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年猪
前面有几个人在验猪,一个是看重量,不到一百二十斤的不收。超过一百二十斤,就按重量划台阶,越重单价越高。还有百斤出肉率,越多单价越高。
这么复杂吗?程榛惊呆。
前面时不时有重量不够被打回来的猪,一个衣衫破旧的老人就拉着收购员哭求,说:“喂不起了啊,没吃的了,越喂越抽抽,你高抬贵手,给过了吧。”
但到底也没过,老人抹抹眼泪,把猪推走了,
等到程榛他们的时候,他们猪勉强过了一百二十斤,一百二十六斤,这还是秋后麦麸、地瓜、南瓜轮番喂,才长到的。要是一直喂草,被打回去的就是他们。
老收购员搓搓猪肉的皮,“出肉率76,不赖。”程榛听周围议论才知道,很多经验老道的收购员,给猪定级全靠手感,跟实际不差多少。
当然也有起争议的时候,起争议不能解决,比如给定出肉率68%,交猪的人不服,就现场把猪杀了。公社出了几次这样的事情,杀了几次后,都是不差什么,大家就没争议了。
当然这个也看人,附近还有个大队叫黑山大队,每次还要扣粪重,扣二十三十斤的都有,大家毫无办法。后来有人把猪往这边送,也不嫌远,因为这边比较公道。
后来大家都往这边送,那边就收不到猪了,被上级狠狠申饬了一顿,责任人也被开除了,那边才能重新收到生猪。
程榛他们的猪虽然不重,但出肉率不错,也算卖了一个好价钱,一斤五毛二,卖了了六五块五毛二。
辛辛苦苦大半年,五人分六十五块。但有养猪养的好的,养到一百五十斤以上,不但发猪吃的麦麸几十斤,还发八尺布票,还是便宜布。
厉害,真是样样有门道。
等村里的猪都交的差不多了,程榛发现很多人都去开了个什么票证,程榛也排队去看,等排到前面了,才听明白是“杀猪税”。
前面有一个很小的窗口,一个男人坐在屋子里,人来了就问:“几头?”“一头。”“自己宰杀一头猪,两块。”他在一张小小的单据上写字盖章。
等前面的男人拿出来,程榛才看见,“松山市屠宰税定额完税证。”这个,自己养猪自己杀猪吃肉还要交税?
很快排到她了,他们还剩一头猪,是要杀的,显然也得花钱缴税拿税票啊。坑。
程榛拿了税票回去,给唐爱红王建国看看,毫无意外看到了他俩目瞪口呆的表情。
这时候大队长让大家集合,看看时间,说:“现在两点,要买东西的快去快回,半个小时,两点半必须集合,如果不按时集合,就自己往回走,我们是不会等的。”
大家忽的一声四散,就吵吵嚷嚷的往供销社跑。王建国只说了一声:“我去看我爷爷奶奶。”就人影不见了。程榛问唐爱红:“你有东西要买吗?”唐爱红说:“卫生纸。”程榛说:“那一起走,我也要去买点东西。”
车是不用管的,大队的老爷们都留下来了。路上,程榛把钱和卫生纸票给唐爱红,说:“帮我买四卷儿。”
进了供销社,大家分头行事,程榛直往烟酒柜台而去,拿出两张酒票,指着茅台说:“两瓶。”八块钱一瓶,两瓶十六。养了半年猪,分的钱都买不了两瓶茅台。
苦。
之后程榛就赶紧找到唐爱红,集合去了。
回大队的路上轻松多了,在天彻底黑之前,总算回了知青点。三个人忙把熄掉的火重新把烧上,洗手做饭。
现在已经一月下旬了,农历已经是腊月得最后十天,不知道程家大哥结婚了没。当时程榛说要给他寄贺礼,到现在也没往县城去。
于是她打算去一趟。程榛跟唐爱红说:“我打算明天给我大哥去买结婚贺礼,然后寄给他。”唐爱红不同意,说:“雪这么大,山里雪更多,踩下去大腿都没过了。”她很严肃的拒绝。
程榛也知道不安全,王建国倒说:“年前要去接张静宁郑峰回来,咱们一起去吧。”程榛想了想,点头。想来已经晚了,再晚一些也没什么。
其实,当时在赤松镇可以寄的,但她不能拿空间的东西,现买东西再去寄时间太紧。于是就拖到了今天。
除夕渐近,再喂了两天猪以后,就该杀猪了。
王建国去了杀猪匠李国富家,排了队。第二天一早,李国富过来把猪抬走,杀猪是不能在这边杀的,得去杀猪匠家里,他们有杀猪的台子,还有大锅。
程榛没跟着去,她觉得她没那个心理素质看人杀猪。王建国和唐爱红倒面无异色。
两个小时后,猪肉抬回来了。程榛问:“交给钱了吗?”王建国说:“村里杀猪匠不需要给钱,把猪血留下一盆,两只猪蹄,内脏给他留下了一半。”
他又说:“我把猪血托给了一个大娘,让她帮忙灌血肠,我看大家都灌。”
王建国忙忙碌碌的把猪肉分割,一块儿一块儿的藏进雪里。冬天的东北,就是个巨大的天然冰箱。
等了一会儿,一个大娘和一个年轻的男人把血肠抬来了,说:“王知青,血肠给你们管好了,你们下次要有活计,还找我,我也姓王,就住在杀猪匠家前头。”
王建国给了两块钱,大娘带着儿子走了。
王建国继续分割猪肉,他一边忙,一边说杀猪的过程,“一刀下去,血一下子就出来了。”“把血放完,就拿开水退毛。”
程榛忍不住打断,毕竟猪的嚎叫声快传遍整个村子了,想来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场面。
程榛问:“你不怕啊?”“不怕啊,这有什么怕的,唐爱红都不怕,村里妇女小孩儿,围了一圈。”行叭,就我怕呗。
不过王建国倒是还挺热血的,心理素质也不错,适合当兵。也不是非要当兵,但这年代,能被选择的职业太少了。
唐爱红也说话:“你没去,就没看见,咱们村也能收杀猪税,不用去镇上交。”“真的啊?”程榛好奇,“上面的人下来蹲点儿?”
“不是,是咱们村里的人,就李国富,他收了税才给杀猪。过一段时间还得把税交上去,也算半个公家人了。”
“这样啊。”程榛一直以为他就是单纯的杀猪匠。不过如此一来,倒不用去松山镇交杀猪税了。
中午,大队又喊了:“吃杀猪菜,大家自带餐具,地点在以前的食堂,快点儿啊,过时不候。”
程榛三人也拿着餐具去了,跟着人流到了食堂。食堂就在麦场旁边,程榛一直以为那是仓库。
里面十多口大锅呼啦啦的冒着热气,等人全了,大队长说:“昨天村里杀了三头猪,今天全体社员一起吃杀猪菜。开饭。”
大家排队去打饭,程榛伸着脖子看看,一人一大勺菜,俩白面馒头,大队还挺舍得。
等程榛三人打了菜,找了个桌子落座,才发现所谓杀猪菜,就是酸菜,猪肉,血肠,猪肚,猪肠,猪肝一起混合的一锅炖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