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楔子
2012年,新春前夜。
寒风比以往更加凌冽。
“这个该死的冬天。”衣衫褴褛的男人踩着厚厚的冰雪骂骂咧咧在无人街道走着,手中拖着路边捡来的被丢弃路边的小捆木柴,为了这么点木柴被一条疯狗追了半条街。
幸好没被咬,当然,咬到了他也没钱去打疫苗。
突然的寒风吹得他浑身发颤,男人放下柴火搓搓冻得青紫的手,抖动身体跺脚想暖暖身子,肚子不知趣地叫起来。
咕,咕,咕。
本来今天就中午吃了一个包子,为了这点儿柴火还被狗追,现在肚子更饿了。
这么小捆柴火至于吗,狗崽子?想到这里男人愈发气恼,想把手中这小捆柴火扔墙上发泄一番,只是最终还是放弃了。
这是他今晚唯一能用来取暖的东西了,这么点柴火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前半夜都不知道呢。
还是省点体力吧。
“真是该死的冬天。”男人再次骂道,顶着寒风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其实男人本不至于那么凄惨,都怪那个该死的谣言。
2012年12月21日,世界末日。
听说是从一个叫玛雅人的坟头挖出来的,跟算命先生似的,前面都一说一个准,贼玄乎。
然后大部分人都疯了,半疯。
大家都拿出自己的存款或者贷款买漂亮衣服,名贵的美食,疯狂吃喝,肆意挥霍。
辞掉干了几年的工作,臭骂刻薄又势利眼上司一顿,挥霍自己攒的首付买了辆好车在马路上狂奔。
找上暗恋许久的心仪的女神表白;热恋的男女放纵后殉情,消防员们在江边捞了许久;更不理智的就上街打砸抢……反正世界末日了,谁他妈敢管我?
那段时间好像一个个都突然活得通透了,大谈人生理想,斥责这个不对数落那个不公。谁敢拿那些虚的压过来,反手一脸子甩过去了。
越靠近12月21日,人就越疯狂。
男人也一样,拿着前天从一对儿情侣哪儿讨来的“巨款”加上仅有的一点积蓄去肯德基吃了顿,买了身两位数的衣服,潇洒了两天……
然后12月21日就那么平稳的过去了,22日、23日也一样。
一个两个的就都灰溜溜回去上班。
留下一地笑话。
男人恼怒气愤,找不到谁发泄,也不会有谁理他。那身衣服去收破烂的哪里换了十来块钱,回了自己没来的及修补的破房子……
寒风中,男人打了一个寒战,抬头看着天空,难不成后半夜还要下雪?这要怎么搞啊~~
汪!汪!
几声犬吠打断男人的思绪,他抬起头,几条流浪狗又聚在他那件破房子门口,男人怒骂着捡起石块丢去,流浪狗凄惨地嚎叫着跑开。他在肯德基买的吃不下,一半进了这群流浪狗的肚子。
“光知道吃没见着回手,狗东西。”
男人吐了口唾沫,抱着那点可怜的柴火进了门。
只是此后再没出来。
那天后半夜,漫天飞雪,寒冷和饥饿迫使着流浪狗们从墙角的洞口钻进那间破屋。
男人住的偏远,本就是个泼皮癞子不讨喜,大年新春的少见一眼都是福气,也没人管他去了哪里。
几天后,出了件大事,村里有个老好人想去男人的破屋子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然后,他死了,被狗咬死的。
就是老跟着那个泼皮的几条流浪狗咬得,听说跑到那口老井被人发现,咬得血肉模糊的,还没到镇上医院就死了,吓人的很。只是这时候才有人想起,那几条流浪狗好像这几天都没来过村里讨吃食~
死了人肯定是大事,村长叫了五个村里的汉子带上锄头镰刀去抓狗,狗没抓到,人到是伤了。一个没了手,一个没了脚,两个身上被咬去了大片肉,还有一个浑身是血没了意识被人抬着回来的。
村长没回来。
他被那几条恶狗吃了。
这是还有意识的那几个汉子说的。
“那是怪物。”那几个活着的汉子是这么说的,说这话时几人都已经精神恍惚,像是得了癔症。
这事很快惊动了镇里的公安局,然后市里,省里。听说后来连直升机都来了,还来了一群穿着奇奇怪怪制服的人。
当然,那个时候村子里已经没人了,所有人都被强制迁走,警戒带隔离开,穿制服拿着枪的兵巡逻,大家只能远远看着。
然后某天,人们远远看见一群身穿厚厚的奇怪白色衣服的人抬着数个大得像棺材的盒子从那间破屋子出来,装进奇怪的车子里,沿着泥泞得山路歪歪扭扭地下了山。
负责戒备的车子比城里人结婚时候的车队长的多得多。
……
……
2015年9月下旬,贝宁。
暑气长长的余尾随着小阳春的到来终是慢慢散去,居住贝宁的人们心中的怨怒却仍如盛夏时的太阳那般炙烤着众人。
天空飘着淡淡的棕黄的烟,随着一阵风吹拂过,漫天棕黄色的烟雾随着尘埃缓慢飘向贝宁城西,这场面总让人联想起电视里乱葬岗上人们缓缓盖在尸体上黄麻制的粗麻布。
那是来自贝宁城东边缘一处化工厂气体再次泄露产生的,不过听记者说是因为回收时遗漏的少部分,气体已经进行过处理,不会对人体产生伤害……这样的解释并不能完全安抚人们的心,特别是后面特意加的“为了大家的健康考虑,最好还是呆在室内。”令人们本就躁动的心越发不满。
两个月前,沉睡中的人们被巨大的爆炸声吵醒,离得近的甚至能感觉到地面在小幅度晃动,除了极少数人外,其余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再一次被喇叭声从梦中吵醒。
那时人们才陆陆续续知道,化工厂因为员工的违规操作发生连续爆炸,大量有害气体泄露。为了人们的安全考虑,居住化工厂附近的居民被连夜迁走,暂时搬到附近的临时住所。
当时谁也不知道这个“暂时”将会是如此漫长。
化工厂泄露事故发生后十五分钟消防员进入化工厂,半小时后警察开始组织疏散化工厂附近居民,附近拉起禁止入内的警戒线。
一个半小时后警戒线外扩,在警察、志愿者组织下离开的人们看到浩浩荡荡的军车上满载全副武装的军人逆着人流开向那片恐怖的棕色地狱。
五小时,警戒线再次外扩。
有害气体伴着烟尘笼罩了警戒线围绕的大半天空,人们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通过电视里那个防护服包裹全身的记者采访中知道火灭了,而领导们在电视上呼吁大家放心。
次日下午三点,第一批专家——本地和外地赶来的共七人穿着防护服坐着军车穿过警戒线,在那之前已有数辆汽车载着仪器驶像化工厂方向。
第七日,军人们护送第二批专家共十一人通关警戒哨,在他们之后,一批制服特别的军人也通过警戒哨。
化工厂爆炸发生第十一天,九名专家跨过警戒线。
……
爆炸后第三十九天,四名专家进入警戒范围,在他们之前陆陆续续也有专家进入,算上他们共计四十二人。
其余人不再被允许进入。
那四十二位专家,有如星辉闪耀的新起之秀也有自己领域耕耘多年的老学究,都是各个领域的翘楚,涵盖生物、机械、化学、药理甚至还有几位钻研量子力学的人物……化工厂爆炸为什么会有涉及那么多领域专家前来没什么人知道。
主要是都不怎么认识。
反倒是某些有心人发现某位知名的神经学方面专家也在二十四人中后,编撰出化工厂泄露气体会损害神经的说法,引起一阵恐慌……
人们都知道的一点是到此为止没有人看见他们离开,只有偶尔通过的几辆特别补给车提醒人们,他们还在里面。
时间长了,也没人关心他们在不在里面。
人们更在意的是自己的生活。
有人焦急等待着,期盼能早点回到自己化工厂的旧房子。有人焦急奔走着,盼望能快点离开贝宁这个鬼地方……
……
……
2012年那个冬天,那是这片土地上后世痛苦求生的人们倒推后所知晓的这场不知结果的灾难的起点,而那个乡间故事随着时间流逝,消失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
2015年贝宁的盛夏,“棕色恐怖”最终被记录在书页上,成了一笔带过却尤须记忆的历史,普通人不曾知道那是人类为了这场必将到来的灾难漫长痛苦挣扎的开始。
2045年,仿佛停转了二十余年的历史突然加速,痛苦的挣扎与安逸的无知都将走到尽头。
选择的,信奉的,将人们引向不同的终点。
故事从沐白开始,一个不好不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