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宝镜中的记忆
回到房中，谈涧月重新取出了那块已经拼成的宝镜。
她将手握上去。
就像一滴清泉投入大海，融汇进汹涌的浪花。
建筑上圣洁的白与金交织着，四周五颜六色的人群仍旧是模糊的，没有五官。
这一次，谈涧月仍旧是以第一视角观看着。
与上次的情况不同，她能够看清楚坐在最高处的男人了。
那人一身庄严肃穆的衣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勾结魔族，破坏封印，慎玉，你可知罪？”
慎玉？
谈涧月垂头看向自己的身躯，淡蓝色的衣裳十分单薄，甚至还有星点的血污，俨然是受了十分的痛苦。
这幻境中的痛感十分真实。
谈涧月跪在地上，忍不住蜷起指尖紧攥着，才能够缓解一点身躯上的痛苦。
此人口中种种，她都能够感受到心中涌来的巨大不甘和冤屈。冷汗顺着她精巧的脸庞滑下，黏湿了寸缕的鬓发，谈涧月抬头看向高位的人，光迷住了她的眼睛，她控制不住地溢出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此刻，谈涧月仿佛就是慎玉，继承了她满心的不甘、仇恨，还有嘲讽。
慎玉慢悠悠地撑起身来，散落的乌发将她脆弱的身躯罩住，背影萧条。
“让我猜猜，你在天水镜里看到了什么？”
慎玉低笑，口吻平静而又冰冷，“你看到我杀了你。”
座上的男人被戳中了心事一般，眼底划过心虚骇然的光，“胡言乱语！下天雷！”
底下的神侍应声而做，一道狰狞的天雷顷刻之间砸下来，精准地击中慎玉的背部，剧痛将她摧折，整个人又一次倒在地上。
她的背上已经渗出了血渍，还有些许焦黑蔓延。她只是皱了一下眉头，旋即，又绽开一抹极其愉悦的笑，看向那个男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到了。重明，你看到了！”
寂静的神台之上，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只有慎玉的笑在回荡。
天雷滚滚，劈啪作响。
又一下！
她的指尖已经狠狠扣进了手心的肉里，面上的血色趋近于无，可她还在笑，笑神界的虚伪。
“八十一道天雷，我已受六十道。你知道没有神能受如此多的天雷之刑。”
慎玉的心中如同明镜一般，陈述着事实。
叫做重明的男人恣睢着双眼，口中念着大义，“你罪无可恕，神界留你不得！休要口出妄言！”
“天水镜预言，我会亲手杀了你！”
千钧一发之际，慎玉又一次召唤出宝镜抵挡了第六十一道天雷，先前她已然用过此法，然而见宝镜有碎裂迹象便不再使用，一直撑到了现在。
宝镜是否完好已经无所谓，但她不能够死。
天雷降下不仅击打肉体，同时也灼烧她的灵魂，实在是太疼了。慎玉判断，撑不到第八十一道天雷，她就会被打得神魂俱灭。
重明太怕了。
他是一个胆小的君主，他舍弃不下这尊贵的宝座。
终于，第六十三道天雷时，宝镜承受不住，碎裂四方，散落到了下界之中。
已经没有人在乎区区一个宝镜，现在站在神台上的每一个人，都听信了重明的说辞，巴不得她死掉。
慎玉已经有些昏聩了，眼前的事物接近于模糊，耳畔都是嗡鸣，听不清楚。
天雷一道一道地降在她清瘦的脊背之上，她感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不断流逝，五脏六腑之内都是被雷击灼烧的痛苦，能够撑到现在，全靠她惊人的精神力。
重明看似稳稳地坐在神位之上，其实内心已经十分慌乱。
他是真怕慎玉撑过这八十一道天雷。
一声凤鸣尖利地穿透众人的耳膜，雪白流光的神兽凤凰飞来，在地上化为人形冲到慎玉身前。
“主人！”
这俨然与谈涧月第一次拿到碎片时看见的场景一模一样。
剧烈的心痛在蔓延。
慎玉震惊地拥住扑上来的白色人影，“圆圆！我说过让你别过来！”
“主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来了就走不了了！”慎玉大喊。
圆圆二话不说为她挡下了天雷，她早已没了力气，没法抗拒他的阻挡。
第七十七道天雷时，圆圆已经撑不住咳出了血，滴在慎玉的肩头，温热的鲜血洇透了她的衣服，仿佛渗进了她的皮肤。
“圆圆！！！”
整个神台，唯有慎玉在为这只傻凤凰流泪，他是为了救她。
她不能死。
她不能让圆圆白受这些伤痛！
但是天雷不断地砸进她的脊骨之中，几乎快要将她击碎了。
“如果我今天死不了……来日死的一定会是你，重明。”
慎玉咽下口中的血腥，艰难地扶着圆圆的躯体，虚弱的冷汗打湿了整张脸，滴落在圆圆脸上的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为他而流的泪。
第八十一道天雷。
击中慎玉之时，她已经支撑不住地倒下，迷蒙之间有个身影向她奔来，很快地接住了她即将倒下的身躯。
她看着那双浅金色的眼睛，牵强地扯了扯唇角，指腹按在他轻颤的手腕上，气若游丝地，“宗识玉，要记得我呀。”
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幻境戛然而止，再反应过来，谈涧月已经被剥离出了幻境，却仍旧没办法消除心中的震惊。
她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但痛感却还如同残留在她的躯体里一般。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真实。
身为演员的高共情力，令她缓了很久很久。
谈涧月不禁萌生出了大胆的猜测，然而终究没有深思下去，只是低垂着眼睫丢却了手中的宝镜，掷在桌上清脆的一响。
足以令她摇摇欲坠的世界观崩塌。
就在不久前，她还只是个穿越过来的普通人，现在这个世界的东西却告诉她，她可能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良久，谈涧月深深吐了一口气，迅速理清了自己的思绪，摒去这些杂念。
在看到宗识玉出现在幻境里的那一刻，谈涧月心中便有了一个想法，目前有且仅有宗识玉可以帮她。
心动不如行动。
谈涧月的执行力很高，作出决定的一瞬间就来到了宗识玉的房前，屈指叩了叩他的房门。
没有人回应。
谈涧月微微拧眉，用了点力推了下门扉，开了。
他的门没锁。
房中空无一人，谈涧月刚踏进去，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清冽的声音，“在找我吗？”
她的警惕性一向很好，却丝毫感觉不到宗识玉的靠近。
谈涧月汗毛倒竖，往里面走了两步，拉开了距离，看见他的眼睛，又忍不住想起刚才幻境里的事。
这会儿，她倒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了。
宗识玉还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模样，衣袖不染尘埃，面对谈涧月就柔和下来的金色眸子十分澄亮。
他琢磨了片刻，喊到：“阿月。”
谈涧月被这一句喊得浑身冒鸡皮疙瘩，立刻转移了话题，“我有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