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穷途末路
已经跑到山下的众人,回过头看到尼姑庵方向燃起的大火,四溢的火光将整个天边都染红。
众人着急赶路的步伐停了下来,他们不约而同的沉默的望向尼姑庵的方向,悲伤像那火光一样浓烈。
在场的所有人经历过战争经历过胜利4年,可是今日发生的事,比以往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要沉重许多。
那是一条条无辜的生命,最小的年龄也不过十四岁。
沈顾最先回过神,偷偷的用袖子湿去眼角的泪水,对发愣的众人说道:“想必西夜的人很快就会追上来,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快走!”
他们已经在半月国的地界,却仍然不安全,无可奈何的是半月国只有这么大,许是他们进到幽嬴后,对他们虎视眈眈的人才会暂时收手。
幽嬴作为半月国的都城,一圈儿都被一条宽大的河流包围,出入的路只有正东方向的樾桥,这自然也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将半月国的都城护在里面。
只要进了幽嬴,任西夜再怎么有本事,也不敢走请君入瓮,这一招险棋,毕竟到了沈顾的地盘,还是要有一些自保的能力的。
迩梦带的一小队人马和大部队失去了联络,现在跟着沈顾他们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虽然迩梦的出现存在的别有用心,但不能否认的是,迩梦帮了他们。
迩梦的目的是什么,沈顾心里自然是有点数的,至于自己手中的那批火药,到最后能落到谁的手中也是个未知数。
尽管他已经答应了温离宁,可现在的情况来看,就要各看本事了。
到幽嬴还有一段路程,他们这一群人中,有军人,有官僚,妥妥的,往那里一站就知道并非寻常人。
他们这样走在路上,想不被人发现都难。
于是他们不得不乔装打扮成一对路过的商队,路过小米镇之后就是樾桥了。
沈顾一进小米镇,就发现今日的小米真与往日的不同。
出现了很多生人的面孔,尽管他们伪装的很好,但对于沈顾来说,哪怕是多出来一个外地人,他也能认得出来。
因为小米镇本就不大,人口来来去去就那么点儿,更何况自己还是在这里长大的呢。
一察觉到不对劲,沈顾的脚步都加快了,他的双眼时时刻刻的观察着四周,以防有人突然袭击。
就连温离宁都察觉到了不对劲,放慢了脚步,走在宋绾身边,若真的遇到什么情况,他也能第一时间保护宋绾。
“绾绾,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樾桥了。”温离宁低声对宋绾说道。
宋绾抱紧孩子,摇了摇头:“我没事的,就是苦了孩子。”
温离宁叹口气,“我知你不舍得孩子,但是如此凶险的事情,实在不该带着。”
宋绾但是不后悔。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念安的,可我不能让孩子这么想身边,却没有父母的陪伴,那是我的失责。”
温离宁看着宋绾怀里安静睡着的孩子,顿时心里有些吃味,每当送满看着念安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都是那么的温柔。
“你一定很爱他的吧……”温离宁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神色有些怔然。
听到这句话得宋绾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这时的温离宁才如同恍然惊醒一样,连忙道歉说道:“是我唐突了,问了不该问的话,绾绾你别生气。”
看对方呆呆傻傻的样子,宋绾忍俊不禁,抿嘴笑了一声:“那倒是以前的事了,我现在只想带着恋爱找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平平淡淡的陪着他长大。”
温离宁坚定的点点头:“一定会的!”
元锦儿毫不客气的在一旁笑了起来,“温大人,你怎么总是呆呆的啊,宋姐姐还什么都没有说呢,你就又是道歉又是承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姐姐欺负你了呢。”
“怎会!”温离宁微微睁大的瞳孔,又慢慢聚起的笑意来,羞涩的低下头,“就是……就是被绾绾欺负我也是乐意的。”
元锦儿一副我吃到瓜了的表情,笑眯着眼睛直勾勾的看出宋绾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宋姐姐,温大人也不错的。要不要考虑一下给念安找个后爹。”
“锦儿!说什么呢!”宋绾又羞又气,这小丫头骗子怎么好端端的就长了一张嘴呢!宋绾嗔怒道:“再胡说八道,我可不带着你了!”
元锦儿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挥着手里的马鞭往前面跑去了。
这丫头口无遮掩的说了些醉话,人倒是跑的麻溜,宋绾重重地叹了口气,权当这丫头开玩笑去。
殊不知他们两个人的对话,都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温离宁的耳中。
宋绾说的话让他有些难过,他喜欢宋绾是事实,可是,在这之前宋绾心里还有别人。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长时间能留在宋绾的身边,只希望留在宋绾身边的这一段时间里,一定要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货车突然停了下来,没怎么做完的松了差点从上面摔下来了,温离宁手疾眼快的护住了宋绾,低头看了一眼,送了怀中的孩子并没有被吵醒,才松了一口气。
一口气没松完,他们便被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包围起来。
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乔装打扮成村民的样子,混在镇子上,只等着他们要等待的人出现,然后开始实行计划。
“目标要活的,其他人等一律格杀勿论。”
他们人中有人开口下令,一声令下之后,就迅速的展开了他们的计划,
双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刀剑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下的四周的村名慌忙逃窜,不多时这条街便只剩下了,一群打斗中的人。
两个不会武功的人,宋绾和温离宁。为了不拖大家后腿,尽量将自己藏得隐蔽一些,不被人发现,但偏偏就是有人来攻击他们。
这些杀手各个都身法卓越,不管是身故带来的人,还是迩梦带来的人,在一番精疲力竭的赶路之后,还要来应付这场硬仗,根本就是强弩之末。
眼看着他们的人惨死在别人刀下,剩下的人自顾不暇,沈顾拼尽全力抵挡他们的攻势,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他也无暇分心去保护宋绾。
怒气让祁轩几乎失了理智,像困在梦魇中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在他眼中宋绾已经成了另外一人,他必生的仇人,顾景珏。
宋绾到底身子骨比祁轩好,屈膝一顶,趁着祁轩手上失力的一瞬间,扒着人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祁轩只觉得小臂上一道尖锐的疼痛,下意识的便将人甩开,四溢的杀气在对上宋绾惊惧的双眼时,他脑子里那跟紧绷着的弦骤然断开。
他差点了下了杀手……
祁轩看了眼撒了满地的汤汁,碎片,胸腔就是一阵的闷痛,他撑着桌子咳嗽了两声,那宋绾一见他有动作,立刻拎起桌上砚台警告他:“你再动手我就不客气了!”
明明怕的要命,却还半仰着脑袋直挺挺的瞪过来。
祁轩被他瞪得心虚,不敢再有动作。
片刻后,宋绾先从里面冲了出来,撞上门外的阮六没头没脑的吼了句:“你家少爷有病吧!”
阮六:“……你,你才有病!”
可惜宋绾撒丫子跑没影了,跑的贼快!
祁轩阴沉着脸走出来,阮六忙上前扶着,顺便探着脑袋使劲往房内了一眼。
从他的角度阮六的视线在满地的狼藉上停留了下,啧了一声匆忙跟着祁轩走了。
“少爷……您这是跟宋郎君怎么了?”阮六小心观察着宋绾的神色,小心问道。
祁轩没有回答,当然,他现在脑子乱成一片,压根没听见阮六说了什么。
他身子本就虚弱,好不容易好些,先是被书中的编撰气了一通,又被宋绾端上来的药给惊了一下,现下脚步虚浮,若不是旁边阮六扶着,恐怕他已无法再多走几步。
混沌中被人扶着躺倒床上,喂了几口水才好些。
阮六不放心,守在床边道:“少爷,要不我再去盛一碗药过来?”
祁轩半垂着的眸子突然闪了闪,道:“不必,我乏了,你先下去吧。”
阮六还想说什么,祁轩目光微凝,冷意便爬上他的眉梢,又道:“今日之事,无须告知我母亲。”
看他这副表情,阮六哪还有胆子再多说一句,连连点头后就退下了。
人一走,说要睡的人却睁开了眼睛,那眼底清清亮亮一片,哪有困乏的意思。
今天突然发作,倒不是他被书中内容刺激的发了疯,而是那药中多出来一味叫松苓的药,年幼时他跟着太医院的医师学了几年,汤药里几味药材,熬了几个时辰,他一闻便知。
前几天的药是没有问题的,但若是加了松苓就不一样了。
松苓有驱寒养身,强身健体的作用,但长期服用下来会让人浑身疲乏,严重者肾脏衰竭而亡。
又因此药专为军中所用,他带兵打仗那几年常与此药打交道,所以极为熟知,再加上价格昂贵,民间很少流通。
大夫都会看病人情况来添加这味药,年轻力壮者可服,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讲,无异于要命的毒药。
而原主生前的病状他隐约有些印象,高烧不退,七窍流血,四肢抽搐……恰恰正是服用松苓过多的症状。
可怜原主到死都不知道怎么因何而死。
祁轩望着帐顶微微出神,既然借用了你的身子,帮你报仇算是谢礼了。
思绪一转。
他这院子里下人不多,能近他身的除了祁夫人外,只有阮六和宋绾。
而他们两人,是绝对买不起松苓的,而且也没有要绝对杀死他的理由。
真正想杀他的人另有其人。
在祁家,如果他死了,对谁最有好处?
柳氏。
或许是身子太虚弱,他想的迷迷糊糊之际,祁夫人风尘仆仆的赶回来,闹得动静不小,惊醒了祁轩。
祁夫人守在床边,眉宇间尽是担忧,“岫儿,好些了?脸色这么差……”
祁夫人每次过来必不会惊扰到他,这次行色匆匆,多半是有事。
祁轩忍着头痛,摇摇头:“中午看了会儿书,累着了,母亲放心。”
祁夫人愁眉不展道:“身子都没好透,看什么书,看看你这样子为娘怎么放心的下。”
祁轩轻笑:“您这不是天天都回来看我,我只是困了些,倒是母亲这么匆忙赶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祁夫人犹豫了一下,叹道:“码头那边有一笔重要的货物,娘要亲自跟去,来回少说也要二十日才能回来,我要是去了,最担心的就是你,柳氏那边我叫人看着,可我不在府内,很多事意料不到……可如何是好。”
“母亲放心去就是,我能照顾好自己。”祁轩如何不知祁夫人在担心什么,只不过他早已不是曾经的祁轩了,“码头那里全靠母亲一人撑着,身为儿子不能分担已是大过,又怎么能拖母亲后腿。”
祁夫人霎时热泪盈眶,拉着祁轩的手泣声道:“岫儿,你真的变了,知道为娘着想了,要不是……你的模样,为娘怕是都认不出了。”
若是周太子真正的站在你面前,你怕是连认都不敢认了。
祁轩又安抚道:“母亲,经过这一次得生死,儿子明白了很多,很多事是要我自己去面对的,母亲护得了我一时,护不了一世,权当做历练人世,等日后儿子好些了,也有信心帮着母亲掌管码头生意不是?”
祁夫人听着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噙着泪花一边点头,约莫着又说了一刻钟,几次三叮嘱过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在祁家唯一能护着他的人要离开半个月之久,那这半个月,觊觎祁家家产的某些人恐怕要坐不住了。
柳氏必然不会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愈来愈好,祁轩知道,自己的存在,对她来讲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反之,他也不会静观其变,如今吃食都生怕有问题,连那药膳都无从下嘴,他这副身子想要痊愈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