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049章
意外， 猝不及防。
黑夜，突如其来。
几人眼前一黑，耳边只听到轰隆的巨响， 从海底呼啸而出，再腾空飞跃而起。
猩红的血月之下， 一体型巨大、满口尖牙的深海巨兽，崩碎冰路， 映入几人的视野中。
「嘶嘶」那深海巨兽， 有着海鲸的身形，整体呈圆锥体，大大的脑袋，以及大到夸张的嘴巴。
它一张嘴，就是圆筒形的密密麻麻尖牙，那尖牙从嘴巴口一直长到肠壁。
几名金种子完全呆住了，这是只什么怪物？
徐池洲身体反应快过脑子， 一个助跑脚尖一蹬， 随手握住块锋利的冰锥，朝着深海巨兽灯笼大的眼睛扎下去！
噗嗤！
腥臭的绿色血液喷涌而出。
「嘶昂」深海巨兽痛呼，隐藏在海面下的长尾扬起一甩。
啪嚓，啪嚓， 啪嚓！
一米宽的海面冰路，迅速蔓延出恐怖的裂痕，眨眼就破碎成冰渣。
宴行舟脸色大变：「聚拢过来，别被分散了！」
小幼崽被枪炮师提拎着，他一个屈腿弹射， 下一刻就落到了宴行舟身边。
爱丽丝离的最远， 小公主此时脸色惨白， 趴在浮冰上，四肢不听使唤。
辽阔的深海，不会游泳的慌乱，以及对水的无边恐惧，都叫她浑身僵硬，连金怀表兔子都召唤不出来。
「爱丽丝快过来！」小幼崽大声喊着，够着小胳膊接应。
爱丽丝声音都在颤抖：「我……我……」
那边，徐池洲再次和深海巨□□上了手，他扭头看到爱丽丝的现状，不禁皱起了眉头。
关键之时，小幼崽圆滚滚的身躯一扭。
枪炮师小暴只觉手上一轻，小幼崽已经灵活如蹦跳的刺猬，踩踏着块块浮冰，冲到爱丽丝面前，抓起她的手就往回跑。
唰！
深海巨兽湿滑的尾巴猛砸海面，掀起巨大的海浪。
小幼崽和爱丽丝，在那海浪下就像是浮萍落叶，渺小到微不足道。
危急关头，小幼崽竟是丝毫不慌。
她绷着小脸：「爱丽丝树洞！」
爱丽丝仓惶无措，手忙脚乱的拎起金怀表兔子一丢。
两只幼崽脚下，树洞凭空出现。
咻的一声，小幼崽和爱丽丝就到了枪炮师身边。
四位金种子聚头成功。
徐池洲一记拳头下去，猛烈的轰在深海巨兽受伤的眼睛上，他浑身都沾满了绿色的血液。
「走！」他回头猛喝一声，「先送尤娜娜过去！」
游戏师连忙在举法杖，冰蓝色的法杖点在脚下：「凛冬。」
咔咔咔。
第三条一米宽的冰路，绕过深海巨兽，再次从几人脚下延展向东方。
嗡嗡！
枪炮师小暴心口的核反应堆，再次运行到极致，他带着几人嗤啦蹿出去。
徐池洲没了后顾之忧，他盯着面前的深海巨兽，脸上的疤痕抽了抽。
「多目。」他低喝了一声，脚下同样蔓延出黑暗，将深海巨兽整个包裹住。
徐池洲无心恋战：「这只随你处置。」
对此，恶种多目份外嫌弃：「处理什么？咬一口全是嫉妒的味道，难吃死了。」
徐池洲表情微动：「你说什么？」
多目操控着黑暗领域：「我说难说死了，咬一口全是嫉妒的味道，酸得很。」
徐池洲眺望血月下的汪洋，忽的想通什么：「不好！」
他
人身影消失，飞快朝着金种子的方向追了过去。
前方，游戏师累成死狗。
他连法杖都要拿不起了：「我不行了，我一滴蓝都没有了。」
他瞥了眼尤娜娜，不无酸道：「哼，我们为什么都要帮这只才五岁的小崽子？你们所有人帮我，也许我也能带你们破除血门？」
爱丽丝还在恐水的情绪里，整个人没走出来。
枪炮师小暴冷静道：「因为尤娜娜有过破除血门的经验，我们所有人里她希望最大。」
说这话的时候，小暴心里却在想着弟弟小戗。 小戗在影子里一直没反应，小戗是不是醒不过来了？
往后，这具机械义体，就是他的了？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像是跗骨之蛆，再摆脱不掉，还越演越烈。
小暴的速度不自觉慢了下来，娜娜抬头看他：「枪炮师，你跑不动了吗？」
娜娜可以自己跑一段路的。
小暴一个激灵：「这海不对！」
他曾嫉妒过小戗，对「嫉妒」的情绪非常敏感，但刚才他不仅仅是嫉妒，他还生出了更可怕的念头。
小娜娜点头：「这是艾艾的海。」
艾艾的海肯定跟别的海不一样的！
游戏师宴行舟反应过来，抬起手腕一看：「san值，快看你们的san值。」
[注意！金种子游戏师san值75，san值70，san值64……]
他吞了吞口水，苍白的脸上带起了恐慌。
san值掉到30以下，会出现幻觉和呓语，再持续下跌，就会被当做重度感染者处理。
枪炮师小暴眉头紧锁，他扭头看了看身后，夜海漆黑，血月妖冶，完全看不到徐池洲，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苍茫整个世界，就只剩他们四个人了。
「送尤娜娜过去！」爱丽丝摇晃着站稳，漂亮如洋娃娃的小公主，还是恐水的不行，但蓝眸无比坚毅，「按徐队长的计划，我们用最快的速度送娜娜过去！」
唯有如此，才有一线生机。
游戏师无奈摊手：「我没蓝就是真的体力废。」
这会功夫，他才恢复十点蓝，根本就不够用。
枪炮师看了眼心口：「我还能再撑三分钟，如果小戗……」
话还没说完——
「哥哥，你在叫我吗？」
小暴脚下的影子蠕动，顺着机械独腿攀爬，尔后在小暴身边「站」了起来，形成了个影子人。
不用多说，碍于双胞胎之间的特殊感应，小戗瞬间知道了所有事。
「哥哥，这么好玩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喊醒我？」小戗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张狂。
小暴：「我们先换回来。」
「不了，」小戗拒绝，影子人跳动了两下，「我早就馋影子了，现在不换以后也不换，以后就由哥哥来主导，我给哥哥当替身。」
小暴皱眉：「别任性，这具机械义体在你手里，才会性能发挥到最大。」
影子人开始缠到机械义体上：「哥哥忘了吗，你是枪师我是炮师，只有我们合体才是完整的枪炮师。」
完整的枪炮师，才能发挥出机械义体150的性能。
这话间，影子人已经融入机械义体里。
轰！
橘红的核反应堆，在那瞬间性能提升。
小暴身躯一震，后背的金属零件咔咔变形。
轰隆！
一对两米长的金属翅膀，陡然在他身后展开。
二十四对电磁炮，
不再用于攻击的时候，转化出来的能量非常充足可观。
枪炮师伸手，金属五指握了握，同时两道声音响起：「我的义体性能提升，提速翻倍，可以全力运行十分钟。」
几人表情一震，小幼崽不由纷说，直接扯着自个后领子给枪炮师拎。
快快，拎着娜娜。
轰隆，轰隆，轰隆。
二十四对电磁炮，猛然喷射出火焰，枪炮师速度快若疾风闪电。
爱丽丝小洋伞一挥：「召唤终阶！」
霎时，红、白皇后手牵手出现，骑士和卫兵出现，红发高帽的疯帽子出现。
不需要爱丽丝下令，所有仙境王国的存在，全都双手搭双肩，你拉我我扯你，噗通仰躺到海面上，搭建起一座人工桥梁。
一切都恰到好，人工桥梁衔接冰路。
乌拉拉，乌拉拉。
枪炮师金属双翼的炮口，旋转到极致，再次喷涌出强力气浪。
宛如一道流星，在冰路尽头高高跃起，划过橘红色的艳丽弧度，再猛然落到人工桥梁上。
人工桥梁随爱丽丝的心意变化，在枪炮师落下之时，顺势形成下坡的弧度，助推枪炮师冲的更快。
小幼崽紧紧拽着枪炮师的金属手指头，她频频看向东方。
「快了，」幼崽的小奶音，在呼呼的海风里传来，「快要到了，艾艾就在那里。」
众人神色振奋，马上就要到了吗？
「小心！」爱丽丝突然惊呼了声。
她嘭的撑开小洋伞，顺势扬手一转：「天上的海鸟是感染体！」
这话一落，成群的红眼海鸟，呱呱叫着从天而降。
枪炮师被迫减速：「我还能再冲四分钟，但无法攻击。」
心口核反应堆的产能，全挪用到了速度上，转变成攻击，势必会减能。
爱丽丝咬唇，她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尤娜娜，抬起小洋伞就要留下来断后。
「我来！」这当，游戏师宴行舟站了出来。
脸色苍白的游戏死宅，在这一刻终于有了担当的模样。
他法杖往海面一点，凝出半米宽的冰面：「我普攻不耗蓝。」
说着，他抬手，从法杖上射出一道冰锥，正正扎中只海鸟。
枪炮师朝他点头：「保重。」
宴行舟笑了笑，单手插兜里，故作帅气的给了三人一个背影。
轰隆隆。
枪炮师再次全速运转的声音传来，宴行舟顿时脸就垮了。
「逞什么能啊，」他躲着海鸟的攻击，蹲到冰面上，往自己身上凝冰块，「一个普攻能杀什么怪？」
他视野远望，脸上流露出羡慕。
然，这羡慕还未浮上眼，下刻他就看到，铺天盖地的感染体海鸟席卷过来，扑棱扑棱的，遮天蔽日宛如成片的阴云。
「完了，这把要团灭啊。」宴行舟脸上流露出绝望。
「我断后！」
爱丽丝的声音遥遥传来，她踩着枪炮师肩膀，朝半空中一甩金怀表兔子。
立时，她从半空中的树洞里钻出来。
她手上的小洋伞一扭，再猛地抽出，竟是一柄纤细的长剑。
唰唰唰。
每一剑下去，必定穿起无数只海鸟。
爱丽丝：「尤娜娜，走！」
轰！
枪炮师金属双翼，又一次喷发出更浓烈的火光。
树洞逐渐消失，爱丽丝整个人开始往下坠落。
脚下，是深不可测的汪洋。
怕水的恐惧，在那一刹
那，同淹没头顶的冰凉海水一起，将她的身体和灵魂一起淹没。
爱丽丝慢慢下坠，透过摇曳的海水，她恍惚的想着，这就是要溺死的感觉吗？
当年，哥哥姐姐们，落入海里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好像，也没那么痛苦……
恍惚中，她看到穿越幽蓝的海水，有个人朝她奋力游过来。
「哗啦」一声，海面破开。
宴行舟大口喘气：「喂，爱丽丝你是不是该减肥了？」
他吃力的拖着小公主，累的喘成狗。
「咳咳，」爱丽丝咳嗽几声，睫毛轻颤扭头看到宴行舟的脸，「你救了我？」
宴行舟没好气：「不然呢？我又不像你，转头就背刺盟友。」
他看了眼天上盘旋的海鸟，时不时飞下来啄几口。
宴行舟：「那个，可能需要你跟我相互拥抱一会了。」
爱丽丝：「？？？」
瞬时，极速的寒冰聚拢到两人周围，形成坚硬的冰块，像琥珀一样将两人包裹了起来。
于是，一大坨相拥的人形冰块，晃悠悠的飘荡在海面上。
任海鸟抓挠喙啄，硬是半点都不破防。
当徐池洲紧赶慢赶，终于赶到冰路尽头时，隔老远他就见一大堆海鸟感染体，里三层外三层的聚在一块，似是在围攻着什么。
徐池洲心头一紧：「尤娜娜？」
没人应！
徐池洲冲进去，一拳一只海鸟。
当他冲杀到最里面，冷不丁撞上一大块人形浮冰。
游戏师宴行舟在冰里冲他眨眼。
徐队长，你还活着呢？
社恐少年这会半点都不社恐了，抱着漂亮的小公主，时不时修补一下被啄出裂纹的地方。
就，悠闲又自在
徐池洲：「……」
「徐队长，」爱丽丝的声音，打着冷颤，艰难的从坚冰气孔里传出来，「救……救救……」
徐池洲屈指敲了敲冰层：「既吸引火力，又不破防，挺好的不用救。」
爱丽丝：「……」
宴行舟得意的笑了，除了有点冷以外，他也觉得挺好，关键还不费蓝。
徐池洲慢条斯理摸出根香烟，刚才有尤娜娜在，他都不敢抽。
他点燃香烟，大口大口吸了几下过瘾。
他吐出眼圈，带着这几只幼崽子，徐大队长连脸上疤痕都沧桑了。
「这是艾蒂的嫉妒之海，」他叮嘱着两人，「浸泡到嫉妒海水，注意精神稳定，保持理智，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宴行舟恍然大悟，难道他起先隐隐有些嫉妒尤娜娜。
徐池洲三两口抽完一支烟，随后，这位治字队队长，抬起一脚踹人形冰块上。
嗖！
冰块在海面上滑出去，撞飞一大片的海鸟感染体，硬生生开出条路来。
而冰块里的两人，只觉视野一阵天旋地转。
徐池洲抬脚离开，海风掠起他的风衣，鼓动的猎猎作响。
他跟两人摆手：「好好躺着，一会回来捡你们。」
宴行舟：「徐队长，一路走好。」
徐池洲脚下一个趔趄，疤痕耸动的回头：「放心，我走之前一定先送你们走。」
宴行舟：「……」
爱丽丝闭上眼睛，不想理这两个人。
与此同时，距离艾蒂只有三十丈远的地方，枪炮师心口的核反应堆，声音慢慢弱了下去。
机械义体和金属翅膀上的橘红光芒，也在渐次熄灭。
能量耗尽，即将在三十秒后关机。
小少年脸上表情认真：「抱歉，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小幼崽扭头看枪炮师，异色重瞳透过机械义体，仿佛能同时看到小戗和小暴。
「谢谢，剩下的我飞快跑过去。」小幼崽知道，大家都在等着她。
枪炮师点头：「祝你一切顺利。」
最后话音落下，枪炮师核反应堆彻底熄灭，他闭上眼睛轰隆砸进深海里。
巨大的水花，砸到小幼崽头上，冰冷骨刺。
但在那一瞬间，尤娜娜脚下黑影迭起，刺猬先生包裹着她的一双小脚，借着飞溅的海浪，嗖的高高蹦起。
小娜娜飞快往前跑，海面没有能落脚的地方，她就不断扔出尖刺。
在尖刺落到海面之时，整只踩上去脚尖一点，再次高高往前跃起。
从未有任何一次，小幼崽清楚的知道，所有人的希望都在自己身上。
队长叔叔，爱丽丝，游戏师，枪炮师。
他们出去的希望，就只有自己！
「父父，」小幼崽跑的很累了，刺猬先生的尖刺也在一根根的减少，「父父，你在哪呀？」
她的双腿酸软，每一个蹦跳，都要消耗小幼崽的体能。
她的视野开始发花，明明艾艾就在那里，为什么总是跑不到呢？
小幼崽跑不动了，她蹦起的高度越来越低，刺猬先生的尖刺，也只有一根了。
小崽崽累的想停下了……
「父父，父父，娜娜累了，」她眼睛红了，小奶音带起了哭腔，「父父，娜娜……娜娜坚持不了了……」
「娜宝……」
蝴蝶夫人温柔的声音传来。
小幼崽茫然，她抬头就看到蓝色的蝴蝶落在面前。
蝴蝶夫人：「娜宝，我和刺猬还在，我们一直陪着你。」
刺猬先生：「唧唧，娜宝宝用光我的刺，你可以的！」
小幼崽委屈巴巴：「父父，父父不见了。」
娜娜，娜娜找不到父父了。
蝴蝶夫人：「你忘了吗？那位有一只眼睛，一直在天上看着你。」
闻言，小娜娜抬头往天空看。
蝴蝶夫人：「这是血门世界，你看不到那只眼睛，但是那位能看到你。」
这话，多少安慰到小幼崽。
她吸了吸小鼻子，尽管看不到邪眼，小幼崽还是赶紧说：「父父，娜娜没有偷懒，我有努力的。」
小幼崽一抹脸问道：「蝴蝶夫人，我为什么不能飞了？」
蝴蝶夫人道：「这是艾蒂的世界，她不允许你飞，不过也许你可以和她商量。」
顿了顿，蝴蝶夫人又说：「或者，你们曾经有过类似飞行的约定。」
小幼崽呆了呆，她想起和艾艾成为好朋友的那天晚上，艾艾带着她飞的好高好高，她们飞出了保育院，在距离星星很近地方看夜景。
瞬间，娜娜就明白了。
艾艾不要她自己飞，是因为艾艾说过会带她飞！
小幼崽眼睛一亮，她朝海面上的超大号艾蒂喊：「艾艾，娜娜要飞！娜娜现在就要飞！你快带我飞！」
「你快点带娜娜飞起来！」
……
匆匆赶来的徐池洲，刚从嫉妒之海里将枪炮师捞起来，还没找着小幼崽人，冷不丁就听到她这话。
徐队长舌尖抵后槽牙，嗤笑了声：「天真！这样能飞起来，还不如说我能把烟戒了，根……」
这话才落下，一阵海风呼啸。
小幼崽欢
快的声音传来：「啊啊啊，飞起来了！艾艾带我飞起来了！」
借着血月的芒光，矮墩墩的小幼崽乘风而起，像是有股无形的力量托举着小幼崽。
小崽儿越飞越高，还越飞越快。
她欢快的大声说：「那边，娜娜要到艾艾那里去！娜娜要去找艾艾！」
奶唧唧的小奶音，散落到海风里，那海风一个拐弯，当真无比听话的带着小幼崽往东方去。
徐池洲张了张嘴：「……」
枪炮师虚弱的声音响起：「徐队长戒烟吗？」
徐池洲瞥他一眼：「关机了的人没资格说话。」
……
当踏上艾蒂身躯上岸，小幼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哇，」她迟钝了会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叹，「艾艾，你怎么变的这么大了？娜娜只有你一根手指头那么高。」
以没安全感的蜷缩姿势，飘荡在嫉妒之海上的艾蒂，仍旧紧紧闭着眼睛，像是陷入了很熟的沉眠之中。
小幼崽手脚并用，哼哧哼哧往艾蒂右手爬过去。
她顺着艾蒂大腿，像坐滑滑梯，哧溜哧溜往下滑，最后纵身一跳，噗叽落入了艾蒂的右手心。
艾蒂变大了，在小幼崽眼里，掌心的精神石核心也变的很大了。
剔透的精神石核心，表面散布着条条裂纹，但却不断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小娜娜摸出最后一根尖刺，沿着精神石核心和掌心连接的边缘，轻轻戳了戳。
精神石核心完全长进了血肉里，和艾蒂融为一体。
娜娜不想把核心刨出来，上次她刨迷宫的核心，迷宫说好痛的。
娜娜不想弄痛艾艾。
她顺着艾蒂的胳膊往上爬，拽着她的衣服袖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往艾蒂的耳朵那里爬。
很快，小幼崽就爬累了。
她故技重施，对着夜空喊：「艾艾，再带娜娜飞一次。」
沙沙沙。
海浪簌簌，海风掠起。
像是冲浪般，小幼崽被那股风卷起，落到了艾蒂脖子那里。
咕叽，咕叽。
艾蒂的脖子皮肤软绵绵的，小幼崽落下去，还弹几下。
她被弹的有点懵，摇摇晃晃站起来。
小幼崽目测了下高度，她踮起脚尖，趴到艾蒂脸沿。
她扯起小奶音就喊：「艾艾起床啦！今天第一堂课是数学课！」
「数学课」三个一落，艾蒂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颤。
小幼崽差点被甩下去，她连忙抓住艾蒂的头发继续喊：「艾艾，数学课今天要月考！」
数学月考！
深入灵魂的、被数学试卷支配的恐惧，瞬息席卷而来。
艾蒂眼睑下的眼瞳不断移动，睫毛颤个不停。
她要醒过来了。
小幼崽缓了缓，舔了舔门牙豁口，喊出最后一句杀手锏。
——「艾艾，数学考试不及格，要抄卷子一百遍哦。」
轰隆！
轰隆隆！
艾蒂猛然睁眼！
她坐起身来，带起嫉妒之海巨大的海浪。
小幼崽一个没抓稳，颠簸之下，哗啦啦就往海里掉。 她怕的手脚乱舞：「艾艾！艾艾救救娜娜……」
大手往下一捞，及时接住了小幼崽。
尤娜娜还晕乎乎的，她在艾蒂掌心趴了一会，慢吞吞抬起头来，瞬间就对上艾蒂超大的鼻孔和眼睛。
小幼崽：「……」
不好玩！
艾艾变这么大，娜
娜这么小，不好玩！
她哀怨的瞅着艾蒂，不过还是没忘记正事：「艾艾你醒了吗？」
艾蒂没说话，她凑近了去瞅小幼崽。
许是发现，小幼崽变的像拇指姑娘一样小了很有意思，艾蒂伸手戳了下。
小娜娜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芝麻汤圆的身体，软乎乎摔了个屁股蹲。
她摔懵了，连小呆毛都弯成了问号的形状。
刚才，艾艾戳她？
艾蒂见她没反应，又伸手戳了下。
于是，小幼崽就像是不倒翁，艾蒂戳一下，她爬起来，艾蒂再戳一下，小幼崽再爬起来。
终于，小幼崽怒了！
「艾艾你不要戳了！」她脸气到红红的，眼睛水润润的，更像是一晃还当里当啷的奶布丁团子。
可可爱爱！
小幼崽爬起来，非常严肃的鼓起包子脸：「艾艾，队长叔叔他们要出去，你打开门让我们出去。」
艾蒂血月双瞳的笑意减了，她朝海面一挥手。
登时，凝成冰块的游戏师和爱丽丝，以及捞着枪炮师的徐池洲，四人汇聚带了一块。
并且有一条只能看见庞大黑影的巨兽，从深海浮到海面，供四人有落脚的地方。
徐池洲浑身戒备：「艾蒂，你的血门世界里全是高浓度恶念，甚至整片海域都是嫉妒，这里不适合尤娜娜久呆。」
他试图从小幼崽的安全入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如果艾蒂主动放几人出去，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艾蒂看四人的表情冷漠，特别视线扫过爱丽丝时，闪过浓烈的嫉妒。
爱丽丝头皮发麻，赶紧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看。
「艾艾，队长叔叔说的对哦。」小幼崽糯糯的声音响起。
艾蒂的表情，顷刻有了变化。
仿佛坚冰塌陷了一下块，飞快融化出凹陷的圆窝窝，里面晃荡着暖和的温泉。
她望着小幼崽，欢喜的伸出左手腕给她看。
白皙的手腕上，缠着一圈圈的红色发绳，绳头末端坠着精致的两只陶泥小兔子。
一只小兔子是艾艾，一只小兔子是娜娜。
小幼崽眼睛凉乎乎的，还软乎乎的：「嘿嘿哈，嘿嘿哈。」
她给艾蒂「笑」了两声，还是坚持的说：「艾艾，我和队长叔叔他们要出去，不过我可以下次专门来找你。」
艾蒂依旧没说话，她注视着小幼崽，手腕慢慢垂落。
小幼崽心里也涌起一股不舍：「艾艾，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有那么大一扇门。」
她边想边说：「娜娜当最厉害的神选者，艾艾当最厉害的邪种，我们可以一起去找院长。」
「我们都变厉害了，院长肯定会超级高兴的。」
艾蒂沉默了会，她似乎在思考小幼崽的话。
片刻后，艾蒂朝小幼崽伸出一根手指头。
又长又粗的食指，伸到小幼崽面前。
娜娜看看艾蒂，又看看那根手指头。
她踮起脚尖，努力举高小手，去抓艾蒂的食指。
小幼崽咚的一跳，热乎乎的小肉手，猛地就抓住那根食指。
她欢喜抬头：「艾艾，我抓到啦。」
一刹那，黑夜褪去，血月消散。
白昼出现，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白色的海鸟，悠闲的在海面上掠过。
成群的海豚跃出海面，溅落的浪潮，在艳阳下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彩虹。
那一缕的光，映照在两人相接的手上。
尤娜娜耳边，传来艾蒂的声音：「小娜，你想看看我的过去吗？」
小幼崽没多想：「现在吗？我可以看的，但我也想队长叔叔他们先出去。」
艾蒂：「很快的。」
她这样说着，小幼崽眼前一阵晃动，她像是被丢进了洗衣机转筒里，又好像是颠簸着睡了一觉。
仿佛过了很久，又好似没多久。
有人在说：「呸，养着这么个不带把的，晦气！」
然后是女人的哭声：「她不带把，可也是你女儿啊，求你了别动她。」
……
紧接着，就是噼噼啪啪打骂的声音，以及隐忍的哭声。
小娜娜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简陋的帐篷屋。
陌生的男人，脸上有密密麻麻的雀斑。
陌生的女人，正趴在地上，不断发出疼痛的口申口今声。
她缩在墙角，看着男人突如其来的害怕，叫她瑟瑟发抖。
男人剜了她一眼，骂骂咧咧走了出去。
小幼崽蹲着没动，眼前的一切都陌生极了。
地上的女人缓了后，抬起头来虚弱的道：「艾娣，过来扶妈妈一把。」
艾娣？
小幼崽表情一震，她看看自己的小手，又摸摸自己的脸。
随后，她站起来跑到屋里唯一的镜子面前。
巴掌大的镜片里，一张营养不良的瘦弱小脸，眼睛是正常人的瞳孔，深褐色的、圆圆大大的，鼻翼间散落着依稀的小雀斑。
这是艾蒂的脸！
她变成了艾蒂？
小幼崽转身，看了看帐篷屋，最后视线落在浑身是伤的女人身上。
这个人，是艾蒂的妈妈？
刚才离开的男人，是艾蒂的父父？
回想起艾蒂说的话，小娜娜明白过来了。
艾艾说的「看过去」，是让自己走一遍她的过去。
想到这里，小幼崽不犹豫了。
她站到女人面前，矮墩墩的小幼崽很严肃的说：「打人的父父是坏父父，下次你和我一起打他！」
成为「艾蒂」后，小幼崽干的第一件事——
教唆母亲一起揍坏蛋父父！
这是真正的艾蒂，从未做过的事！
那边，小幼崽不仅教唆，还主意一套套的，洗脑软弱的艾蒂妈妈。
这边，只能通过邪眼，从门缝里窥视一二的乌鸦，出奇的比往常都更沉默了。
小幼崽的每一声呼唤，乌鸦全都听到了。
但乌鸦没办法作出回应，血门内的次空间，脆弱的跟鸡蛋似的，进入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
在近距离和小幼崽相处过后，乌鸦已不习惯，只用邪眼的角度看着了。
乌鸦习惯小幼崽抱着，也习惯了小幼崽时不时蹭上来，更习惯了每天晚上一起睡觉入梦。
感受过小幼崽软糯又温暖的人类体温，祂已对虚无的冰冷感到不适。
虚无之上——
「……祂很奇怪……」
「……嘘……祂在学人类……不开心……」
「……为什么学人类……人类弱小无用……」
「……嘻嘻嘻……小幼崽进次空间了……祂没跟上……」
「……弄丢了小幼崽……祂不高兴……」
……
无数的私语，高高低低细细密密的响起。
黑色的云絮涌动，偶尔庞大的触须，在云絮之中闪过，那残留的依稀影像，若是叫人类见了，足以让人崩溃发疯。
良久之后，主意志开口了。
「……化身……谁有……」
没有声音回应，那种在毁灭边缘的低纬世界，谁会费心力侵入投放化身？
不值当。
主意志没说话了，虚无深处，陷入了日复一日的死寂中。
……
扑棱，扑棱。
乌鸦掠过天空，掠过二区主城，掠过别墅。
一直飞到距离二区主城十分远的旧城水库，乌鸦没有停下，而是一个俯冲，扎进了死水般的水库里。
毫无声息，毫无动静。
乌鸦就像是一片影子，直接没入了水库，连半点涟漪都没留下。
水库底，地下五十米深的地方。
黑暗，冰冷，潮湿。
五十米深的地下，只有一间十平米的空间，以及一用于冰冻沉眠舱体，必要的相关设备。
乌鸦站在沉眠舱体前，歪着脑袋看里面的人。
舱体里，双眸紧闭的男人长相俊美，眉宇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感。
眉心习惯皱着，形成三条浅浅的细纹，苍白的薄唇抿着，脸沿线条冷硬，似和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冷漠。
乌鸦看了会，忽的似是下了某种决定。
黑羽扑腾，血瞳睁开。
下一刻，乌鸦钻进了舱体里，没入男人体内。
随即，房间了的冷冻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咚！
舱体嗡嗡震动，男人猛地睁眼。
那是一双，妖冶的血色赤瞳！
同一时间，二区主城防治中心监控室，一道沙哑的嗓音久违传来。
——「滋滋……滋……神选者……黄昏……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