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chapter 08
许欢喜叼着烟看着殷滢。她不理解殷滢那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或者再准确一点地说，她对殷滢这个人就很不理解。
既然不理解，那就不要去理解。许欢喜转过脸不再看殷滢，她仰起头，陡峭的肩胛贴在墙壁上。哪怕是抬头看看灰白的天空，也要比去琢磨一个怪人要强得多。
可显然，殷滢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就在许欢喜抬着头愣神的时候，没有任何的预兆，她锁骨前微微敞开着的衣领突然就被人抓住，随后她的后颈就被眼前的人轻轻按下，口中衔着的香烟与对方的香烟如同亲吻般轻轻触碰，随后烟草的味道带着滚烫的热度就汹涌袭来，烟雾弥漫之中，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许欢喜懵懂地抬眸，却正撞上殷滢深邃的目光。
如同触电一般，许欢喜的瞳孔骤然缩紧，本能地伸出手推了殷滢一把。
“你是不是疯了？！”与她拉开了距离之后，许欢喜气急败坏地睁圆了眼睛看着殷滢。
殷滢深吸了一口烟，嘴角还带着阴谋得逞的坏笑。她偏过头吐出一口浓|白的烟雾，微微上挑的眼眸扫过许欢喜的脸，仿若无事般轻笑道：“不过就是借个火，许处长好小气。”
她说罢夹着烟上下细细打量着许欢喜，许欢喜被她毫不加掩饰的目光看得发毛，于是厌烦地转过脸，不再看她。
“据我所知许处长上学时可是男女通杀，不知是多少人的梦中情人。”殷滢说这话时语气加重，带着些令许欢喜摸不着头脑的酸气。“万花万草丛中过的人，总不至于刚刚我凑得近了些，就害羞了吧。”
殷滢此时的模样活像只得意的狐狸，许欢喜攥紧了拳，她转过脸看向殷滢，本想回击她几句，但犹豫了半天，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许欢喜本可以说的。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刺痛一个女人自尊心的话简直数不胜数。但许欢喜却做不到。
哪怕在她眼中殷滢已经极尽无礼，但许欢喜却依旧做不到用言语去羞辱一个女人。
于是她只是抬眼狠狠地剜了殷滢一眼，随后转身就要走，可没走几步，她的手臂却又被人突然扯住。
“你又想要做什么？”许欢喜转身不耐烦地喝道。这还是她二十八年人生里，第一次如此大动肝火。
而面对许欢喜的怒火，殷滢显然并不太在意，她伸手拨了拨自己乌黑的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而后她又朝笑着许欢喜伸出了手。
不得不说，尽管殷滢的长相带些病态阴郁，但她到底还是美人，即使是在冬日惨白的天幕之下，她的笑容看起来依旧明媚，仿佛是这破败不堪的黑白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许欢喜瞥了一眼对方伸出来的手，抬眸疑惑地看着她。
“刚才许处长是去找你们局长，申请让我也参与这次的案件，对吧？”
许欢喜闻言不悦地闪开殷滢的眼神。
这人的消息倒是灵通。
“所以，不打算把证件给我吗？”殷滢微微歪了歪头，嘴角的笑意加深。
许欢喜看着她愈发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在殷滢准确无误地说出了她刚才去找局长的目的时。
该怎么去形容心里的那种感觉呢？大概就是被对方毫无压力地看破的不甘心吧。
可偏偏，殷滢却依旧要在许欢喜愤怒的底线上放肆地上蹿下跳。
“怎么了？”殷滢两根纤细的手指勾了勾，她伸出猩红的舌尖，轻轻划过干燥的唇瓣，笑得恶劣。
“许处长刚才难道不是为我去讨名分了？”
许欢喜紧紧地盯着殷滢，灼热的目光几乎要在她的身上燃起一把滔天的野火。
殷滢的目光此时也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她看着许欢喜发狠的眼神，突然怔愣起来。
她恍惚之间，那个身穿黑色夹克的女人逐渐与她记忆里那个与她穿着同样制服，在办公室走廊的暗角里唇齿厮磨的女人重合。
“阿滢，你后不后悔。”
“殷小姐真的打算加入我们特调处吗？”
“如果决定了，那我也不会放开手了。”
“如果殷小姐真的决定了，那今后特调处的事情，你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眼前同样面孔的女人，用同样的声音，却问出了截然不同的问题。
可此时殷滢却不想去区分，
就好像是踏入现实与梦境纠缠的禁地，尽管总有人告诫她，执念太深会成为心魔，可她却依旧义无反顾地踏入了这块禁地。
她怔在原地始终沉默，许欢喜像是早有预料般咧了咧嘴角，又准备转身，可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
“不后悔。”
许欢喜诧异地看向她，她看到殷滢的眼神如同赴死一般决绝。
“我从来都没有后悔。”
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些什么？许欢喜疑惑地皱起了眉，她无意中瞥见殷滢指间的香烟已经烧了许久，雪白的烟蒂终究还是无法承担自身的重量，一点一点地碎裂落下，化为滚烫的雪，重重砸在石板地上。
许欢喜双眉锁得更深。
她知道殷滢此时应该不清醒。
可那又有什么所谓呢。
殷滢突然感觉自己抓着许欢喜的手被猛地挣开，而接下来，整个世界都变得颠倒——她的手腕被许欢喜反客为主牢牢钳制，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许欢喜已经抓着她的手腕往前走去。
一如当年，她擒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走廊的墙上，而接下来……
殷滢沉重地闭上了双眼。
许欢喜把殷滢直接带到了特调处的办公室里，一路上他们也有遇到许欢喜的同事，同事们本想打招呼，但看着许欢喜绷着脸扯着一个小姑娘往特调处里走，眼神里戾气冲天，于是也就只能惊愕侧目，不敢上前搭话。
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的几人本来还在讨论案情，都被许欢喜吓得噤声。
许欢喜把殷滢重重地甩进办公室，由于惯性，她不禁后退了几步，差一点就没有站稳，但好在她扶住了一张办公桌的桌角，才没有摔个趔趄。
许欢喜见状眼中也不禁闪过一丝急色，但见她最终还是好好地站稳了，眉间的担忧又被她巧妙掩过。
“这……”
办公室里的人齐齐一脸懵逼地看着殷滢——以及她指间还燃着的香烟。
殷滢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她面带着笑意耸了耸肩膀。
“啊这位是殷小姐，”
刘弛反应快一些，他刚才载殷滢回来，自然也要比其他与殷滢更熟识，于是主动承担了向其他人介绍她的工作。
“殷小姐是许处请来的特别顾问。”
于是众人的目光就又落在许欢喜的身上，许欢喜见状轻咳一声，趁机整理了一下自己纷杂的思绪。
她走上前，先是面无表情地夺走了殷滢的烟，而后又看向众人。
“殷小姐是我特别请来的顾问，”
她说罢还未等其他人发问，就又补充道：“殷小姐在民俗学这一方面很有造诣。大家也知道，我们的案件范围跨越全省，各地风土人情不尽相同。相信殷小姐的专业，能够帮助我们开展工作。”
众人事实上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所以听见许欢喜语速飞快的解释，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面面相觑后，点头应下。
而这也正是许欢喜所需要的效果。只有让所有人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就接受了殷滢加入的事实，往后他们才不会对殷滢问东问西。
殷滢冷眼看着许欢喜，不禁觉得好笑。
在自己面前仿佛正直不阿的人民好警察许欢喜，原来也能这样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又回想起在冥府的时光，尤其是当时她跪在神的面前，也是这样面不改色地把所有的过错都担在了自己的身上。
殷滢眼眸里的光芒一暗，瞬间别过脸去，不愿再去回想。
可过去的记忆太鲜活，早已如同毒藤，缠缚在她身上，一点一点地把毒液注入她的灵魂。
“殷小姐，”
许欢喜开口唤她，可殷滢却没有反应。她皱眉，再次开口。
等许欢喜都叫了她第三遍，殷滢才恍然回过神，如同大梦初醒一般，眼神朦胧地看着许欢喜。
“介绍一下自己吧。”她说道。
殷滢终于醒过来自己现在是在哪里，是与谁在一起。她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笑道：
“我是殷滢，正如许处长所说，我今后会与大家一同在特调处战斗。”
她说罢，许欢喜就把之前放在夹克衫里的证件递给了她。
“这是证件，因为你不是警察，所以今后查案，”
她直视着殷滢，眼底一片寒凉与警惕。
“今后查案时，你必须要紧紧跟着我。”
许欢喜言语里警告的意味很是明显，以至于其他人都开始疑惑——明明这个殷滢是许欢喜带进来的，怎么她的话听起来似乎对殷滢还并不信任？
可殷滢却并不在意这些，相反，当她听见许欢喜说，要她紧紧跟着她的时候，殷滢脸上的表情竟然看起来……
有些求之不得？
许欢喜眼底的寒冰稍稍消融，取而代之的则是迷惑。
“那是自然。”殷滢笑道，伸手接过证件。
“我以后，绝对会紧紧跟着许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