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白骨乐团12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元沅表示,她本人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大雨倾盆,狮鹫街24号内里一切如常, 宅邸堂皇, 花园优美,看不出任何这二把手刚刚死于非命的迹象。
洗刷万物的瓢泼大雨下了这么久,一点转小的意思没有,目睹了凶案发生的于元沅没敢逃得太远, 此刻藏身于花园角落,一簇湿冷不堪的灌木丛深处。
一串串雨滴沿着灌木粗短的枝丫流到于元沅头发上, 流到她衣服领子里,她甩了甩脑袋, 活似一只狼狈的落水狗。
雨水冰的很, 即使以于元沅强化过多次的身体, 前胸后背也一阵阵发冷。更别提雨水还遮挡了视线,影响听觉什么的了。
但于元沅不得不待在这里。
【雨很大……潘森……花园……】
旁白像是抽风了,间或吐出一些意味不明的词句, 于元沅听了半天, 只知道属于自己的剧情还未走完, 似乎要求她待在花园里等待什么。
于元沅又冷又饿, 她只得自我安慰,雨中的花园纵有千不好,万不好, 但胜在掩蔽性强,且地形开阔,方便逃跑,是以于元沅一直坚持守在这, 而不是找个地方躲雨。
“潘森不像是在大宅里大开杀戒的样子,是不是从后墙哪里逃掉了,这雨邪门了……”于元沅此刻的心情比这鬼天气还要差劲。
她一边享受着暴雨敲背的“服务”,一边回忆刚才的战斗。
早些时间,对付那把黑色大砍刀的时候,于元沅仿佛回到烈焰酒馆门前。
潘森站在老管家的尸体边上,像个大爷似的,连手都不肯多抬一下,任由大砍刀自行发挥——而它表现得异常出色,以刀身为中心掀起一场小型黑色的龙卷风,咆哮着,嘶吼着,誓要将卷入其中的所有生物变成刀下亡魂。
纵横刀锋笼罩之下,于元沅越打越心惊。之前她和未受伤的潘森在烈焰酒馆门口互殴时,于元沅虽说感觉自己虽说在力量属性方面不如人家,但在速度方面还是有些许优势在的。具体表现是她与潘森拉开距离后,对方一直没能追上她,最后是在雇主的地盘才逮到她人的。
眼下,这一点小小的优势亦消失不见。
于元沅几次试图突袭至潘森身边,实行围魏救赵之策,却都被大砍刀给挡了回来。
她露在衣物外头的皮肤感到一阵阵凉意,偶尔有疼痛的感觉传来——失去护甲保护,肆虐的刀光刮破了她表层的皮肤,留下条条细微血痕
刀速越来越急,刀光越来越深沉,黑色刀光又一次压制住赤红血影,终于,于元沅一个躲闪不及,缺少装备防护的腰腹部添了道伤口,跟原先的伤口一起,恰好组成一个十字。
“伤害我者,死。”于元沅嘴唇上下开合。
“杀戮律令”技能应声激发,她和潘森之间连起一道无形的连线。
有之前的教训打底,于元沅对“杀戮律令”技能在潘森身上起作用这件事基本不抱指望,但试还是要试的。
下一瞬,她瞪大双眼。
这人就算不曾受到同等伤害,状态越来越好未免有点过分吧?他这是挨了技能还是吃了补药?
别看潘森外表人不人鬼不鬼,他两只大脚一开,往那一站,双手插兜,高高昂起少了一只眼睛的脑袋,那傲气,完全不像是个重伤员。
与之相反的是,于元沅现在难受得很,连接她和潘森之间的无形绳索撞上一堵无形之墙,扭过来竟化为索命的绞索,绕上她的脖颈,缠了一圈又一圈。
“咳——”于元沅捂住喉咙,大口大口地吸气,难受得要命。
这一瞬间,她心里隐约有所明悟——能对付规则的只有另一条规则。
没有任何证据,但于元沅就是有种预感,潘森同样拥有类似“杀戮律令”的因果必杀技,而他的技能不仅抵消了于元沅施展的“杀戮律令”,还稍稍盖过一头,因而才让她遭受一定程度的反噬。
于元沅如今像是被人硬塞进一截狭窄的水管,窒息感,挤压感以及不容忽视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持刀的右手完全依靠本能行动。
这还怎么打,死亡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然后就是旁白君响起。旁白君堪称于元沅在这次强制任务中的大恩人,又双叒叕地救了她的小命。
【红发潘森,你这个暴徒,竟然敢残害门萨先生忠实的仆人,还不跪下谢罪!】
按照旁白设置的剧本,潘森这时候应该跪下来,向老管家的尸体三叩首。
“呵。”潘森回以冷笑,他连npc都敢砍,当然不会听一个看不见的旁白的差使。
潘森他选择直接召回大砍刀,顶着于元沅惊愕的眼神,“咣咣咣”地剁起肉馅——将老管家变异后的身体大卸八块。
乌黑长刀很有节奏感的上下起伏,
在旁白的声音下一次响起前,趁着潘森被分了神,从无形水管中艰难拔出身体的于元沅疾速后退,目标直指几排书架之后的玻璃窗。
潘森前科累累,对着npc都说干就干,她可不敢把赌注下在没手没脚的旁白这边,能跑路当然要尽快跑路。
哗啦啦。
她撞上了几米开外的巨大落地窗。
落地窗的玻璃碎了一地,于元沅双眼紧闭,用手护住头颈,撞碎窗户闯入外面的倾盆大雨中。
回忆结束,开始战斗复盘。
匍匐在草地上的于元沅瞅瞅身侧那截陪伴自己断手,薄薄一层皮覆盖着手心手背的位置,手指部分全是骨头,指甲尖锐还带弯勾,足有她自己的三倍长。
这只畸形的手是于元沅在逃跑路上捎带上的。
潘森守在老管家的尸体边上操控武器,死活不挪窝,于元沅起初以为他是担心东缺一块西却一块的身体,不敢靠近擅长近战的她,却又隐约觉出有些不对。眼角余光扫过男人的身影,于元沅越来越觉得他像是一只盘踞在财宝之上的恶龙。
然后,她就捡了这截断手。
断截面的鲜血早就被大雨洗刷干净,它安安静静躺在草丛上,不知道的人看了,或许会以为它只是一个无害塑料模型。
于元沅冷眼打量着断手,在心里整理着与它有关的疑问。
第一点,明明已经闯过npc设下的陷阱,潘森为什么要执意杀掉并不碍事的老管家?上一秒还一副随时要咽气的可怜模样,下一秒就干掉了实力不弱的npc,他是怎么做到的?而且杀就杀了吧,为什要坚持把住人家身体不放,再把人家碎尸万段?
联想到自家武器的小小嗜好,于元沅皱了皱眉,拿杀猪刀的刀尖戳了戳这截断肢。
毫无反应,“无名氏的杀猪刀”安静如鸡,断手翻了个面。
于元沅怔愣了一瞬。
书房内光线太暗,她的绝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交手的两把刀上头,却也分了部分给守着老管家尸体的对手,貌似他咬了尸体好几口,老管家的鼻子都被他给啃了下来……
于元沅迟疑着,最终把断手举到唇边。
老管家死了没多久,组织液血水等脏东西全被雨水洗涮干净,按说不会有太大的异味,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于元沅就是能闻到一股腐臭味。
“呕。”
她干呕着把断手丢到边上,缓过来后又把它捡回去,再度送到嘴边,又是一阵呕吐。
试了三次,于元沅都没敢牙齿咬下去——不行,这件事她永远做不到。
抹了把额头混杂着雨水的冷汗,于元沅幽幽地叹了口气,决定不为难自己了。说不定潘森那家伙牙齿上有什么作用奇妙的装备,要不也不能单凭他一口牙就能死咬住杀猪刀不放。
对,一定是这样。
第二个问题,她模糊感应到的因果规则碰撞究竟是什么。
这次战斗,于元沅自认已经全力以赴,或许中间漏掉了几次攻击机会,但这些都不是关键
,哪怕当时她冲到最前头,攻击次次不漏空,也未必不会被潘森翻盘,毕竟她没看清老管家是怎么死的。
潘森这家伙的职业模板似乎跟狂战士差不多,受的伤越重,爆发力越强。这种爆发状态按理来说不会持久,但于元沅根本不敢赌潘森得等多久才能到虚弱期,在此之前,她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于元沅把黏在额头上的姜黄色刘海往后抚平,也许潘森拥有一条“受到伤害后会变得更强大”之类的规则,恰好与于元沅立下的“伤害者即死”的半吊子律令撞上了。
最后一个问题,旁白的变化意味着什么?
旁白之前一直有条不紊地讲着故事,除了关键节点出声,几方人马相遇时出声,需要给职业者提示时出声,其余时间全看心情插话,无论是讥笑还是打趣,它都是以一种无比超脱的态度进行讲述——角色像是受它操控的木偶,如果不按旁白说的话去做,一定会受到惩罚
然而在潘森身上,它头一次碰了壁。
潘森杀掉老管家后,突然蹦出来的旁白说的话不像是提前设置好的,更像是情急之下的宣泄,语气干巴巴,字句也感觉是现编的。声线略显气急败坏,且多了吐字不清的毛病,像是一台天线出毛病的老式收音机,声音断断续续,还有不小的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