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岁岁
四月,霏霏不绝地黄梅雨淅淅沥沥,从三月辗转而来,绵延不断。
庭院路郁郁葱葱地翠竹被雨水冲刷地鲜嫩,沿着圆形梅花形状的石子小路往里走,樱粉色的红穗灯笼在雨中摇摆,投下一豆暖黄色的光线。
和风小木屋方方正正的檐角挂着圆形的风铃,清脆作响。
穗禾沿着原木色台阶上了檐廊,站在檐下收了伞,透明的伞面上开出大朵大朵的水花,她抖了抖,交给一旁穿着和服的侍应生姑娘。
“姑娘,您里面请。”
穗禾颔首,跟在她身后。
里面光线稍暗,小桥流水,假山麋鹿,泯然人家。
“这边,您请进。”姑娘为穗禾拉开包厢门。
有暗香扑面而来。
穗禾道谢,弯腰而进。
门有些窄小,里面却豁然开朗,极具日式风格的榻榻米、木几,窗棂边还挂着个晴天娃娃。
木窗被支起来一角,竹香混合着窗外雨声潺潺。
不得不说,这次攒饭局的人可谓是用了心。
应该是多番打听到她喜欢这种风雅清静的景致。
“穗老师来了。”
见到她进门,屋里面的一众人纷纷起身迎接。
穗禾弯腰进门时,长发垂落,从两侧后盘成麻花辫,宛如破画而出的长仙。
她今天赴宴穿的简单清雅,葡萄深紫的毛衣罩衫,里面是浅紫色的旗袍,上面只字未绣,却衬托得人柔和淡雅,宛如徐徐道来的山水画,不争不抢,却让人过目不忘。
黑眸清澈明亮,脸庞白皙,巴掌大小,少女般明亮,让她干净得宛如山间清泉。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
她本就是出了名的古典美人,今日一见,人竟是比荧幕上的好看太多。
宋岩笑道:“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如今见到穗老师本人,可真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这次江城卫视寒假黄金档要上映的一部轻松休闲综艺《星星在唱歌》,第一期的拍摄场地在巴西里约热内卢,位于巴西联邦区巴西高原,也是拉丁舞里桑巴舞的发源地。
关于第一期综艺设计里,有让男女嘉宾们在沙滩上体验桑巴舞狂欢地一部分。
但是碍于现在拉丁舞这种国标在大众程度不普及,所以在设计学习舞蹈这一环节,监制宋岩以《星星在唱歌》节目组的名义来邀请穗禾。
这位在国内拉丁舞届大名鼎鼎的年轻美女舞者,曾多次代表中国去参加世界级拉丁舞比赛,多次斩获冠军,履历是许多人一辈子无法企及的。
如今她刚刚回国,导演组多番打听才得知穗禾来这座南方小镇度假来了。由于小镇离江城太远,导演和制片人在筛选常驻嘉宾,抽不开空,于是身为副导演的宋岩被委以重任,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小镇子,务必请到穗禾作为第一期的特邀嘉宾。
穗禾跪坐在软垫上,边听宋岩说着来意边垂眸捧住茶杯。
导演组真是拿出来了十乘十的诚意,跟在宋岩身边的两个小助理也是个利索的,见到她往下坐,怕下雨天榻榻米凉,提前准备了小软垫,甚至连沏茶的茶杯都是她最爱的翠绿天青釉。
“是这样的,宋导演。”听完宋岩一席话,穗禾温润地笑了一下,“拉丁舞之所以现在受众范围小,其一是因为它的发源地并非中国,所以并不是在国人的审美上,包括拉丁舞的妆容,都是夸张的黑黄色皮肤以及深黑色的眼线。”
她顿了顿。
窗外雨声潺潺,穗禾抬眸望向对坐的男人,“其二是由于国标舞拉丁需要很长的时间磨基本功,没有长时间的舞蹈底子,想跳好它很难。”
所以现在市面上的舞蹈班大多数都是街舞,一两个月就可以速成,也符合成年人的需求。
“您要考虑好,如果让嘉宾们在节目里学习拉丁,没有底子的嘉宾可能会达不到你们的预期效果。”
她说的这番话倒是在宋岩的预料外范围之外。
“穗老师,麻烦您稍等一下,我去征求一下导演组意见。”宋岩神色带着歉意。
“没关系,您去。”
包厢门拉开,侍应生将美食一道道端上。
竹叶混合着糯米的清香。
增味汤上漂浮的绿色的葱花,汤底雾霭沉沉。
小助理格外贴心的与穗禾说着话,逗得她时不时轻笑出声,银铃般悦耳。
这位穗老师是真的没有架子。
包厢门再次被拉开时,宋岩在前,身后跟了个男人。
灯笼的暖黄色光线洒落,将男人的发尾描摹至下颌线,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只瞥见他进门时,羽灰色的衣摆上绣着瓣瓣雪枫。
两侧的人却都站了起来,“哗啦啦”地阵仗给穗禾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也跟着站了起来。
宋岩走进来,笑着介绍:“本想出去给老大打个电话,谁知道出门就碰上自家人。”
“这位是《星星在唱歌》的出品人,林安年林先生。”宋岩默默在心理加了句,还是投资方爸爸。
(注:出品人:负责影片前期的市场调查,看这部综艺的市场是否有前景。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他们就找到所属的电影集团投资制片人及相关人员,开始选导演、剧本、演员、赞助商等。此内容来自百度百科。)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穗禾捧着茶杯的手一僵,睫毛颤了颤。
她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
几年未见,他眼阔长开了,双眼皮的褶皱很深,似乎天生就多情的桃花眼狭长潋滟,眼廓向上勾着,下颌线利落分明,唇角微勾,比之前多了成熟男人的韵味。
他坦然地与她打量的目光相对视,桃花眼的眼梢收拢,显得有几分深沉。
桃花眼下垂时,锋芒尽敛,清隽的五官竟衬出几分雅痞禁欲之感。
无数次在微博和电视上听到过的名字。
但是他似乎收敛了少年时的嚣张,私人生活低调的过分。
传言他与大学认识的女友恩爱甜蜜,婚姻美满幸福。
他开口,声线微沉:“嗯,有所耳闻。”
淡漠的仿佛与她只是露水相逢的陌生人。
男人端坐着,羽灰色长衫未系带子,里面的象牙白衬衫下摆扎紧长裤里,宽松的布料弯出几处三角形线条,显得腰线紧致清晰。
穗禾抿紧了唇,就见对面那只手捏着白瓷杯,指骨精致的让她想到明青白玉挂扇。
那只手曾经在晚自习上给她写过一道又一道数学题的解析过程:曾经在飘着大雪的新年夜拥她入怀:也曾在昏暗的路灯下为她编织着小姑娘们最喜欢的手链
等她回过神来,宋岩已经一通马屁吹捧完开始介绍起这次节目的聘请指导有多么精细专业,还不忘拉上穗禾。
“这次咱们的舞蹈指导老师也是拿过多次国家大赛的冠亚军。”
林安年把玩杯盏的指尖略一顿,漆黑狭长的桃花眼仿佛挑开了光线落在穗禾的面上。
多年不见,他的气场不减反增,仿佛压得整个包厢透不过气来,落在岩石上的雨滴似是都放慢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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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禾走的时候外面的雨势渐大,她撑着把纸伞,从窗口可以看到她旗袍下摆的奶芋紫色的流苏摇曳。
穗禾像是只匆匆落荒而逃小动物。
出了门,冰凉的雨丝拂在脸上。
包里的手机振动两声,是宋岩的短信,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再约饭局。
想到今天偶然遇见的那个男人,心头又是一阵滔天波浪。
早就听闻他私生活低调,甚至娶妻生子,这么多年过去,她连点和朋友打听窥探其生活的勇气都没有。
不敢碰,不敢打探,不敢接近,怕一动回忆就浪潮般牵扯出带着血肉的记忆,割舍不掉。
穗禾闭了闭眼,仿佛下了什么决定般,伸手解锁,给宋岩发了条短信。
“您好,最近的行程安排紧张,实在抱歉没有办法参与这档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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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安静地只闻沙沙雨声,几个小助理负责人和宋岩噤若寒蝉,余光瞥着旁边的男人,大气不敢出。
到最后穗禾也只是答应了考虑看看,并没有签下合同。
谁知道今儿个吹什么风,将这尊祖宗给吹过来了。
“跑了?”低低沉沉的声线,不辨喜怒。
良久,宋岩战战兢兢地上前,笑着开口:“可能是穗老师有急事。林公子,要不要我再约穗老师见面详细谈谈?穗老师可能明后天的要离开镇子了。”
窗边站着的男人闻言轻笑了声,低低沉沉,似连雨声都黯淡沦为背景。
“她走不了。”语气笃定。
宋岩没反应过来:“啊?”了声。
林安年的眸光一寸寸拉暗,他立在窗边,灯光在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灯光,他眼眸低垂着,桃花眼眼尾带了点深情,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看到这样的男子不心动。
放在案几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男人不疾不徐的按下接听键。
“喂?您好,请问您是不是车的车主?您的车子挡住我的车了,方便出来开一下车子吗?”免提被摁开,穗禾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
宋岩:“”
小助理:“”
感情是您老把人家的车堵住了。
高,实在是高。
不佩服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