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K的聊天室22
分明是炎热却洋溢着生机的仲夏之夜, 身处远离城市的荒野,周边是林木草甸,却不闻虫鸣。
四周安静得渗人, 只听两位出家人口中念念有词——道士跳舞跳累了,学着和尚盘腿坐下, 不知道嘴里在念叨什么。
头顶的路灯将车身的影子拉得老长, 一阵冷风吹过,纸灰打着旋地飞出铜盆。
男人背对着风,飞出去的纸灰碍不到他的事,得以安然地坐着。他摘下眼镜,揪起衬衫的一角擦拭。
警察包围住工厂这件事听着如此耳熟,仿佛他什么时候经历过一样。
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眼镜揉了揉脸,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他经历过一遍这个任务, 却被强行抽取走记忆的主干,只留下部分细枝末节。
他确实是知道一些事, 但最关键的部分却忘个干净,仅有的记忆碎片足以帮他躲避一部分风险。譬如说, 他知道得在厂房周围布置障碍,以防止有人突然袭击,知道得尽量早的劫走常馥玉, 越迟越容易生变,知道——
若是有人围过来,厂房的情况会变得无比的凶险, 是以他迟迟不敢跟上金币,与其他同伴汇合。
可是不与同伴们汇合,眼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后面的环节未必是他一个人就扛过去的,可让他回去又不敢。
唉……
眼镜瑟缩了一下,低头继续烧纸钱,算了,先把能做的事情做好,看看情况发展再说吧。
转眼间塑料袋里的纸钱便去了大半,他起身去拿后备箱里的纸人纸豪宅纸跑车。
听到走路时衣服摩擦发出的窸窣声,敲木鱼的和尚悄悄睁开眼睛,朝这边打量,见铜盆里火苗燃得极烈,蹿起来足有一人高,吓得又闭上眼睛。
害怕归害怕,不妨碍他心里腹诽,大野地里放火烧纸钱,真是嫌命长,别鬼没赶跑,先把林子给点着了。
化为灰烬的纸钱融入浮烟,飘飘荡荡,伴着清凉的夜风奔赴远方,飘向树林,乃至于飞入更远处的草丛中,落入门洞大开的厂房里。
黑暗中的于元沅和木棍两人自然是看不见的,他们甚至
连焦糊味也闻不到。
不过他们却能察觉到另外一种变化。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人快醒了,于元沅便要给新抓来的人质补上一电棍,触手间忽然觉得不对,语调不由得高了八度:“木棍,你过来看看,这人的体温好像有点低。”
依言摸了一摸,木棍咽了两口唾沫:“哎,还真是,这人怎么回事,躺地上冻着了?不该吧,大夏天的——别是你把人给电出来个好歹吧?”
“不会,我心里有数,”于元沅斩钉截铁地说,“这帮人身体贼棒,这位爷刚才还精神到偷着解绳子的程度呢,能出什么事?我担心……
她停顿了一瞬:“算了,你去集装箱里看一看,常馥玉有没有事。”
稍后,木棍的声音传来,因身处集装箱中,显得闷闷的:“老样子,人活着,身体冷得像死人,这他奶奶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梦魇蟹饭团”的效力早就过了,好在于元沅在黑暗里待得够久,虽说不能视物如白昼,但也能看个大差不离。
“你问我,我问谁啊……”她凝视头顶错综复杂的管道,喃喃道。
末了她想起什么,揪住人质的衣领,像是老鹰提小鸡般把人提溜起来,右手抡动,啪啪扇了他五六个巴掌。
人质一声不吭。
木棍下巴快吓掉了,扑上去救下这个可怜人:“姑奶奶啊,你疯了?”
于元沅咬牙道:“我宁愿是我疯了,你还没明白吗,这人彻底失去意识了——像常馥玉一样!”
木棍靠着箱壁,颓然地倒下去:“这下可完了。”
于元沅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必须尽快想个应对的办法。
…………
工厂之外的树林中,往来不绝的人群冲淡四野的静谧。
潜入的金币立身于树梢之上,半边脸隐于茂密的枝叶后,身形随风摇曳。
树下的人丝毫没发觉他们的所有行动都落入外人眼里,调度声融入朗朗夜风中。
“一队撤到背面去。”
“二队原地待命,给我把这里全围起来!”
“医疗组预备,谈判专家入场。”
“重火力组预备。”
“直
升机预备好了吗?”
人实在是太多了。金币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肩膀扛着类似火箭筒的东西,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这究竟是救人质还是攻城啊,这群人看着不像是警察,倒像是一支小型军队!
情况比她想象得严峻。金币扶着树干的手不由得握紧,一小片树皮剥落成碎片,坠入草丛中。
不行,她得给他们找找点麻烦,再发个讯号给阿穆和高跟鞋,让他们带着常馥玉逃走……
她思忖片刻,总算有了个主意。手中绳索无声飞出,铁钩绕了旁边大树顶端的树枝两圈。
一道黑影飞过,底下人似有所觉地抬起头,只看见簌簌作响的林间枝叶,就以为是风。
林间边缘,金币轻巧地落在地上,等待许久,挑中一个走在队伍末尾的人。手中铁钩掷出,勾住对方脖子,这个倒霉蛋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陷入永恒的黑暗。
“大家小心!”同伴很快察觉到他的失踪。
可惜同伴的动作没有金币的快,一道寒光闪过,有温热的液体溅上金币的脸颊。
在警察找来前,金币便躲入树林中。夜色是最好的保护色,她如一尾游鱼般游走在树木之间,尽情收割着生命。
金币没打算杀光他们,也杀不光,能把他们吓退到外边大路上就行。外边围着的人越少,厂房面临的压力才越轻,
不久后,这支队伍的指挥者再度收到噩耗。
“你给我再说一遍?!”
“长官,又有一个兄弟不见了,林子里找到了之前两位的尸体……”说话者强忍着哽咽。
还有更坏的消息。
“长官,厂房内的生命特征又少了一个人的,不仅人质……被绑匪带走的那位兄弟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来人将红外线探测仪递给这位四十来岁的长官,但不用接过来他也能看到,探测仪屏幕上赫然只有两个红色的人形。
唯有两种情况能解释眼下的局面。一,机器坏了;二,这么短时间内里面就死了两个人。
长官闭上眼睛又睁开,涩声道:“……叫谈判专家给里面打电话,确认人质的安全。”
手机铃声划破
寂静的黑暗。
木棍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喂,又怎么了,再他妈打电话信不信我给你们的人身上开个血窟窿?!”
手机另一边的人嗓音清亮而温和:“您消消气,是这样的,常小姐的家属已经准备好了一亿赎金,马上就给您这边打过去,但是他们要求听一听常小姐的声音。”
木棍大骂了一通,收到于元沅的信号后,他走到集装箱边上踹了两脚:“这小娘们只会哭,烦死了!”
于元沅按下播放键。
“呜呜,你们放过我吧,求求你们……”常馥玉的呜咽回荡于空旷的厂房中。
“堵住她的嘴巴,就知道哭!”木棍吼了一声后继续冲手机喊,“听到没有,叫他们赶紧打钱!”
“先生,不好意思,您这边还有一个我们的人,我们需要确认他的安全!”
“他刚才嗑着头了,还没醒呢,等天亮了我给你们拍照,在此之前别烦我们,听到没有!”木棍大吼,根据以往的经验,天亮后人质是会醒过来一段时间的。
挂了电话,木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你说他们信了没?”
守在集装箱入口的于元沅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
轰。
耳边惊雷炸响,木棍没站稳,趴倒在地上。
轰。
屋顶破了个大洞,耀眼的红光亮起,照亮半边天空。
于元沅一个翻身,冲入集装箱,然后一刀斩出。
——斩向常馥玉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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