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回想（2）
“颜清，马上就要升高三，江老师和你说实话，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颜清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讲话，他并不理解关心这种情绪，但是班主任既然这样说，按照经验，低头不语是绝对不会错的选择。
班主任见颜清这样，继续说道：“你不觉得你给自己的压力很大吗？如果只是为了统考这样狠命的学两天老师不会说什么，但是你每天都如此，今天的历史课老师有在外边听，对学时最短的近代史都能梳理出这么详细的脉络还不够吗？
而且你也不和同学交流，据我观察你应该不是什么自闭症吧，不然也不会正常入学，孩子，这样学下去会要人命的！
你自己数数你每周和同学的交流有超过五句话过吗？哪怕一次？
江老师认为没有，因为江老师从来没见过你和同学讲过话，课上就是听课，课下继续学……”
老师还是低估了少年，别说一周五句，一个月有没有五句都是个问题。
但凡能用肢体语言回答的问题，颜清就不会用说的，渐渐同学们也就不愿意和他讲话了，若不是上课回答问题的声音低沉磁性，恐怕会有人认为颜清有什么生理缺陷。
“你看你今天迟到了，你从来没有迟到过，是不是没有休息好，要老师说你这是把身体熬坏了……”
班主任还在讲着，颜清的思绪却飘远了，他想到了初中的朋友，那个人大概是他仅有的一个朋友，会不厌其烦的和颜清讲话，问各种问题，自顾自的谈一些理想之类的事。
颜清在整个初中也只会和他说上几句话，因为害怕自己不开口他会永远永远说下去。
初中毕业后便没有了联系，大抵因为颜清没有去维系。
那个人似乎和任何人都能成为朋友吧，他叫李凡。
然后想到了早晨遇见的那个女孩，那抹浅笑在自己脑海里转了一天……
景城科技大学附属中学——在景城人口中简称科大附中——是景城最好的高中，也是最严苛的学校。
说来好笑，景科大在全国是个排不上什么名次的本科院校，附中却是景城最好的高中，在科大附中，老师经常会说“不好好学？没关系，将来就到隔壁念书嘛。”
就这样，附中立志把所有的学生培养成最好的一批大学生和最好的一批技术能人。
对学生的管理自是严上加严，第一次迟到扣班主任的奖金，并且要班主任打电话通知家长，第二次不仅扣钱，还要叫家长把人领回去反省一天，第三次三天，再多就要记处分了。
校方对此的解释是连自己的时间都管理不好，那就得来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
现实却是附中的班主任没有一个能拿到完整的奖金，不少学生更是故意迟到权当给自己放假。
不过颜清妈妈对校方的观点深表赞同，事实上自打小学颜清就没有过家长喊起床的经历，迟到多了母亲想必也不会来接走自己。
今天遇到了小概率事件，明明万无一失的两个闹钟全部罢工，颜清的生物钟也晚了一会才将主人唤醒，这一会奠定了颜清迟到五分钟的基础。
默默走到传达室内，在保安大爷的注视下签了自己的名字，没关系，自己应该不会迟到第二次。
在寸土寸金的22世纪，大部分学校都完全处于室内，附中亦是如此，占据了一座大厦的十一至十三层。
十五至二十一层则是科大的校区 ，十四层的体育馆为两校共用。
颜清走进电梯准备前往教室，电梯却在关门前被拦住了。
拦住电梯的是一个女孩，看她身着的校服颜色应该是与自己同届。
一双狡黠的大眼睛扫了扫周围，轻巧的走进了电梯。
“喂～迟到啦？”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于是颜清点了点头。
“不用点头我也知道，早就看到你了，嘿嘿～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不等颜清回答，女孩继续说到“今天是世界隐私日啊！感谢隐私人的无私奉献……”
“隐私保护人士。”
两人走出电梯，颜清纠正到，不知为何，面对这个面露浅笑的姑娘，颜清似乎有了交谈的欲望。
“对！就是这个，今天可是迟到的好日子。
校长是支持保护隐私的，承诺每年的今天全校的监控带都会关闭与学生终端的联系一整天。”
女孩说着指了指墙上向远处蔓延灯带，这玩意在学校无处不在。
它们可以将发生过的事情以三维投影的方式重现，是目前的主流监控手段。
而与学生终端建立连接更是可以在必要时精准把握学生在校内的一举一动。
“只要不被抓到，迟到是完全没问题的事情。”
颜清并不知晓这个莫名的节日，只是有些疑惑。
“这样关一天，不会有人趁此机会干点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吗？”
“哈哈，你还真信啊，当然不会关，只是不会为了一些小事去调取，就比如说查迟到。
去年有一个傻子在世界隐私日打了架，还想趁此隐瞒，结果被校方查了监控。”
这事颜清倒是有些印象，毕竟打架是要开除学籍的大事，只是不知道其中还有这等辛秘。
“欸，我是二班的，马上要到咯。”
“迟到了，就这么进去不会挨骂吗？”
“诶～？你还担心我，我可没有被记哦，没关系，我和班任关系可好啦，给她省钱了得夸我才对。
嘿嘿，先走啦～”
女孩说到最后压低了声音，挥手告别后在门前喊了声报告。
颜清没有回头，径直走向自己的班级。
……
上课铃声响了，打断了颜清的回忆，也打断了班主任的说教。
“好了，老师是担心你会有什么心理问题……”
颜清一下子站了起来，“没有的，老师，这样的情况对我来说很正常，上课了，我先回去了。”
班主任见十分钟的说教无用，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将颜清放了回去。
颜清对此无感，他并不需要社交。
那个女孩的名字我还不知道呢，这样的念头浮起一瞬，随后又沉于水面之下了。
就这样日子还是照常的过着，闪烁而过的悸动是随着闪光暗去而消失，还是被掖在某个杂乱的角落里了呢？
临近统考，放学了，颜清走出教室，他是少数几个选择不参加晚自习的人，不是放弃内卷，而是觉得对自己来说在家和学校没什么区别，自己并不会受到所谓氛围的影响，而且学校提供的晚餐并不好吃。
所有人都在卷，不卷就会被人踩在脚下，这是颜清从小被灌输的理念。
卷在22世纪中叶早已成为一个中性词，向褒义发展的趋势也已展露无遗。
这是大时代的共识，应当是占据了世界上绝大部分个体的想法吧，只是颜清偶尔会想，如此激烈的内部竞争，有些类似曾经的上苍洲合众国。
当时他们的解决方法是将内部矛盾向外转移，可惜现在的碧穹不分内外。
已经走到二班门口了，她应该是要上晚自习的吧。
颜清不由得向里看了看，却正好看到了那抹久违而又熟悉的浅笑。
“咦？是你欸，在等我吗？”
悦耳的声音响起，颜清摇了摇头。
“也是，谁能想到咱俩都不上晚自习呢。
那就是缘分的问题咯，第二次见面，应该认识一下了叭，我叫肖曦晰。”
女孩说着伸出了右手。
颜清只握住女孩的第一指节，浅浅完成了握手礼。
“名字很……好听，那个，我叫颜清，颜色的颜，清澈的清。”
“你倒是绅士的很。”
肖曦晰调侃了一下，也听出了颜清的话外音，两人一道向校外走去，肖曦晰开始讲述名字的由来。
“我出生在清明节，清明时节雨纷纷，那天也下了小雨。
但是呢，我出生的时候雨恰好停了，阳光就这样照进产房，
所以就定下了这两个字，
曦晰
阳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