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Chapter 46
chapter 46
往后的事情就逐渐变得简单。
已经没有什么理由再隐瞒下去的刘瑞刚也就不再隐瞒, 他哭丧着脸交代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这其中包括他是如何杀害自己的妻子，打点上下顺利安葬，以及后面又发生的两起命案。只不过他同样也在为自己分辩, 他说自己在杀害妻子之后就打算彻底收手，就连杀掉妻子，也是因为妻子发现了他是杀人犯的事实, 他无可奈何。至于时隔几十年后再次犯案的理由，他则解释为儿子刘杰的逼迫。
“杀他母亲并不是我想要做的, 只是当时被逼无奈。”刘瑞刚说道，“可那毕竟是他的母亲, 让他变成没妈的孩子，我心中有愧，所以往后的日子里我也没有再娶, 更不会再去做那种事情……我本以为一切都可以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结束的, 只是……”
“只是有人往你的家里寄去了那几张照片？”
刘瑞刚闻言抬头看着许欢喜，而后叹了口气说道。
“或许这就是人在做天在看。”
此时的许欢喜实际上还沉浸于莫大的惊讶与恐慌之中。
特调处里早有人知道这宗案子的凶手是谁, 并且在她许欢喜上任之前就把这些照片寄回给凶手。
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是要提醒凶手躲避吗？
还是……
许欢喜暗暗咬唇, 她没再自己想下去，而是直接问道：“寄照片的信封现在在哪里？”
“刘杰烧掉了。”
虽然早能预料到是这种情况, 但是许欢喜的心中还是不由一沉，她抿唇后又问道：“那些东西，是寄给你的吗？还是说……”
刘瑞刚抬头, 他猩红的双眼看着许欢喜，而后又挤出了两滴泪水。
他最终摇了摇头。
一旁正在输入笔录的刘弛见状敲击键盘的手也不禁停滞，他当然明白许欢喜这个问题的意思，而当他看到刘瑞刚的回答的时候，大脑也在一瞬间被吓成了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瞟向一旁的许欢喜, 果然，许欢喜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一支圆珠笔被她紧紧握在手里，几乎要被折断。
“刘杰小的时候好几次都因为杀掉路边的流浪狗和流浪猫而被社区教育，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他和我一样，可是到后来他长大了，就逐渐也没了那些癖好，我那时还以为是他变了。可是直到那天早晨，他收到了那几张照片，看着那些尸体，两眼都在发光的模样……我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是杀人犯。”
“在他看到那几张照片后，他和你是怎么讲的？”
“我本来还想要隐瞒这一切，可还没等我开口，他就抬起头笑着问我感觉怎么样。”
“感觉？”许欢喜皱眉。
“杀人的感觉，还有……”刘瑞刚说到这里时突然又变得支支吾吾，如鲠在喉。
“还有什么？”许欢喜厉声逼问。
“还有……杀他妈妈的时候，他问我感觉怎么样。”
刘瑞刚说着崩溃似的双手掩面，肩膀不住地打颤，嚎啕大哭起来。
而到此，许欢喜则明白了一切。
特调处里的那个人应该早就知道刘瑞刚是凶手，并且也知道刘杰潜在的杀人倾向，而那几张照片，就是为了把刘杰隐藏起来的那种杀戮的欲望再度激发出来。
那个人不是希望杀人犯躲藏，而是希望制造出第二个杀人犯。
想到这里，一阵寒气顺着许欢喜的后背缓缓地爬了上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刘瑞刚，到最后的那两宗案子，是刘杰指使你做的？”许欢喜稳了稳心神，再次开口问道。
“不是的。”刘瑞刚吸了吸鼻子，他如枯树般苍老的手抹了一把眼泪，低着头回答道。
“后面刘杰问我当初是如何杀人的，我没有告诉他，他就又哭又闹地求我，然后我就问他，知道这些想要做什么。”
“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他也想要做，去做我没有做完的事情。”刘瑞刚看着许欢喜回答道。
许欢喜与他对视着，沉默不语。
半晌，还没等许欢喜再问，刘瑞刚却又自己说道：“我当然不会让他也变成杀人犯，所以，我说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做给你看。”
“所以后面的两起命案……”
“没错，”刘瑞刚回答得爽快，“他想要看，我就会杀给他看，只不过时隔太久，再加上是在亲生儿子面前做这种事情，手法当然会生疏一些。”
“刘瑞刚，”许欢喜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问道，“说出这一切的时候，你都不觉得你们父子两个变态吗？”
“做都做了，还有什么是说不出口的呢。”刘瑞刚面无表情地说道，看起来很是坦然。
许欢喜对这个人无话可说，她看了一眼刘弛，刘弛对她点了点头，示意笔录都已经写好。
既然现在是人证物证俱在，也没有什么继续审下去的必要，审讯就此结束。
对于刘瑞刚的审讯结束的同时，另一边张贺和蒋雪那边也已经结束了对于刘杰的审讯。两间审讯室在同一时间开门，警察分别押解着刘瑞刚和刘杰父子二人，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却都未互相多看一眼，就这样被分别带走。
目睹着这一切的许欢喜心上如同坠着几块巨石，久久不语。
等解决了后续的手续后，许欢喜找到刘弛，叮嘱他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刘弛自然明白许欢喜指的是特调处内鬼的事情，他点头之后，又很是不放心地开口询问道：“许处，这件事……连刘局也要瞒着吗？”
许欢喜看了看他，而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都瞒着吧。”
说罢，许欢喜就转身离开了特调处。
走出特调处的大门，许欢喜站在门口做了个深呼吸，她吐出一口浊气，而后疲惫地抬头看向头顶惨白的天空，视线变得有些晕眩。
片刻之后，她把手摸进口袋，拿出了手机。
在通讯录里滑了一圈之后，她的指尖最后停在了殷滢的头像上。
犹豫了一会，她拨通了殷滢的电话。
听筒里的忙音响了没几声后就被接通，对面的人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打乱了许欢喜之前都已经想好的开场白。
“喂？许处长？”
因为许欢喜迟迟不语，殷滢又喊了她一遍。
“嗯。”许欢喜尴尬地哼了一声，她局促地摸了摸鼻子，而后开口道：“案子结束了，就……你不是要该走了吗，想着要不要……”
“要不要和您吃顿饭吗？”
耳边传来那个人真真切切的声音，没了电子信号的传达，她的声音听起来更加鲜活清甜，许欢喜一愣，她下意识转身，发现殷滢正拿着手机站在她身侧不远。
两人没去很远的地方，就去了警局旁的大排档。
因为下午还要工作，所以许欢喜点了两瓶汽水代替啤酒，又点了几道菜。
汽水先上，许欢喜拿起子打开了汽水后，用眼神示意殷滢把自己面前的杯子拿过来。
等到要倒汽水的时候，许欢喜的手却突然一顿，她抬头看看殷滢，而后又把汽水收了起来。
殷滢见状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却见许欢喜又招呼着老板娘过来。
“麻烦拿壶热水过来吧。”
等老板娘走了之后，许欢喜才看向殷滢说道：“你手那么凉，应该是体寒。这大冬天的，还是喝点热水比较好。”
她说罢把桌上的汽水都推到了一边。
“我不馋你，所以我也不喝汽水了，跟着你一起喝热水。”
殷滢看她这副严肃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她抿着嘴忍住笑意，问道：“什么情况，许处长今天怎么那么温柔？因为是散伙饭吗？”
许欢喜没在意殷滢的调侃，老板娘此时正好把热水端了过来，她给这两人都倒好了水之后，就离开了，许欢喜这才看向殷滢。
“案子结束了，一切都清楚了。”
说到这里，许欢喜又想起特调处的那个内鬼，心中不由一沉。
一切都清楚了吗？未必吧。
“看你都有心情和我吃饭了，我想也是都结束了吧。”殷滢笑道。
“我得谢谢你。”许欢喜说道。
“谢我？”殷滢端起杯子，她吹散了杯口氤氲的热气，抿了一口热水。
“谢谢你，没有让我铸成大错。”许欢喜说道。
殷滢闻言端杯子的手一顿，而一瞬之后，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对许欢喜笑道：“遇到恶徒想要杀之而后快是人之常情，也不能算是错。”
“还有刘杰，”许欢喜继续道，“他今天来主动自首，我知道，是你对他做了手脚。”
殷滢含笑不语。
“可是，这样……总会给我一种是在作弊的感觉。”许欢喜说道，“虽然你还不肯告诉我你的身份，其实我也不太想去追究……只是，我会觉得，这样解决的案件，是真的解决了吗？我不太明白。”
许欢喜说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殷滢看着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
“上一次，我说希望你离开，这些的确是刘局的意思，但是实际上，也有我的私心。”
殷滢没说话，等着许欢喜继续说下去。
“你也知道吧，感觉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想要去抓到那些混蛋了，与身为警察而拥有的责任感不同，我是真的好想去抓到那些坏人。虽然这一次我只是靠了殷小姐的力量得到了刘杰的自首，可是下一次呢，继续让殷小姐在我身边的话，我可能会想要的更多。”
“许处长……”
“我怕我自己到最后，会越来越想要利用你，也会越来越离不开你。”
与殷滢四目相对的瞬间，许欢喜的大脑里再次浮现出了那些常常出现在她梦里的，那些模糊的画面。
这种感觉混杂着周围嘈杂的环境，许欢喜觉得自己的思绪逐渐变得混沌。
她想她应该是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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