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老周
该进行的行程还是要进行，颜清两人于第二日进了主城。
确实和卫星城有着天壤之别，鳞次栉比的建筑在太阳的播撒下将光溅的到处都是。
行道树挥下树荫，叫颜清松了松裹紧的黑袍。
叫了一辆人力车，便可以到许多好玩的地方观赏一番。
先前到上平旅游的时候也见过人力车，但是只是摆了几个给游客体验拍照用。
见物怀古，终究少了些现实 意味。
忽地又想起当时自己与晰晰也是拍照留念过的，可悲的是现代人类的图像视频都存储在云端，此时连张怀念用的照片都没有。
人力车很快到了一处公园，颜清就在此处叫停了车夫。
椋坐在车上一直很不安，萧先生叫自己一同是要自己做向导的。
可是谁知一路到了主城，自己对主城并不熟悉，反倒像是蹭着萧先生来免费旅游的。
树木林林，都是碧穹的原生树种，在如今的世界之中建造这样的清幽之所，想必花费不菲。
二十二世纪少有公园，颜清也没见过几座，大抵也是因此，这里 怎么看怎么像景城那座小小花园。
所见事物万千，美好的东西却好像总与旧忆相关。
向着公园里面走，道路渐渐开阔了起来。公园的中心有一片小湖，这在缺水的牙城几乎是无法想象的奢侈了。
颜清也发现了椋的兴致不高，大概猜出了缘由。
“椋，去打听打听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吧，我在湖边等你。”
“好！”
有了活干的椋又精神了起来。
颜清在湖边驻足。
水波荡漾着，倒映着湖边的郁郁葱葱，倒映着深处的青空。
是不是湖的对面也有人看着这里的天空。
“看什么呢？”
“哥，看湖啊。”
牙城大学的湖很漂亮，古朴的雕栏，雅致的石桥。
肖曦晰很喜欢下课之后在这里绕一圈再继续前往目的地。
“我记得你有个虚拟世界里也有片很漂亮的湖。”
“‘金湖赤练蓝采澄’吗？我都忘记什么时候给你看过啦。”
金在五行中是白色，‘金湖赤练蓝采澄’的湖面遥遥与天空交融，白蒙蒙的一片。
那里永远是夕阳日落的时分，向着太阳的方向看，水中太阳的倒影红彤彤的，映着赤霞一片蓝粉色。
看到近处，湖水才呈现出应有的碧色清澄。
也是一片很美的空间。
“是啊，晰晰为什么这么喜欢这片小湖啊？”颜清也学肖曦晰的样子，扶着栏杆看湖中的倒影。
“因为，真的就是真的啊，我的虚拟世界都是各种各样的画风，没有一个写实的空间。”
“虚拟技术越来越发达，会不会到以后大家都分不清孰真孰假了？”
“所以，我要我的真实只在现实世界里存在，这样我就永远喜欢这个世界。”
肖曦晰总有许多古灵精怪的想法，并且以各种方法践行自己的想法。
大抵看着顺眼的人，不论干什么都觉得顺眼吧，肖曦晰的每个想法在颜清眼里都叫这个姑娘更加可爱。
颜清对肖曦晰的想法进行了深刻的思考，给予了肯定。
这大概也是肖曦晰喜欢颜清的原因，不论自己的想法有多不着边际，颜清总会认真倾听并且思考。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湖面发呆。
肖曦晰照着倒影捋了捋头发。
“你说，倒影里面，会不会也有一个世界？”
颜清听着，想到今天课上学的宇称不守恒，半开玩笑的说。
“说不定所有镜面后都是同一个世界呢，因为宇称不守恒，所以物理法则都和咱这不一样。”
肖曦晰笑出了声，这样结合着课堂知识的小玩笑，大概是只有思路同步的两个人才能瞬间领悟，笑话并不好笑，那种瞬间领悟的会心感才是发笑的原因。
“即使在那里，我也爱你。”
空气沉默了一会，气氛不太到位，突如其来的表白掉到了地上。
颜清狠狠揉了揉肖曦晰的脑袋，发泄了一下尴尬的气氛。
肖曦晰也抬起手一边回敬，一边狠狠地回应。
“我！也！爱！你！”
"先生！"
椋一把拉住了眼瞅着就要掉进湖里的颜清。
“您又走神了。”
“谢谢椋，救了我一命。”颜清微笑着说。
“先生说笑了，这里水不深，先生又会飞。”
“哈哈，好吧，找到什么好去处了吗。”
“嗯，有一家店据说可以按照客人的想法随意点菜，只要老板找得到食材，都会尝试着复刻客人要的味道。”
“还有这种地方，走。”
这种店在联邦时代还是不少的，旨在突出记忆中的味道是无价的，但是在降临时代的牙城，这样的店就显得很新鲜了。
两人很快到达了椋所说的店。
周记食堂。
四个大字就是招牌的全部，在主城华丽的风格之中略显朴素。
推开店门，大抵还不是营业的时候。
小店是狭长的布局，叫店内深处不点灯就显得暗暗的，也叫颜清判断出这里还没有开始营业。
店内只有三张小桌，靠里的一张坐着三个男人在聊着什么，听到开门声都看向颜清。
背对店门的两个稍年轻一些三十出头的样子，靠里的一个则年长一些，四十多岁的模样。
外侧的两人看见颜清进来，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说：“老周，来生意了，我俩就先走了。”
“好嘞，路上慢着点。”
颜清侧了侧身子让出了出门的路。
“吃点什么？”
“据说这里可以按照客人的想法点菜。”
“是啊，说出菜名描述味道，我会尽量还原。”
颜清怀念的味道无疑是家乡的味道了。
父亲会做很多好吃的，但是都取决于父亲带回来的是什么食材，各种奇珍特产这里自然是找不到，景城产的羊肉这里也不会有。
这些条件下要说怀念，就只有两个了。
一个酱油炒饭，一个肉酱面。
但是要形容味道，颜清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天下炒饭千千万，味道都可能差不多，但是父亲那一手厨艺可以说是博百家之所长，即使是一个简单的炒饭都会很好吃
即使颜清知道材料与做法，但是做出来的永远都是炒饭，父亲做出的味道却叫颜清觉得超出了炒饭的层次。
这么说的话感觉带着太强的个人感情了，颜清只好勉勉强强的形容了一下。
“好的，我尽量还原，明天中午来吃可以吗？”
“好的，椋呢？有什么记忆特别深刻的味道吗？”
椋一个劲的摆手，“这家店很贵的，我已经跟着先生蹭了不少饭了，这家不行。”
“江福可是给了两万牙元呢，过几天我就要走了，剩下有什么用。”
“先生要离开吗？回禁地吗？”
椋说到一半压低了声音。
“当然不，回家呀，我家在景城。”
“哦那一定很远吧。”
椋出生在降临时代，牙城就是他世界的全部了。
“是啊，一千多公里呢。”
“好吧。”
椋对这个距离并没有概念，只能呆呆地答应，话题便停止在这里。
椋一直不愿意点这家店的菜，颜清只好叫老板每道菜做两份。
“陪我吃总可以吧。”
椋只好答应。
临走时颜清又想到一个。
“还有一个，馄饨，就是牙城大学食堂里卖的，一碗八个那种。”
听着颜清的“味道”描述，老板笑了。
“好的，我这里是按菜数计费，不是按量计费，一餐三道菜，每道菜量会少，这样，明天中午酱油炒饭，晚上肉酱面，下一天早餐馄饨，这样性价比高一些，如何。”
“好的，那我们就先走了。”
联邦时代的各种娱乐节目中，颜清总能看到关于大学食堂的描述。
“总有一份味道是你忘不了的。”
不管先前对食堂的吐槽有多少，似乎总会用这句作结。
总而言之，牙城大学的食堂没有什么奇怪的料理，但是也没有多好吃。
颜父的一大爱好就是吃，在早期各地往来时，遇到好吃的就会求教老板学一两手。
大多要花钱，在自动化高度发达的二十二世纪，老师傅颠了二十多年的勺，比不上寻常人家摁一下炒菜机的开关。
有一手独到的烹饪技艺是很值钱的。
有着高超厨艺的父亲，自然会把颜清的嘴养刁。
颜清向来不认为大学食堂自动化出餐的饭菜会有什么叫自己忘不了。
只是到了现在，颜清才明白那句话的含义。
忘不了的味道，难忘大多都不在味道本身上。
而在于人的主观性和时间的单向性。
联邦时代的颜清永远不会想念父亲的酱油炒饭，哪怕远在上千公里外的牙城。
因为他知道，父亲就在家里，牙城到景城不过半小时的车程，自己随时可以回去。
家一下子变得遥远了。才知道家的味道，还有许许多多已经逝去的味道，它们都有着时效性，自己已经错过了，再没有尝到的机会。
这个时候，融合了人类主观情绪的味道，才会显得弥足珍贵。
就像那一碗馄饨，颜清其实一点都不记得它的味道了，只知道避不开社交需求要与同学一同去食堂时，自己就会要那碗只有八个的馄饨。
自己只需要装作埋头吃饭，听着其他人的交谈，偶尔给出一点回应就好。
八个馄饨的量是自己无论多么没有胃口都吃得完的，满满一碗的汤又掩盖了极少的量。
自己可以随意控制进食时间，不会出现吃得太快等其他人，或者吃的太慢被其他人等的尴尬。
总之，一切都是恰好，那碗馄饨给了畏惧社交的颜清一个万能的解法，一份令人怀念的味道。
二人走在牙城的街道上，热闹与安逸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见惯了饱受苦难的外城居民，也难怪椋会说主城的人过的都是神仙似的日子。
明日的餐食值得期待，但是既然来到了主城，那今日的两餐也不应该马虎。
颜清其实并不指望吃到记忆里的味道，炒饭做法无数，怎么可能单凭自己模糊的味道描述。
只是期待昂贵的私人定制，会有物有所值的体验。
选了一家旅店作为落脚的地方，主城的旅店就要多一些，大抵是为冒险者们准备的。
冒险者也分档次，实力全面的团队在有大收获之后大多都会选择在主城将收获出手，并在繁华的主城醉生梦死一段日子。
繁华的主城自然也催生了不少旁的产业，小吃与各种小物件都十分精致，只有具有价值的商品才被允许在主城售卖。
失去了电力的世界，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重新成为了娱乐的主流，逛了一上午，颜清买了不少小吃或者其他小玩意。
主城的油不像卫星城里那般珍贵，各种小吃不乏油炸食品，面食与油脂混合的香味，勾起了人对于食物最原始的需求。
吃了一肚子各种小吃，大多都是对联邦时代各类小吃的简化版复刻，花样繁多，不知不觉就把肚子塞得满满的。
回到旅馆休息，查看调整了一下精神世界的情况时间便过去了。
一直到晚上才有饥饿感，随便挑了家店吃晚饭，肉食不再像卫星城一般少见，甚至许多客人走后盘中还会剩余不少。
物质的供给似乎是一个永远不会平衡的问题，养殖牲畜在牙城不仅代表着健康与营养，更代表着主城居民的高贵地位。
也许各有各的忧愁吧，主城的居民似乎大多都不了解数量庞大的卫星城人口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椋依旧很认真的对待着今日的晚餐，没有因为吃的比以往更好而影响进食的速度，看着椋大口大口的扒着饭，颜清也颇有食欲。
主城的第一天便结束了，她美丽，高贵，繁盛，更加接近盛极一时的联邦时代，又比联邦时代更富有人味，小摊的老板会笑着与健谈的客人们交谈，公园的小湖边见得到牵手并肩的情侣与嬉闹玩耍的孩童。
此处人们抬眼便可望到城中心那座通天高塔，那是城主所在，于降临时代的危险世界中庇护着整座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