”
金贵叹息一口气，“你怕是不知道，不是赶集的日子牛车都坐不满人，你直接去就是了，我走了。”
等人急匆匆的走了，南风彻底乐歪了嘴，拉着平安围着院子转圈，“平安，听见了吗，明日又可以卖鱼了，人家全要。”
“嗯，可惜还有几十条没有杀，不然可以一起卖了。”
“姐，明日你卖了鱼记得多买些盐回来，这样也不怕鱼多了，我若告诉六斤，怕是他得气死，他之前还懊恼鱼都带回家去了呢。”
“卖鱼的事等我回来再告诉他们，就当是给他们一个惊喜。”冬月也高兴，没想到订单来得这么快，看样子糍粑鱼推广的很顺利啊。她又想到答应陈老板的竹箱子，哎，真的是一个人不够用。
几人边干活边兴奋的聊着天。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晚上南风他们都睡了，冬月点起了油灯，趁着夜间安静，她接着绣起早上没绣完的帕子，之前不知道鱼卖的顺不顺利，又怕没有进项才接了5条帕子的活，若是以后卖鱼顺利，那帕子的活就不接了，真的是费时又费眼。晚上虽然清净，但是蚊子多，门口熏了些艾草才好些。绣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她实在顶不住便也睡了。
早上她起床，南风也跟着起来了，到了平安家院子，没有叫醒平安，两人将鱼卸下装在框子里。
“姐，这么多鱼怕是背不动吧，要不让平安哥陪你一起去。”满满一筐子的鱼。
冬月蹲下试了试，勉强可以承受得住，这幸好是背，若是提那她就完全不行。“这次就算了，反正坐车到镇上，从镇口到酒楼也就两炷香时间。应该得行。”冬月在竹筐间隙塞了一竹筒水，又拿上自己的小钱箱，这次连早餐都没有做就走了。
南风非要送她到村口。
到了村口，看到了金贵叔跟牛车，车上零零落落坐了两三个人，“来啦。”
“金贵叔。”她将鱼往车上一放，嘱咐南风回家，并让他们下午小心。
“看这架势你这框子里鱼不老少啊，平日里你们怎么抓鱼的，有时间我也去捞几条吃吃。”
“都是南风他们几个平日里捞的，养了好些时，前日赶集碰运气有馆子要。”
“你去卖鱼啦，这鱼什么价？哪个馆子要？”旁边一个妇人听到捞鱼卖钱，脑子一下子活络了。
冬月抿着嘴不说话。
那妇人翻了个白眼，“都是一个村的，还藏着掖着。”
“我说三花，人家一个孩子去卖点鱼你也跟着瞎起哄，你臊不臊？你若想做这营生便自己去找门路，何必在这里为难一个孩子。”
“金贵叔你这话就说重了，我怎么就不能问了，就算她告诉我了她卖她的我卖我的，我又不抢她生意怎么就不行了。”
“怎么就不抢了，本来老板就收那么点，你也卖她也卖，那老板收谁的。这还不叫抢生意。”
旁边两个人也点点头，对于她的做法一点也瞧不上。
“切，不说就不说，自己找就自己找，有什么大不了的。”
牛车等了一会儿，又上来了一个人后，乔金贵便赶着牛车走了。
一路上，冬月如老僧入定般闭目养神，对于三花几次朝她篓子看都没有搭理，篓子用旧布盖着，在外头其实看不到什么，边缘的孔洞也被她用油纸遮住了，一方面是为了卫生，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掩人耳目。
中途又上了两个外村人，就这样一路摇摇晃晃了两个时辰，她再次来到了镇上。
这次，她直接背着背篓来到了故人归，背着五六十斤的东西走半个小时也把她累的够呛，这身板不行啊。
进了故人归，小二看了看她的行头，“这位小娘子，您是吃饭？”倒也不是他狗眼看人低，实在是这位穿着打扮不像是来酒楼消费的，而且这么早也没到饭点啊。
“我找程掌柜，是她说要收我的鱼让我送来的。”
小二恍然大悟，“您是云山村的，来来来，你跟我到后院，二柱！”他对着旁边擦桌子的活计喊道，“去二楼把程掌柜叫去后院，就说霍小娘子来了。”说完就迎着冬月去了后院。
冬月将背篓卸下来，瞬间，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次再有这种事，还是得叫上平安。
在院子里站了没多久，掌柜的就来了。
“哎呀，霍娘子，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程掌柜笑得一脸灿烂。
“程掌柜，看您的样子定是这糍粑鱼打出了些名声了。”
“正是正是，前日中午我就按着霍娘子给的法子推出了糍粑鱼，当天就将那14条鱼都送了出去，没想到吃过那鱼的昨日又来了，指明要吃糍粑鱼，知道这鱼不单卖，消费满了才送，还特意消费满了金额，可惜我这里没有鱼。一些客人一通好闹，我让小二去集市上找找有没有卖腌鱼的，找了老半天才买了两条，好在我让人去找马车传话，赶在了马车赶走之前，不然今日还没有鱼，这么好的点子怕是都要被我搞黄了。”
“程老板生意兴隆，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客套话咱就甭说了，你今天带了多少鱼？”看了看她边上的背篓，背篓被布盖着，不知道里面有多少。
冬月将布揭开，程掌柜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二柱，去拿个秤来给霍娘子称一下。”
六十七条鱼，有大有小，总共65斤，共得银975个铜板，掌柜的给了她四个二钱的银裸子，又给了她175个铜板。冬月退回一个银裸子，让掌柜给帮忙兑成铜板。
“霍娘子，这买卖的银钱结请了，咱来谈谈立契的事儿吧。”一个商人最基本的敏锐度告诉他，这个糍粑鱼日后指定卖的火，不会差，那么稳定货源就显得尤为重要。如今可没有谁正儿八经去养鱼，若是他菜卖的好，结果同昨日一样没有鱼那就完蛋了。再说过几个月便是冬天了，冬天这鱼可更难找。
“立契？”
“霍娘子，这立契可是好事，立了契书，到时候你的鱼不愁卖我的鱼不愁买，这不是你好我也好吗？”
冬月想了想，那不就是签合同吗，若是签了合同那条款都摆在明面上，确实是你好我也好的事儿，果然是老道的商人，“程老板这契书想怎么立？”
“你每隔两日需向我供腌鱼50~60斤，我以15文每斤的价格收购，若有违反，赔偿白银100两。若供货需求增加或减少，则双方协商一致再做处理。”
冬月见他说完，想了想，“再加上一条，若一方想要终止合作，需提前5日提出。另一方不能恶意阻挠。”
“霍娘子想得周全，那咱这就把这契书立了如何。”
冬月又思索了片刻，觉得也没啥好补充的，便点头同意了。
掌柜让账房写了两份契书，双方签字按了手印，两人各执一份，这契约便算成立了。
“有劳霍娘子了。”
“掌柜的客气，那后日再见。”将契书放进钱箱子里。又将箱子放进背篓，冬月背着背篓出了故人归，直奔杂货铺。
“掌柜的，给我来十斤盐，可否向前日一样送我个装盐的罐子。”
掌柜的看了看她，这才认出她。
“小娘子家里怕不是做咸菜生意的吧，怎的买这么多的盐。”
“掌柜的说的是，正是做咸菜生意的。”
老板爽利的送了她一个罐子，“还要些别的吗？”
“您上次给我的油纸我用着甚好，多少钱一张？”
“油纸2文一张，你要几张？”
“那给我5张，今日就这些，麻烦掌柜的算一下钱。” 冬月给出两个二钱的银裸子。
掌柜的找回她90个铜板，她道了谢离开了杂货铺，算了算要给出去的钱跟带的车钱，她还有350个铜板，
这回她去了米铺，看到白花花的大米甚是激动。米铺的粮食种类很多，有陈米有新米，还有卖相不好的碎米，这种在以前爷爷家都是用来喂鸡的，有栗米，有小米，有粗面粉有细面粉，她问了问价，新出的大米12文一斤，陈米9文，碎米7文，细面粉13文一斤，粗面粉10文一斤。如今条件有限，有米吃总比每日的玉米粥可强太多了。她要了10斤陈米，10斤粗米粉，又买了两斤菜油总共花了260文，磨着老板送了她一个油罐子，这才欢欢喜喜去了镇口的牛棚。
“你今日倒是早，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不多逛逛。”乔金贵替他把背篓放上车，背篓里的东西还不轻，“怎么，鱼没有卖完？”
冬月笑笑表示默认，如此也好，免得招摇。
“你也莫灰心，我看你也卖出去了不少，这做生意都是慢慢磨出来的。”
“恩，我以后每两日都会来一起。”
“如此也好，来的勤多少还是有赚头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村里人都到了。三花看了看冬月放在车上的框子，故意推了一下，“我当这买卖多好做，原来也不过如此。”这东西都没有卖完，只赚了个响头。
冬月懒得搭理她，一路闭目养神，回到家差不多申时末，也就是下午5点左右了。南风他们还没有回家。
她将粮食提到杂房，将盐跟油放到了自己屋里。又看看钱箱子，里面有契书，心里一阵踏实，她终于稳稳当当的迈出了赚钱的第一步。
今日买了面粉，晚上就吃个疙瘩汤好了，简单又美味。
没多时南风他们就回来了，今日是五个人同去了，总共捞了三十九条鱼。
“你下午去哪儿呢，问他们俩，他们俩都不肯说。”杏花走到她跟前，看她有些疲态的样子，“怎么这样劳累？”
“你猜？”冬月笑盈盈的看着她。
“你鬼点子那么多，谁能猜到！不说拉倒。”
“明日你们约上午还是下午”
“我们商量过了，以后都约下午。”
“都到堂屋来，咱们开个会。”
几人都准备走了，突然听到说要开会，又连忙赶紧坐到堂屋桌子旁，这开会就是有大事讲。
“我今日去镇上卖鱼了。”冬月开头直接了当。
大家一听又卖鱼了顿时心里乐开了花。
冬月回屋拿出钱箱子，将里面的契书拿出来给他们看，可惜在场也就南风跟平安稍稍能看懂。
“这是一张契书，是我与故人归的掌柜一起立的，上面的意思是以后每两日我需向故人归提供腌鱼50~60斤，不然就要罚银100两。”
大家听了立马就站了起来，“咱们要发财了。”六斤摇了摇阿达的身子，把阿达晃得一阵难受。
“天哪，两天60斤，那得赚多少钱，那岂不是我比我嫂子还要厉害。”杏花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不行，水水，你掐我一下，我怕我在做梦。”
水水自己都似在做梦，她用力的掐了一下杏花。
“哎呀，疼，你个傻妮子你还真掐啊。”
这些人真的就没有人听到后面那句不然罚银100两，估计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冬月笑了笑，“好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今日还有另外一件事。”
她将钱箱子里的铜板都倒了出来，众人呆在一边傻愣愣的看她数铜板。她从中数了一堆130文钱推到杏花面前，又数了一堆150文钱推到阿达面前，“这是你们这次的卖鱼钱，自己收好。”
两人直接傻眼，这么多钱摆在他们面前说是他们的，他们这会完全失去了思考意识。
“可真多钱，像小山一样的。”水水跟六斤看着两人面前的钱堆，心里很是羡慕，哎，说一失足成千古恨最能道出此刻的心情。
冬月又数出35文钱递给她两，“这是你们两个的。”
“我们的鱼都拿回去了，怎么还有钱？”水水莫名惊喜。
“你们忘了，前日下午阿达跟六斤捞的是大家平分的。自然有你们的一份。”
水水简直喜极而泣。她接过铜板，放在桌上，六斤小心的数了又数，真的有35个铜板。
“这次我就先给你们，算是结清以前的，以后的钱我会记账，除了我那缸里还剩下的35条，鱼都是平分，你们以后每个人的钱都是一样的。每半个月分一次钱，若是想要中途支取就跟我讲，大家有没有异议。”这样好，钱都一样多就不会眼红谁的。
“这么多的钱拿回去，而且以后更多，家里人总会发现的，我都不知道找个什么借口解释了。”杏花玩着钱堆的铜板，这是她赚的钱，她简直要高兴死了。
几人都看着眼前的铜钱不说话，思考这杏花刚刚的问题。是啊，他们是不能私自藏钱的，不然会被爹娘打死。
冬月简直想揪一揪杏花的辫子，这丫头哪里是真烦恼，她那是赤裸裸的炫耀。卖鱼的事，宋婶儿也知道。但是其他小伙伴确实有这个烦恼。
“我想了想，卖鱼的事现在已经成定局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你们拿着这些钱交给爹娘也是应该的，回去跟爹娘解释解释，然后跟爹娘说让爹娘保密，不然这好差事就没了。保准爹娘们会支持你们。”这个世界还没有谁会跟钱过不去，只怕家里人得欢喜疯了。
“还有，可以多问问你们的伙伴，哪里鱼多，要为以后做打算。”
“冬月姐，我有一个请求。”阿达看着眼前的钱恍惚了好久，“我能只拿走50文，剩下的100文留在你这里吗？”他不知道自己拿回去的钱会不会被爹娘交到公中，爹娘性子太软弱，他不想自己白忙活一场。
冬月看他的脸色，高兴中带着忧虑，本来给人存钱是有风险的，搞丢了还得赔，这么吃亏不讨好的事她不想干，但是既然是伙伴，帮一下就帮一下吧，她点点头，“我给你记账。”
“谢谢冬月姐。”阿达感激的笑了笑。
“哎呀，他们就几十个铜板，往身上一揣就好了，我这有100多个铜板，我装哪。”杏花眼睛咕噜噜的转，“我看你这装钱的箱子就不错。”刚冬月拿出来她就喜欢上了。
“宋婶儿没跟你说这箱子300文一个。”冬月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
“这么贵你也舍得买。”杏花吃了一惊，“那你那块布给我包一下吧，我明日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