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姻缘交错(二)
淮南王府
“你说什么!”
诸葛鸿猛地拍桌而起, “长平回来了?!”
“的确回来了。听说是昨晚才回来,今日大清早陛下便传了圣旨封其为永昌公主。”
鎏金也有些不可置信,“当初明明是把船舱封死了, 船底又四面无窗, 她怎么可能逃得出去呢?就算逃出去了, 长平郡主自小体弱多病又不习水性, 也该被淹死才对。”
诸葛鸿听到这话, 面色阴翳很是难看。
他原本以为万无一失,连怜妃都舍弃了,没想到居然还是让她活了下来。
看来这长平比他想象得还要深不可测,是他大意了!
鎏金见他面色不善, 小心翼翼道:“世子,这次南巡咱们已经损失惨重。如今长平郡主回来了, 她若是同九千岁联手那咱们……”
本来那把火只会烧在船底,上面的人完全有时间来得及撤离。但是不知怎么的那火烧得速度比筹划的快太多, 他们安插在朝堂中的精锐几乎全军覆没尽丧火海, 反而成全了九千岁如今一手遮天。
世子不敢将这事前因后果告诉王爷,他们原本以为最起码长平郡主是必死无疑, 谁能想到她不仅没死,还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啊。
诸葛鸿心中郁结之气怒盛,眼中阴沉:“本世子到底是皇室子弟, 既然怜妃已死,他们没有证据想来也不会轻举妄动。这件事绝不能让父王知晓!”
“是。”鎏金担忧道,“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难不成她当真有气运庇佑?”
诸葛鸿脑海中浮现起那道清瘦的身影,眼中随即闪过一丝狠戾,微眯起双眼轻声道:“如今长平不可能再为我所用, 气运既然不在咱们这便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必须找机会除掉她!”
鎏金听到这话眼中也是一闪:“五日之后便是长平郡主的及笄礼,按惯例郡主需在子时焚香礼佛。那时她身边无人,是下手的好时机。”
……
帝都最近出了件轰动一时的奇事。
那原本葬身火海的长平郡主居然活着回来了,不仅如此,陛下感念其艰苦,封其为永昌公主,赐公主府,赏良田百亩,黄金千两。
当初就传释空大师为长平郡主解签,批命其有气运在身。如今看来她倒的确是气运好,这都不死的。
而且永昌公主马上便要及笄,及笄之后便是谈婚论嫁。
如今谁会求娶永昌公主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甚至有人为此开了赌局。
还有些说书人将沈乾在民间流浪的故事编成浓情艳史大肆宣扬,亦有人说永昌公主被火烧毁了容,如今面目全非,不敢见人。总之各色谣言传得满城皆是。
沈乾听着如意气急败坏的传话,对此却一笑了之。
女儿家的名誉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这些登徒子便是赌也必定输得一败涂地。
这整个帝都如今谁敢娶她?
娶了她便是与陛下为敌,与皇室为敌,与大赵为敌,任何一个世家子弟都不敢对她动心思。
定北王和王妃的筹谋其实是最好的办法,将她以入赘的名义许给远离朝堂淡泊名利的江湖人士,从此消失在世人眼中。
可惜啊可惜。
沈乾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摇了摇脑袋不再想那些,而是放下笔,将手中的纸折好后放入信封之中,也不封存,只是笑着递给站在一旁磨墨伺候的如煙。
“将信封好送去临安城南慈济堂。”
“是。”
如煙应声接过信封离开。
沈乾望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九千岁监视着,这信不论如何都是要经过九千岁的手上,她又何必多此一举有所隐瞒。不若她自己主动坦荡,想来九千岁也便不会阻拦这信寄到临安。
她如今倒的确有些想念慈济堂的午后,一觉睡醒后便同孩子们在大院里玩耍讲故事。每日要想的最多便是多做些活赚些钱,如何治理调皮捣蛋的孩子,而不是怎么躲过明枪暗箭。
正想着,沈乾就听到屋外传来一声飒爽的高唤。
“长平!”
她起身走出屋子,抬眼望去,就见迟柔大步走进院子,见了她连忙笑容明媚的迎上来。
“迟姑娘怎么来了?”
忽然,听着沈乾一声疏离冷淡的“迟姑娘”,迟柔脚下一个趔趄堪堪稳住身子,随即了然,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脑袋:“那个,你知道了啊。”
沈乾慢步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你找我来是有何事?”
迟柔见状连忙上前道:“长平,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沈乾对此只淡淡道:“迟姑娘为都督办事,自然是以都督为尊不敢违抗命令,我理解你。不过如今陛下已经封我为永昌公主,迟姑娘莫要叫错了。”
“长,永昌,我真不是故意瞒你的。”
迟柔见她不冷不热的模样,顿时急得左走右晃:“我不是都督的人。但是我家阿无是他的人,我……哎……”
见她依旧不理,迟柔直接一屁股坐到她身旁的石凳上,一股脑子道:“你也是知道我家阿无的,他虽然人不笨,但是个小结巴,脾气又闷。当初他到帝都来找我时一路上吃了不少亏,最后被人骗去了宫里当太监。他把要阉他的几个太监打了一顿就逃,却被皇宫侍卫抓了。幸好九千岁恰巧经过救了他,又见他武功不错将他收到了锦衣卫,否则我家阿无不成死鬼也成太监了!”
迟柔见她神色平淡,拉着她的手接着解释道:“虽然一开始接近你的确是受了九千岁的指示,但我后来是真心同你结交的。教你泅水之术,也是因为的确对你又好处我才教的啊。永昌,我知道你生我气,要是我我也生气。但我在帝都就你一个朋友,你要是真气不过就打我,也总比不理我好啊。”
“我打你做什么?”沈乾缓缓抽回手,“若是没你的泅水之术,我怕是早就葬身鱼腹了。”
随即,她叹了口气,“人人都有难处,谁是谁非又哪里说的清呢,我没有怪过你。再说,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怪你做什么?”
听到这话倒是迟柔傻了:“你,你不怪我,那你为什么……”
沈乾斜眼瞅她:“你到底蒙了我,我便也蒙你一次,不成吗?”
“成,成,当然成。”
迟柔乐呵呵一笑,长舒一口气:“你吓死我了,我真以为你不理我了。”
沈乾扬了扬嘴角:“你今日找我是有何事?”
“我前些日子随阿无出去办案,今日才回来,听说你平安无事自然是要来看看你。”
迟柔接着皱眉道,“不过我今日来时,发现满城都在传你的婚约之事,你是什么打算?”
“传便传呗,又不掉块肉。”
沈乾揽了揽袖子一脸淡然,“我如今这尴尬的身份,就如同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无人敢求娶,反倒让我能安静些日子。”
“可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那便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了。”
迟柔听到这话不解道:“怎么能不考虑呢?若是当真这么闹下去,你这辈子怕是都嫁不出去了。”
“你没发现吗?”
沈乾望着她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们的一切,早已不是自己所能主宰的了。”
世家子弟的婚姻,向来是与利益挂钩。为了巩固家族地位而联姻,代代相缠,摆脱不了命运的束缚。
她虽然幸运的有定北王夫妇宠爱,但她逃脱不了的不是命运,而是比命运还要可怕的,剥皮阎王。
已经落入了紧锣密织的陷阱之中的猎物,越挣扎只会纠缠的越紧,最终痛苦的窒息而亡。
她要做的,是等待。
……
清晨的皇城里一如往日的寂静。
伴随着缓缓升起的旭日红霞,肃穆庄严的钟声响起。
朝堂之上,小皇帝打着哈欠坐到龙椅上,望着台下一个个执着象牙笏表情严肃的大臣,懒懒道:“诸位爱卿有事参奏,无事退朝。”
听到这话,一个穿着青袍白鹇朝服的官员走出队伍朗声道:“陛下,如今朝野流言四起,皆道定北王之女永昌公主有气运护体,倘若外嫁便动我大赵国运,江山不利。”
小皇帝听到民间流言,也是很来兴趣:“之前朕也听过永昌气运一说,但这到底是流言。”
又一红衣孔雀朝服的细眼大臣出列朗声道:“陛下,释空大师乃得道高僧,一生批命从未出错。事关国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永昌公主不日便行及笄,此事还需尽快定夺为好。”
小皇帝听到这话也皱起眉头:“定夺?怎么定夺?永昌是朕的堂姐,朕又不能娶她,那她还能嫁给何人?难不成让她一辈子不嫁人不成?”
细眼大臣抱着象牙笏老神在在:“陛下,事关国运乃是国之大事,永昌公主即为公主,享万民朝贡,自然应当为国尽忠。”
“那楚爱卿有何高见?”
那细眼大臣立刻高声道:“为保国运,微臣恳请永昌公主削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为我大赵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