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他望着云青莲布满尸斑、美貌全无的脸庞，一如既往地情深如许。
他小心翼翼地分开云青莲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其中，仿佛他们在牵手。
段清风曾和仇千刃说过云青莲性子要强，不喜欢躺在他胸口，因为觉得太小鸟依人了，但她却很喜欢牵手，这样让她觉得他们好像可以永远能在一起。
段清风嘱咐段嵩柏埋土时不要伤到四周的花朵，因为那些是他特意种的，都是青莲喜欢的。
说完他才靠在云青莲耳边，说了些话，但太小了，仇千刃听不清，唯一听清的那句是“青莲，我来寻你。”
说完，段清风深深地望着云青莲，下颚一用力，嘴角流出血液，脖子一歪，阖上眼眸，靠在了她的颈间，没了呼吸。
过了许久，仇千刃才打破了沉静，让段嵩柏先帮他们安息。
段嵩柏没有多言，一一照做。
仇千刃却才瞥到墓碑上写的原来不是云青莲之墓，也不是段清风家妻之墓，而是眷侣段清风与云青莲之墓。
下山之后，两人在竹楼里休整了几天，才再次出发。段清风生前给了他们出山的地图。
仇千刃与段嵩柏又踏上前行之路。
因为他们的衣裳都不能穿了，现如今穿的都是段清风与云青莲早年的衣衫。段清风的衣服多为青白，段嵩柏穿着倒显得少年英气了许多，而云青莲素爱红色，衣服多为红衣。
地图标着出去的路是水路，段嵩柏便制作了一个简易竹筏，刚好够两人乘坐。
崖底水面宽阔，段嵩柏在后面用竹竿划船。
仇千刃站在竹筏的前方，看着地图，时不时出言提醒转向。听到声音的段嵩柏抬起头，不由自主地被红衣吸了注意。
清风如许，仇千刃迎风而立，红衣随风飘扬，青丝如风飘逸。
凌晨光线阴暗，在这一片泼墨山水画里，红衣青丝便成了这唯一的颜色，仇千刃不时提醒的清丽声音倒成了画中唯一的突兀，但又异常和谐，好似只有这般景色才配得上他。他就应该生于山水，胜于山水。
曾经段嵩柏一直认为他冷淡的气质会更适合素色，衬得他如高山雪莲，但现在他后悔了，艳丽的红与凌厉的白碰撞后的惊艳是无与伦比的，哪怕是风景如画的山水。
足足半个月后，他们才终于出了山，到了山路。
结果刚上路不久，两人就遇到了五个刺客。
仇千刃发现他们都攻向自己，就知道来者定是林云之的爪牙。
段嵩柏明显也猜到了来人何意，忙将仇千刃护在身后。
察觉到他的的动作，仇千刃多看了他几眼，但很快就与身后偷袭的刺客对上招，可毕竟他只是恢复了一点点，打了几招后，便落入下风，还差点被被中伤。
而一直注意他的段嵩柏自然也看见了。在刀刃划到仇千刃颈脖的瞬间，他心脏都一滞，脑中都空白了一片。
即使在确定仇千刃并未受伤后，他仍忘不掉那瞬间的紧张恐慌，脑中理智的弦顷刻间绷断，下手愈发狠，没多久对面两人都见了血。
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还要护着人，所以他低声对仇千刃说了声“失敬”，便搂着他的腰，踏地而起，穿梭在林间，点枝而飞。
两人历经许多，仇千刃对段嵩柏的触碰早没了感觉，但段嵩柏还是如初时的样子，环着腰的手只碰必要的地方，尽量不与他有过多接触。
但这样段嵩柏会更费力，仇千刃只好无奈地凑在他耳边道：“抱紧点，逃命要紧。”
耳后扑来的湿气，让段嵩柏差点全身酥麻，脚步乱了一瞬，身后的刺客也更近一步，才忙沉下心，抱紧仇千刃，奋力前进。
可随着手臂缩紧，手下盈盈一握的腰身更加明显，更何况还是意中人的，段嵩柏那能稳住，只能不断暗示自己抱这的是颗柳树，不是人。默念了好几遍后，他才堪堪定下心神。
之前被花公子强抱着，仇千刃只知他轻功追人练得还不错，但并未见过他逃跑的样子，如今一见，他才知道为何段嵩柏当初有独闯魔教的勇气。
段嵩柏的轻功不仅跑得快，还极为轻盈，堪称踏雪无痕，后面的人极难分辨他跑的方向，而且他惯会藏匿身形，令人不知所踪。
段嵩柏将仇千刃藏于隐蔽处，叮嘱他不要出声后，才显露出身形，引人刺杀。这次来的人比上次的杀手身手要好一些，之前段嵩柏只能与刺客打为平手，但好在他得到传承，功力大增。
特别是在只用两个刺客的情况下，他数招内就将其打倒，胜负已分。那两人想要逃遁，但段嵩柏没给机会，直接了命。
又追上了三个刺客，段嵩柏战了不久，也将三人了解，鲜血流了一地。
仇千刃才从暗处走了出来，仔细地避开了地上的血，朝他走去，沉着脸冷道：“看来那些人越来越厉害了，要想法子恢复我的武功。”
段嵩柏以为他说的是那些夺宝之人，也郑重地说道：“确实，哪些抢宝之人也太丧心病狂了，夺不着宝竟要赶尽杀绝。”
瞥见他一直盯着地上死人，怕他冲动，段嵩柏还小心补充道：“不过仇姑娘，你现在内伤未愈，大仇得报仍需等待时机。”
看见段嵩柏一脸严肃担心地看着自己，仇千刃才想起当初给自己随意扯的身世，没想到他还真信了，还深信不疑，心底的寒意也淡了许多，抿着嘴角淡道：“多谢段大侠提醒。”
这批刺客来后，他们简单商量了，就没再往魔教走，而是先去了城里打听到再世圣医江老儿最近出现的地方，再一路寻去。
两人也不似之前的散漫，脚程加快了不少。
因为得到江老儿最后现身的地方是西关，他们就一路西去。随着目的地接近，西关的贫瘠也渐露全貌。漫天飞舞的黄沙，望不尽的黄土，连偶然幸运遇见的集市都是寒酸至极，基本是些瓜果，连最昂贵的衣物都是简单的粗布麻衣。
好在这次出来段嵩柏不再坚持苦修，提前给仇千刃备了马车，买了衣衫。但令他有些失望的是仇千刃没有挑一件红衣，选的还是青白二色。
车轱辘碾在干结凹凸的黄土路上，车身不停颠簸。
车内的仇千刃终于在数次想念曾经的金丝软轿后，选择坐到车外面的踏板上，坐时还特意用手绢擦干净。
段嵩柏见他出来，便猜到为何。他驾着车，望着那没尽头的黄土路，安慰道：“仇姑娘再忍忍，等我们进了村子会好许多。”
但在仇千刃看不见的地方，段嵩柏的嘴角却不自主地上扬了许多。他也不知为何，但是只要一想到意中人就坐在自己身后，离自己更近了，他就开心。
仇千刃淡淡地嗯了声，背靠着车门，腿垂在踏板外，踏板很高，足够他的脚不碰地。
段嵩柏不再言语，专心驾车，仇千刃坐着漫无目的地看风景，一阵大风吹过，两人的衣角同时卷起，连卷起的弧度都差不多。
土路上除了马蹄和马车声、间或吹过的风声，一时竟无他音。
段嵩柏也渐渐平复下因仇千刃升起波浪的心，享受这刻的静谧，直到一声大喝出现。
“站住！此界乃我黑云寨的地盘，欲过此路，留下买路财！”一个右脸带疤，凶神恶煞的男人突然蹿在路中央。他头发被乱糟糟地捆成团，竖在头顶，手里还扛着把骇然的大刀。
随着他出现，后面也窜出了许多手下。
段嵩柏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不发一言，径直拔剑甩向刀疤男，其间面不改色。
刀疤男见剑飞向自己，顿时心慌恐惧，但剑从远处到眼前不过半刻，他身体完全做不成反应，只能恐惧地紧闭双眼。
但意外的是过了许久，他都没感到疼痛。难道那人没扔准？他忍不住庆幸的想，才悄悄地睁开眼，发现那把甩出的剑竟然又回到少年的手上。
刀疤男常年打劫，也有些见识，知道那是武功。
心想不管少年丢不丢的准，都是他们这些三脚猫功夫的人能惹的。可当他扫见自己的发束被整整齐齐地切断，就知道这不是没丢准，而是在杀鸡儆猴。
刀疤男来不及担心毁掉的发型了，当机立断地朝手下打了个手势，就跑走了。那剩下的人在短暂的呆愣后，便也跟着刀疤男跑了，就如他们来时一样。
身形完全被段嵩柏遮挡，没有土匪发现的仇千刃这时才开了口道：“为何放他们离去，这些可都是害人的东西。”
听着话里是对百姓的关心，但他的脸上显然毫无感情，透着股邪气。段嵩柏背着他，他无需再端着平日的模样。
“其中不一定全是自愿上山，有些人是背逼的，若一网打尽，难免不会伤及无辜。”段嵩柏他解释道。
“可万一那些全是自愿的呢？”仇千刃反问。
段嵩柏沉吟片刻，斟酌地道：“所以我想到前面的村庄停留片刻，好问清情况，再做行动。”
仇千刃早就知道他不是冷眼旁观的人，猜到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听到此话亦无多惊讶。
“仇姑娘以为如何？”段嵩柏询问仇千刃的意见。
“若我说不呢？”仇千刃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