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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猜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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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翎江是一条宽约十丈的河, 联通多地,商人们往来都喜欢走水路。

    虞灵兮搭乘的这艘船是聂家的货船,不算大, 船上除去黎叔和赵恒, 只有三名船工。

    今日天气晴朗, 还有风, 船在江面上飘了一天, 入夜时听赵恒说,已经到了皖州。

    船上平日里不生火做饭, 大家吃的都是干粮,只有到了某个停靠点, 才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

    好在黎叔房里备着一个冬日取暖的小泥炉子, 虞灵兮便借来给白玉楼煎药。

    舱房狭小, 虞灵兮便端着小泥炉子来了甲板, 她不擅生火, 还是赵恒帮她把火生好的。

    入了夜, 四周漆黑,好在天上月亮还很圆,月光撒下来, 能看清四周事物。赵恒靠坐在桅杆上, 看着虞灵兮给泥炉子扇风,药的苦味飘了出来, 空气里都是苦味。

    “虞姑娘, 你兄长每天都要喝药么?”

    “嗯。”

    赵恒十分不喜欢这药味, “那还真折磨,这药味我闻着就难受,更别说下口。”

    虞灵兮闻着这药味也觉得难受, 一定很苦很苦,而白玉楼每天都要喝一碗,想必都已经习惯了。

    他的病要是有一天能痊愈就好了。

    “虞姑娘,你是泸州人么?”

    虞灵兮扇着火道:“不是。”

    “那你去泸州做什么?”

    虞灵兮想了想,“探亲。”

    “泸州不算远,若是每日天气都像今天这般好,五六天就能到。”

    “嗯。”

    煎好了药,虞灵兮把罐子里的药倒进碗里,端着给白玉楼送去。

    她推门进去时,发现白玉楼在整理地铺,这些打地铺的东西还是她先前问黎叔要的,打算睡前再铺,没想到白玉楼竟然铺好了,而且还铺的很整齐。

    “兰之,这地铺等我来铺就好,你何必亲自动手。”

    白玉楼铺好了地铺站了起来,“本来就是我要睡的地方,怎么能劳烦你。”

    白玉楼这意思是他要睡地铺,虞灵兮放下了药,“那怎么行,你有病在身,怎能睡地上。”

    “无碍的,这褥子厚,冷不着。”

    “那也不行,我身子骨比你壮多了,我睡地铺,你睡床。”

    “我再怎么身子骨弱,也是男子,又怎能委屈你一个女子睡地铺。”

    虞灵兮无论如何都不答应让他睡地铺,“那不行,若是你睡地上,我睡床,我一定睡不好,兰之,你莫要与我争了,我这人皮糙肉厚,草棚我都能睡,更别说还有个地铺。”

    白玉楼看她态度坚决,还真拗不过她,他无奈轻叹,“你呀。”

    无论白玉楼答不答应都好,虞灵兮都已经决定要睡地铺,她指了指桌上的药,“这药煎好了,你快喝了吧。”

    白玉楼在凳子上坐下,端起那黑乎乎的药,在嘴边轻吹了吹,而后分作两口喝完,全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虞灵兮问:“这药苦不苦?”

    白玉楼放下碗,从怀里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嘴,“每日都喝,即便有苦味,我也尝不出了。”

    虞灵兮心疼,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货船在平静的江面上缓缓前行,虞灵兮昨夜没睡,今日也没睡一会儿,这时早就乏了,躺在白玉楼给她铺的地铺上,睡得很沉。

    白玉楼并没能入睡,他掀开被子起身,披上了紫色的外袍,月光从窗子照进来,刚好照在虞灵兮身上。

    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矮下身给她提了提被子,而后出了门。

    月色如霜,月光落在他紫色的外袍上,夜色衬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咳嗽声响起,又被哗啦哗啦的水声覆盖。白玉楼撑着桅杆,用手帕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

    这段日子,白天还好,一到晚上,他就止不住咳。

    白色的帕子沾染了血迹,就像是一朵雪地里突兀绽放的梅花。

    在外面待了许久,直到止了咳,他才回了房。

    房里虞灵兮睡得正香,月光打在她的脸上,她嘴里呢喃着师父。

    白玉楼在一旁看了许久,她一定把她的师父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吧。

    若是不让她去一趟玄清山,她或许永远也不会心安。

    ——

    虞灵兮一觉睡到天亮,一整晚睡得很沉,还梦见了师父,是个好梦。

    在这船上,能活动的地方只有甲板和舱房,虞灵兮和白玉楼或在甲板上看着两岸的风景,或在舱房里学琴,又或者白玉楼抚琴,她舞剑。

    学琴和舞剑她一样没落下,这一路也不会闷。

    赵恒看虞灵兮舞剑,看得津津有味,缠着虞灵兮要拜师。

    虞灵兮自知自己几斤几两,自然不会坑害了赵恒。拜师就算了,左右在船上闲着也是闲着,她便教了赵恒一套玄清山的初级入门剑法。

    赵恒一早就想学功夫,奈何他爹不让,非要让他学经商。他悟性很高,虞灵兮教的剑法,他一个时辰便熟记了。

    夕阳西下,赵恒握着一根棍子当剑,耍起了虞灵兮教他的剑法。

    虞灵兮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感慨,想当年这一套剑法,她学了好些天才学会。

    赵恒耍完了一套剑法,跑过来道:“虞姑娘,如何?”

    “不错,你日后要是学剑术,一定大有所为。”

    赵恒眼睛亮了,“真的吗?”

    “当然,这套剑法虽然不难,但像你学的这般快的,也少之又少。”

    赵恒挠了挠后脑勺,“那也是你教得好。”

    虞灵兮心虚,“实不相瞒,我学艺不精,这套剑法当初就学了好些天。”

    “那现在也比我厉害。”赵恒看了看天,“对了,待会你可要煎药?”

    “要的。”

    “那我给你生火。”

    “多谢。”

    想到什么,赵恒道:“对了,你兄长的病是不是很重啊?我昨夜看他一个人出来,咳了好久才回去。”

    虞灵兮一愣,她昨天睡得跟猪一样,完全不知道白玉楼出来了,还咳嗽了。平日里他就断断续续地咳嗽,她是知道的,昨日他出来甲板,想必是不想吵着她。

    ——

    是夜,船在平静的江面上缓缓前行。

    两岸的丛林中传来蛙叫声。

    虞灵兮躺在地铺上,佯装睡着,过不久,便听到了轻微的动静。

    她继续装睡,身上的被子被提了提,而后,便有轻微的脚步声,她微微睁开眼睛,果然看到白玉楼出门的背影。

    再过了一会儿,便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咳嗽声,虞灵兮掀开被子,开了门出去。

    月色下,白玉楼扶着桅杆咳个不停,那咳嗽声有些隐忍,似乎是刻意压着,生怕动静太大,吵着其他人。

    “兰之!”

    闻言,白玉楼咳嗽的身形一晃,似乎是受了刺激,他咳得更厉害。

    虞灵兮上前扶住他,“可是病情加重了?”

    白玉楼始终用帕子捂着嘴,“不是,不过是老毛病犯了罢了,灵兮,你回去歇息,我缓一缓便回去。”

    虞灵兮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你我朝夕相处,我能瞒住你什么?”

    虞灵兮看他始终捂着唇,她握住他的手腕,往下压,只见那一方雪白的帕子,已经被血洇红。

    他咳血了。

    虞灵兮眼睛被刺痛,“这到底怎么回事?”

    白玉楼紧握着手上的帕子,“老毛病罢了。”

    虞灵兮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兰之,你如实告诉我,我虽不懂医术,但也知道咳血并不是小事。”

    “灵兮,我确实体弱带病,但这也并非秘密。”

    虞灵兮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她知道白玉楼病了,但咳了血说明病情加重了,她当即做了个决定,“我们回去吧,不去泸州了。”

    白玉楼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改变主意。

    虞灵兮继续道:“音书擅长医术,让他替你看看,又或者那位千秋师叔,她不是得道成仙了么?或许她也有法子能根治你的病。”

    “灵兮,我这病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虞灵兮陷入了自责,“若不是我带你出来,或许你的病情就不会加重。”

    “与你无关,再说了,不是你带我出来,是我非要跟来的。”白玉楼拉着她在甲板上的一处阶梯坐下,“我的病,我比谁都清楚,心里早已有数。”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白玉楼摇了摇头,“师尊还在世时,就已经想尽各种法子,但还是无能为力。若不是十年前,红叶谷谷主为我开了一剂药,恐怕我是活不到今日的,能苟且到今日,我已知足。”

    虞灵兮眼眶泛红,“可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啊。”

    白玉楼淡淡一笑,“千秋师叔曾给我算了一卦,她说我活不过两旬。”

    虞灵兮一愣,一旬十三年,两旬也就是三十四年,据她所知,白玉楼今年三十有四。白玉楼一直说自己清楚,莫非就是受了这一卦影响,所以觉得自己命数已到了么。

    “算卦不过是投机取巧,以前我们那乡里也有人自称是大仙来算命,他说那五十九岁的老朽活不过六十,可后来他六十一了还纳了个小妾。他说那徐家公子是薄命相,可人家照样活得好好地,乡里人嫌算命的晦气,都不给他来了。”

    白玉楼听着她说这些话,竟被逗笑了。

    “所以,千万不能听那些算卦的。”虞灵兮道:“明日我便与黎叔说一说,让他靠岸给我们下船,我们回去茗州。若是姬公子他们已经走了,我们便直接去彩云山与他们汇合。看看音书和千秋有没有办法,若是不行,我们便再去一次红叶谷。”

    “难道你就不想先去见你师父么?左右我们还有几日就要抵达泸州了。”

    羽灵溪摇了摇头,她确实很想去玄清山,很想看一看师父是否在,可白玉楼的病情已经容不得她拖着他到处跑,“让你跟着我多奔波一日,就耽误你治病一天,我不敢冒这个险。师父的话,等你病情好转,再与我一起去见不迟。”

    忽然,平稳行驶的船身剧烈摇晃了一下,虞灵兮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怎么回事?”

    白玉楼已经察觉到什么,“小心!”

    船身再次剧烈晃动,虞灵兮刚要站起来,身形不稳,朝着白玉楼倒去。白玉楼搂住了她,袖子里飞出一根琴弦,琴弦缠住了桅杆,在船剧烈摇动下,他依旧能站稳。

    赵恒和黎叔披上了衣裳扶着墙壁出来,赵恒问:“怎么回事,起飓风了么?”

    话音刚落,随着哗啦的一声水声,一个巨型的物体从水面上露了出来,月光下,那怪物宛如一条探出水面的蛇,只是这蛇巨大无比,它的脑袋能比得上一整头牛。

    虞灵兮看着眼前的怪物,有些发怵,“这是……邪灵?”

    白玉楼微微眯起眼,“若是邪灵,玉铃早该响了。”

    虞灵兮看了一眼手腕,玉铃还在她手上戴着,却没响,说明这怪物不是邪灵。

    赵恒在剧烈摇晃中来到虞灵兮身边,“虞姑娘,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也不知。”虞灵兮回头道:“赵公子,你们且要小心。”

    “啊!它过来了!”

    虞灵兮看了一眼怪物,怪物蛇一样的脖子甩了下来,坚硬如铁的头把甲板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虞灵兮被白玉楼搂着着退后了一丈远,堪堪避开。

    “站稳。”白玉楼放下了虞灵兮,召唤出自己的本命法器观月琴,他一拨琴弦,一道灵气朝着怪物而去,不料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了一个光球,与白玉楼的那一道灵气碰撞在一起,最终那光球吞没了那一点灵气,朝着他们而来。

    白玉楼立即结印,一道结界凭空生成,抵挡住了那飞来的光球。

    船上的人都被吓得四处逃窜,虞灵兮一挥袖子召唤出凌月剑,“兰之,若是用对付邪灵的法子对付它,可否行得通?”

    白玉楼道:“可以,只是对付起生灵来,要更困难些。”

    “好。”虞灵兮飞身上前,挡在了白玉楼面前,“你歇着,我来对付它!”

    白玉楼一惊,“灵兮,不可……”话还没说完,他便猛咳了起来。

    以虞灵兮现在的修为,根本打不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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