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落尘寺2
赵和秤把钱放在桌子上，一张一张叠好，整整齐齐，“都在这里了，你数数。”
刀疤脸没有看桌上的钱，只是眯眼看着手中的匕首，用布反复擦着，然后用匕首把钱挑起洒在地上。
“这么点钱你糊弄谁呢？”
“你之前不说这么多吗？”赵和秤皱着眉头。
“对，之前是这么多，可是你弟弟借的是高利贷啊，这都过了多久，早就翻了不知道多少番了，你这么点钱连利息都还不起。”刀疤脸歪着头，眼睛瞪大，看着躲在赵和秤后面的赵和砣，“你说是不是。”
“是，是……”赵和砣早就这个刀疤脸吓破了胆，当天他去赌场，亲眼看见他把一个人顶嘴的人的右手砍断，挂在门栓上，现在他哪敢反驳。
“那你说你还要多少。”赵和秤自知不是面前这个人的对手，只能服软。
刀疤脸伸出右手，做了一个五的手势。
赵和秤沉默了，这么多钱他肯定是凑不齐的，他不是没想过报警，为这事他都跑过不下三趟警局，全部无功而返。
“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刀疤脸看赵和秤没有办法，笑着说:“你把你家房子和土地的地契转让签了，这些钱一笔勾销。”
“不了，我再想想办法。”赵和秤转身就想拉着弟弟离开，
“等下。”刀疤脸突然喊道：“这利息可是越滚越多，你这么走我可不放心，要不你把你弟弟押这，明天你不来，我不保证你弟弟还能完整的回去。”
赵和砣抓着赵和秤的手臂，眼神惊恐，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哥，不行，你别把我留在这。”
“闭嘴。”赵和秤喝止了被吓得失了魂的弟弟。
“钱的事我自会想办法，弟弟就不留在这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要么今天把字签了，要么就把他留下。”刀疤脸走到赵和砣面前一嘴巴把他抽倒在地，随后反手掐住赵和秤的脖子，语气凶狠的说：“我劝你乖乖识相，把字签了。”
赵和秤原本有把子力气，可是这几天为弟弟的事，奔波个不停，身体早已疲惫不堪，现在被掐住脖子更是没有一点力气反抗。
赵和砣趴在地上像一只死狗一样，看着自己的哥哥涨红了脸，双腿无力的蹬着，无法反抗。自己自打记事起，哥哥好像一直都挡在自己前面，肩膀宽阔的像一座山，自己一直非常懦弱，躲在山后面，可是现在这座山好像老了，不能保护自己了，自己躲不下去了。
赵和砣看着不远处桌上的匕首，心里燃起一道不知名的火，火焰吞噬了理智，燃尽一切胆小，他慢慢的爬到桌角边，起身拿起匕首，转身跑向刀疤脸，手中的匕首捅向他的腰。
“放开我的哥哥。”
刀疤脸哪有心思管地上赵和砣那只死狗，只在赵和砣喊出声时才投过去一个余光，可就是一个余光让他看见赵和砣手中的寒芒，来不及躲避，只能微微扭过腰，匕首擦过刀疤脸的腰，划破他的皮肤，留下深深的一个口子。
“你他妈疯了吧。”
刀疤脸感到腰部穿来的疼痛，怒不可赦，放下赵和秤，反手抓住赵和砣拿着匕首的那只手，另一手夺过匕首，抬起匕首就要杀死面前这个废物。
赵和秤从刀疤脸的腰，腰部的伤口疼的刀疤脸龇牙咧嘴，“你他妈也找死是吧。”
刀疤脸想要挣脱赵和秤，推搡中，手中的匕首侧面插进赵和秤的腰，刀疤脸感受手中穿来的温热，终于恢复了理智，赵和秤已经放开了手，向后倒去，刀疤脸看着右手的鲜血陷入懵逼。
“啊……”赵和砣看着倒下的哥哥，尖叫起来。
赵和砣的尖叫声惊醒了发懵的刀疤脸，刀疤脸反应过来，拿出角落的砍刀，走向赵和砣，一刀一刀挥下，直到鲜血溅到房间各处，直到赵和砣彻底没了气息。
刀疤脸摘下带血的墨镜，从口袋里摸出一部手机，拨通了第一个号码，一整忙音过后，号码接通了。
“喂，怎么了。”中年人的声音响起。
这时外面突然下起大雨，雷声响彻在雨声中，刀疤脸低声讲了现场的情况，电话那头一时沉默。
“既然做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去他家里把他老婆杀了，一起挖个坑埋了，打听一下女人家里住哪，一起解决掉，那片地正好我也感兴趣。”
“好。”
刀疤脸提着刀走了出去，雨很大，刀上的血一瞬间就被冲刷个干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刀疤脸走后，赵和秤握着右侧的伤口站了起来，鲜血不停顺着伤口留下来，刀疤脸和电话说的他听得清清楚楚，现在他应该去自己家了，自己要赶在他反应过来，去自己老婆娘家之前，先赶去让自己的老婆先跑。
赵和秤捂着伤口，忍着匕首割裂的皮肤的痛苦，赶向孙薇的家中。
此时的赵薇正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半个小时前他的羊水就能破了，正逢下雨，乡里的土路根本没法走，只能让父亲去请村子里曾经做过接生婆的王婆。
“王薇你再坚持一会，王婆马上就来了。”一旁王薇的母亲一脸担忧，焦急的看着门口。
终于，雨幕里王婆带着一篓子东西，王薇父亲拿着衣服遮挡着王婆跑了进来，
“哎呀，王婆你可算来了。”孙薇母亲激动的说。
“好了，快让我看看孙薇怎么样了。”
王婆把手中的东西放下，走到孙薇旁看了一下孙薇的情况，拿出一块干净的布帮孙薇擦汗，在王薇和王婆半个小时的努力下，孩子终于出生了。
“孙薇他爸，恭喜你啊，是个健康的男孩。”王婆抱着孩子，高兴的递给面前年老的男人。
男人小心翼翼的接过襁褓中的孩子，一向严肃的脸上此时有了笑容，花白的胡子翘起，一脸疼爱。
“让我看看孩子。”孙薇虚弱的说。
“你这孩子真漂亮，你家真有福气。”王婆看着孩子夸赞道。
“哈哈哈哈，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今晚留下来吃个饭吧。”孙楚然握住王婆的手，挽留道。
“不了，家里还忙呢，我先走了。”
“我送送你。”
“不用，你赶紧多看看孙子吧，我先走了。”
王婆拉来门帘走了出去，孙楚然送到门口被赶了回去。
这时赵和秤正颤颤巍巍的站在门口，雨中他惨败的脸更是没了血色，不过雨中王婆没有注意到这点。
“和秤啊，赶紧进去看看吧，你老婆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
王婆走后，门口的孙楚然收起笑容，淡淡的开口道：“今天就不提你弟弟的事了，进来看看你的儿子。”
“快跑。”
赵和秤声音很小，雨声几乎全部吞没他的声音，孙楚然只能看见他的嘴唇动了一下。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先进来再说。”
孙楚然让开身子，迎着赵和秤进来，可赵和秤已经没有意识了，他的血已经流尽了，现在的他仅凭着最后一丝执念站在这里，他整个身体向前倒去，孙楚然一把扶住了他，“快跑，来不及了。”
“跑？跑什么？”孙楚然摇晃了几下低着头的赵和秤，一头雾水，赵和秤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就没了气息，永远的睡了过去。
孙楚然这时才注意到赵和秤的异常，想要抱起赵和秤进去，右手不小心碰到什么坚硬的东西，低下头看见赵和秤的腹部插着一把匕首。
雷光闪烁，雷声紧随其后，孙楚然抬起头看见，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站在不远处，脸上的笑容阴险骇人。
孙楚然放下赵和秤的尸体拉起旁边的锄头，对着房里大喊：“老婆子，带着孙薇和孩子快跑，再也不要回来，不要问为什么。”
孙薇母亲正好到客厅里换水，看见门外躺着的赵和秤和刀疤脸，还有他手中泛着银光的砍刀，她没有犹豫，进屋抱起孩子，扶起孙薇走后门离开。
“老头不要坏我好事。”刀疤脸提刀挥向孙楚然，孙楚然没有犹豫，拿着锄头冲了上去。
“妈，发生了什么，我们为什么要跑。”孙薇有点迷茫，雨水的寒冷让他十分痛苦，他现在根本没有力气跑起来。
“孙薇，等会你就抱着孩子去后上的落尘寺，和秤不在了，仇家追上了，我知道你很累，但是为了孩子你也要坚持下去，妈就陪你到这了。”
孙薇母亲停下脚步，转身向房子哪里跑去，她知道那个老头子坚持不了多久，自己能拖一会就是一会。
孙薇被丢弃在雨中，雨中他抱着孩子不知所措，看着妈妈的背影她好想问什么，但是妈妈说过的话让她害怕的问出口，她转身向后山跑去，现在悲伤沉在心里，化作力量，一个母亲保护孩子的力量。
“真是麻烦。”刀疤脸把两个尸体仍在一边，这两个人死之前抱着自己的腿，“早知道多带点人了，这下麻烦了。”
刀疤脸拨通电话，叫人过来处理这些尸体，自己沿着孙薇的逃跑方向追去。
“有人吗？开开门啊，有人吗？”孙薇站在落尘寺的门前用力的敲打着门，雨声太大，她只能用力嘶吼。
一个老和尚慢慢打开吗，手里拿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竹伞，并不能遮挡多少雨水。
“这位女施主先进来说话吧，外面雨大。”
“谢谢大师。”
老和尚把孙薇迎了进来，然后关上寺门。
孙薇跪在地上，身体无力的半伏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孩子。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老和尚问。
孙薇用手轻抚过孩子稚嫩脸，孩子想感受到什么，抬起小巧的手想要抓住什么。
“你看他多可爱，多坚强，出生到现在都没哭过。”孙薇伸出食指让孩子抓住。
“大师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施主但说无妨。”老和尚也大概猜到什么，眼神中带着怜悯。
“这孩子以后一看就很乖，我想请大师收留他。”孙薇眼泪顺着眼角落在孩子的脸上，孩子呜啊呜啊的叫着，孙薇手指挣开孩子的手，把孩子从襁褓中抱出，交给老和尚。
老和尚结果孩子点了点头，“他可有名字。”
“还没来得及取，大师给他取一个吧。”
孙薇擦去眼泪，捡地上的棉被，裹成一团，向门口走去。
老和尚知道她要干什么，没有阻拦，只是双手合十，向孙薇鞠了一躬，孙薇出门前最后看了一眼孩子，眼神中带着不舍与决绝。
刀疤脸一路追到后山，下雨天这山很难爬，现在他是一肚子火。
“妈的别让我逮到她。”
这时他突然看见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坐在悬崖边，他能确定那就是孙薇，于是恶狠狠地提着刀向她走去。
孙薇抱着一块棉被唱着儿歌。
“孩子乖，孩子好，孩子不哭也不闹。
常言道，开口笑，风吹雨打也不怕。
大灰狼，快走掉，小兔回家没烦恼。”
孙薇听见后背的脚步声，依偎着棉被，嗅上面残存的味道，然后从悬崖上一把跃下，希望这个孩子以后不要讨厌下雨天，下雨天还是很美好的，我和你的父亲就是下雨天认识的。
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停留在四年前的一个雨天，一个亭子下，一个脸红的女孩和一个淳朴的大男孩。
此时天空闪过一道雷电，老和尚刚用一个干净的棉被裹住小孩，小孩好像被这道雷惊了嘴里呜啊呜啊的叫着，但还是没有哭，老和尚看着孩子，叹了口气。
“你的母亲是个伟大的人。”
“你出身就失去亲人，失去住所，连悲伤都没有，就叫你无三吧，希望你以后没有烦恼，不会在失去，一直都不要悲伤。”
“无三啊，无三，以后就只有这个老头子陪着你了。”
雨突然停了，就这么戛然而止，老和尚把无三放在佛像前，自己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
“你内心纯洁，六根清净，免脱俗，三千烦恼丝没有，免去梯度，今日出家，赐你法号无三。”
这时阳光破开云层，一道阳光透过寺庙破漏的砖瓦夹缝，照在无三身上，无三双手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