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谢三爷的条件
姚小遥带头将手里燃了快一半的高香插进前方的香炉中后，才假装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过身来看着站在背后的人。
此时此刻，就着屋里通明的烛火，她才看清了身后老头儿的面貌和神情。
原本从背影看上去已是年近古稀的老头子，脸上却是一根胡子也没有。
姚小遥看着这张和实际年龄稍显违和的脸，心里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待接触到老头儿那双浑浊中带着些许悲伤的眼睛，姚小遥才将心头的疑惑收敛了些。
几人让开当前的位置，恭敬的站到一旁。
老头儿未说什么，径直带着少年缓缓走上前来，立在桌案前面。
姚小遥见状，立马点了一炷香给老头儿递过去。
老头儿目光沉着的盯着岸上的牌位，自然而然的将姚小遥递过来的香接了。
跟在老头儿身后的少年走上前来，直挺挺的跪在了跟前的草甸上。
“云叔！”
少年哽咽的话音落下，眼中两滴清泪便滚落了出来。
只有那老头儿始终憋着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带着少年默默地给案上牌位祭拜了，才起身将手中的香插进了小鼎之中。
片刻后，老头儿微不可查的动动眼睛，深吸一口气后才转过身来，看着站立一旁的姚小遥三人。
姚小遥目光澄澈的与他对视着。
半晌后才听那老头儿开口道：“你们如果想留下来，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您说！”
老头儿这话似乎是在姚小遥的预判之中，他的话刚一出口，就听姚小遥耿直的应道！
老头儿见状，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瞬的时间，他的脸色便恢复了平静。
看着姚小遥说道：“待他日我家小子长大成人，你们要助他为我寨兄弟报仇雪恨！”
老头儿说着这话的瞬间，眼中似有隐约的泪光浮现。
姚小遥见他此番模样，又转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略显青涩却表现的义愤填膺的少年。
沉思半晌后，姚小遥终是与他点点头应了。
瘸腿老头儿见状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满意的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就见他回头又看了一眼摆满了密密麻麻牌位的桌案，眸光暗了暗后便招呼姚小遥等人跟他走。
周铁山和王大栓都没想到，这件事情就这么轻松的解决了。
原本以为还需要好一阵对峙的二人，不禁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
姚小遥看着二人的反应笑了笑后便当先跟着老头儿从主事堂里走了出去。
几人从主事堂出来之后，便被瘸腿老头儿带去了隔壁的另外一间屋子。
屋子里的陈设十分简单，除了两张小几外就剩几把方方正正的椅子，俨然一个小型会议室的模样。
几人坐下来没有再客套寒暄，而是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又将各自的具体要求和想法都提出来双方仔细商议了，便就算达成了最后的结果。
姚小遥三人一起离开白云寨往营地的方向出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黎明时分。
走在回去的路上，她方才有时间重新将白云寨的情况在心里仔细整理了一遍。
原来这白云寨并不是普通山寨，也并不以打劫贫苦百姓为生。
这里的人，多数是由一些郁郁不得志的江湖义士组织而成。
寨子里的兄弟们主要靠打劫贪官污吏和巨商富户为生。
而至于这些人为何会走上这样一条路，姚小遥从瘸腿老头儿那处听来的便是一个又一个热血又悲哀的江湖故事。
就比如瘸腿老头儿，他在白云寨已经住了近三十年，算是白云寨第一批领头人中的一位，人称谢三爷。
在他看来，他的故事很简单。
寥寥几句话概括就是家中祖辈世代为朝庭尽忠，然而却遭奸臣陷害，君主听信谗言将其满门屠戮。
谢三爷是整个谢氏家族数百口人中唯一侥幸存活下来的。
纵使侥幸，却也在那次屠戮中失去了一条腿。
谢三爷在与姚小遥说着这些的时候，语气平淡至极，好似这些都与他无关，只是别人的事情一般。
而后他又陆续说了当今几位当家人的事迹。
先前听了谢三爷的故事而为他感到愤愤不平的姚小遥此时方才明白，为什么谢三爷在提到自己的悲惨遭遇时会表现得那般平静。
原来只是因为在与其它人的悲惨衬托之下，谢氏家族所遭遇的重创，已经算是白云寨中很好的结局了。
就比如说那少年——谢巍，原本也是江南一富户家中得宠的幼子。
却因当今君上无道，沉迷饮酒作乐，听信小人谗言，最终导致国运不济。
内忧外患之际，今上听信江湖方士之言，在大兴境内挑选了五百名六到十岁的男童，将他们圈养在地宫之中，使尽各种极端酷刑逼其落泪。
最后再由方士将这五百义童眼泪汇聚浴桶之中，供君上沐浴后向上天祈福。
虽然这事迹听来无法感同身受，但当姚小遥看到谢巍解开衣襟后露出满背的伤疤时，她的内心顿时震撼了。
各种各样的伤口遍布了这个十岁出头的少年全身。
烙铁烙的，剪子剪的，鞭子抽的，各种伤疤凌乱的纠结在一起。
在这样一番对比之下，那些纵横交错的鞭痕，似乎只是他身上万千伤痕中最不起眼的痕迹。
姚小遥此时想起来，她的双手依旧忍不住紧握成拳，心头仿佛是塞了一块大石一般，愤愤难平。
那都是些什么样的牛鬼蛇神，竟然忍心在一个孩子身上施以这样的酷刑。
然而，当谢三爷与姚小遥等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谢巍脸上除了对当今君主的鄙夷外，更多的是对另外那四百九十九名孩童的怜悯。
毕竟他最后被救了下来，而他们，却只落了个曝尸荒野的下场。
姚小遥与周铁山等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谢三爷的嘱咐。
当她心里还在思忖着先前几人在白云寨里的对话，就听王大栓神情有些担忧的道。
“也不知道咱们回去与村长说了谢三爷的条件，村长会不会答应。
毕竟如果答应了谢三爷的条件，就等于把咱们全村的命都压在了为白云寨复仇的事情上。”
听了他的话，姚小遥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正要开口说话，就听一旁的周铁山义愤填膺的开口了。
“谢三爷有这样一个要求，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白云寨各位英雄也是为了挽救大兴，就算最后我爹不答应，我周铁山也是要答应的。”
王大栓听了周铁山这话，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赞同的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拳头。
“对，虽然咱们都是些庄稼汉，但是咱们也是有骨气，有义气的。
就算咱们不会功夫没上过战场，但咱有的是力气。”
姚小遥听了二人的话，沉默的抿起了唇，想起前日在山脚下战死的英勇之士们，心头更加难受起来。
周铁山和王大栓见姚小遥始终不说话，知道她心里难受，便也知趣的收起了话头。
一行三人沉默且快速的往营地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