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诅咒
chapter 62
人的信任就像是纸。
有时锋利得可以割破皮肤, 可有时却脆弱得连一滴水都无法承受。
在开车回市局的路上，许欢喜联系张贺。
“那我和刘弛去找郑骏，殷滢和蒋雪……”张贺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些, 眼睛里闪过难色。
“许处，郑姝颖和柳明之间的关系还存疑，您确定要让他们见面吗？”
“嗯。”许欢喜单手开车, 另一只手调了一下蓝牙耳机，“得让他们见一面, 蒋雪和殷滢在观察室里盯着就好。”
张贺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他微微张了张嘴, 可到最后他还是选择听从许欢喜的安排，没再开口阻拦。
结束了与张贺的通话后，许欢喜本想直接摘下耳机, 可手指都已经碰到了耳机, 指尖却又在空气中停滞。
前方遇上变灯，许欢喜停了车, 她盯着车辆组成的长龙, 双唇抿紧。
几秒后，她按下了殷滢的号码。
耳机里手机的忙音响了几声后就被接起, 响起一个女人慵懒的声音。
“嗯。”
“稍后你和蒋雪盯着郑姝颖和柳明。”
“那你做什么？”殷滢问道。
“我有些事。”许欢喜回答道。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具体的没告诉你，就是不想你知道。”许欢喜学着她的语气回答道，她说完, 听不见对方的回应了，只有对方浅浅的呼吸声。
许欢喜一下子又虚弱起来。
她不是那种毒舌怼人型选手，有时对谁说重了一句话，事后她会比挨了骂的人更加难受。
真是拧巴。
她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话，清了清嗓子, 又开口：“其实是不能和你讲，理解一下吧。”
耳机里的声音突然笑了起来，许欢喜闻声有点疑惑，也有点尴尬，她握紧了方向盘，蹙眉道：“挂了。”
她说罢就挂掉了通话，心烦意乱地摘下耳机。
她有些气殷滢老是戏耍自己，也气自己老是会中她的计。
明明也不是多么高明的陷阱，可她却就是会掉进去。
她叹了口气，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想把这些琐碎的思绪甩出自己的大脑。
可刚甩开这些，另一些忧虑就又争先恐后地挤进来。
关于刘杰的死。
那天夜里她之所以会开车奔赴看守所是因为一条短信。
一条匿名短信。
想到那条短信里的内容，许欢喜感觉像是一道刻在自己心上的未能愈合的伤口又一次被人狠狠扯开，痛得她几乎不敢再去延伸着多想哪怕一丝一毫。
前方的公路辽阔空旷，许欢喜咬着牙，加快了车速。
如果那天她赶到看守所门口时没有看到看守所内的报警灯投映在黑色的天空上的艳红灯火，她大概就真的会踏入别人的陷阱。
“想知道丁海是怎么被发现的吗？k市市郊看守所见。”
而丁海，就是那个始终令许欢喜耿耿于怀的，枉死的战友。
丁海与许欢喜大学是同学，后来又一同进入缉毒队，再到后来，两人又一同潜入毒贩组织内部。
组织上的意思是，这两人的能力最强，同在一个贩毒组织，一方面可以互相照顾，而另一方面。
如果有一个被发现，另一个可以立刻作出反应，更加谨慎地隐蔽下去。
而就在两人离队的前一天晚上，丁海约许欢喜到警校外的大排档里吃夜宵。
推杯换盏之间，两人一直在聊读书时的事情，丁海拿着筷子划拉着盘子里的炸花生米，抬头对许欢喜笑着说道：“读书的时候我都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坐在这里喝酒。”
许欢喜闻言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而后笑着端起啤酒杯，往嘴里灌了一口。
“你那时候不爱说话，又瘦巴巴的，说实话，上格斗课的时候做练习，咱俩分配到一组时，我那时都怕出人命。”
“嗯。”许欢喜低着头边听边拿起一根羊肉串，顺着钢制签子撸了一整串后，才抬起头说道：“结果就是你轻敌了，然后被我打得趴在地上，被同学嘲笑了半个月。”
“所以说啊，我那时就说你这家伙真的很不一般！”
“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你，是你一看对方是女人，就轻敌了呗。”许欢喜说着撇了撇嘴，怪声怪气。“现在可是新时代了阿sir。”
说到这儿，许欢喜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她把手里的啤酒杯放下，看向丁海。
“我说你，不是结婚才半年吗，出这种任务，合适吗？”
丁海闻言垂眸淡淡一笑，他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啤酒，才低着头说道：“任务是不合适就可以不做的吗？更何况，”他抬起头，“我是为什么要做这一行？就为了身上穿着制服好看吗？”
丁海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轻松，可他每说一个字，都会让许欢喜的眉头皱得更深一分。
“其实，今天晚上来找你喝酒，也是因为，过了今晚，咱俩应该很长一段时间内，不能再那么随意了吧。”
已经是傍晚接近深夜时分，窗外的夜色被大排档内暖色的灯光烤出了焦黄的颜色，丁海那张线条坚毅的脸也被这种灯光衬得柔和了几分。
许欢喜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她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此时此刻了，她才别过了眼神，点头应道。
“嗯。”
“欢喜啊，”
丁海此时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几杯酒。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许欢喜抬头看向他，目光里满是抗拒。
在这一瞬间许欢喜像是有一种预感似的，她感觉自己好像能够把丁海想要说的话脱口而出。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的事情我不想听，我的人生里根本就没有这两个字。”许欢喜放下筷子，正色地打断道。
“哎，我在说认真的事情。”丁海笑了笑。
“我也不是在开玩笑，”许欢喜生硬地回击，“你知道我从来不开玩笑。”
见许欢喜的表情严肃，丁海知道许欢喜这是认真了，于是他的笑容也收敛几分，低下头，微凸的眉骨在灯光下往眼窝里投出一片阴影。
“还没开始就说这种话，是挺招人膈应的。”丁海说着，伸手往自己的灯芯绒夹克上摸索，摸了好几把，他才摸出一包被压瘪的烟。
他晃了晃烟盒，听见还有几根烟后，他伸着手，磕出一支烟，叼进嘴里。
点火，抬头，他看着许欢喜笑了笑，往一旁吐出一口烟雾后，说道：“那你今天就当是我自私，因为这句话，我得说。不说的话，我觉得我会没有机会。”
许欢喜没再说话，她不想拦了，也知道拦不住了。
“咱们俩里，我觉得你比我强，真的。我知道有好多人，尤其是我们这种做警察的，一旦发现自己不如旁人，尤其是女人，都会像是觉得自己得了绝症似的，不要说把这种事情说出口了，哪怕是这么想，都会觉得羞耻。可我却不，我早就知道你比我强。所以，我现在拜托你一件事，那就是，如果到了那时候，我出现了问题，你来结果了我。”
“我看你是喝醉了。”许欢喜立刻说道，她拿起手机，打算直接拨通丁海妻子的号码，可就在这时，丁海却突然俯身，一把夺走了许欢喜的手机。
“我和你认真地说。”丁海把许欢喜的手机放在自己身前。
“那我也和你认真地说，”许欢喜伸出手，她弯起手指的骨节，“我们不能够出问题，也不会出问题。”
她每说一个字都会敲一下桌面，等她把这一句话说完，她站起身，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红色的钞票随手丢在桌上，转身离开。
那时的许欢喜还觉得丁海是在杞人忧天，那是一句借着酒劲说出来的胡话。
可直到她看见被塞进汽油桶，拷打得几乎都看不清人样的丁海时，她突然意识到那句话，是一句诅咒。
一句全天下最恶毒的诅咒。
因为那句话里的两件事都应验了，无论是丁海的死，还是许欢喜的那一枪。
作者有话要说： 主线一点点地牵出来……感谢在2020-07-24 18:46:21~2020-07-31 20:5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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