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否
宿舍里没有开灯，由于姜燃提前把窗帘拉起来，外面一丝光都没透进来。
整个宿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也许是黑暗给所有的存在和感官蒙上了一层滤镜，听到陆冶说话，姜燃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从前也不是没有人站在他身前帮他挡事，陶乐和李宋都曾经这样做过。
可是，这两人都是他发小，他们的交情够深，自然而然的事情。
现在轮到陆冶，反而让他感觉怪怪的。
这个人明明一直暗暗的调戏挑衅自己，现在却突然一本正经地开始维护甚至帮助自己。
姜燃一时间思绪混乱搞不清楚他的意图，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他妈就知道是你！”吴昊在上铺疼得几乎起不了身，躺在被窝里挣扎半天，一听陆冶的声音气的理智都没了，跟着就破口大骂了一句。
他本来还以为是姜燃打的他，但是一想姜燃那个小白脸样就没这么大的力气，也没那个胆，要不然他也不会整姜燃来出气。
其实最初他是准备找个机会整一整陆冶，但是他看陆冶那人就是个死gay，好像喜欢姜燃这个小白脸，一天到晚眼神都粘在人家身上了，便想着干脆先整整姜燃出气算了，昨天要不是姜燃装模作样装听不见也不会有陆冶什么事。
再说了，他喜欢宁诘，整了姜燃还能帮到喜欢的人，一举多得的事。
不过他没想到，今天晚上会遭到这顿打。
直到这时他才算是明白了，陆冶之前在灯下给他做的动作就是提前预告晚上要打他的意思。
md，居然玩阴的，要不是老子睡着了，刚刚绝对会让对方也吃不了兜着走。
昨天要不是他一时不察被陆冶抓住了胳膊，到底谁是手下败将还说不清呢。
吴昊不甘心地吼了一句：“老子就骂你了怎么着！你有本事打死老子，看你爹能不能保住你不坐牢。真当老子怕你啊！”
姜燃听了，脸色微变。
他原计划是趁着夜深睡觉的时候把吴昊打一顿，打完拒不承认。
至于吴昊会不会找他茬，他无所谓，只要不被人看到是他动手，不被老师当场抓到叫家长，其他什么都好说。
这也是他为什么挑了这么个时间，还在打人前把窗帘拉上的原因。
屋子里黑漆漆的，吴昊根本看不见，打了也就打了。
他就是出去说是姜燃打的也没人信，姜燃有这个自信。
这会他听见吴昊骂陆冶，突然意识到陆冶这么一说话，吴昊肯定认为是陆冶下的手。
姜燃挣了挣手，想去给吴昊一个教训，让他明白谁给他打开的花。
但他没能挣开，陆冶一只手抓着他的手不容挣脱。
姜燃就要开口说话，陆冶的手又很轻微地拉着他摆了摆，姜燃瞬间意会了他的意思，这是让他不要出声。
姜燃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先听他的。
看在刚刚他出声的份上，姜燃决定不跟他争这一回。
姜燃在黑暗里朝陆冶站的地方瞥了一眼，陆冶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一般，手指动了动。
姜燃手心突然被勾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跟着，肩膀就被陆冶另一只手轻轻压了一下，被陆冶推回他自己的床边。
姜燃微微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陆冶对着吴昊说：“你再骂一句，我就拧断你的腿，让你一辈子躺床上动不得，你不信就试试，看我怕不怕坐牢。”
陆冶这一声没压低音量，不仅吴昊能听见，隔壁和走廊都能听见。
一听是他的声音，门外来敲门劝和的人都偃旗息鼓了，沉默了几秒，最后只简单说了一句：“大晚上别闹过了！”
“是啊是啊，打一架就算了，别闹出事了，才开学呢。”
说完这些人就纷纷散了，各自回宿舍休息。
吴昊这回也是真的吃了大亏，被姜燃打的够惨，原本还想叫嚣两句。
但听了后面陆冶的话，又不敢赌陆冶的胆子，到底没敢再骂，只是躺在床上喘气。
这下子，陆冶算是把打吴昊这件事给彻底揽到了自己身上。
姜燃站在黑暗里，嘴角抿了抿。
不同于上一次摩托比赛，这次，他最终承了这份好意，没有开口破坏陆冶的好心。
他收回手，悄没声息地回自己床上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姜燃起来的时候，吴昊已经不在宿舍里。
昨天半夜，吴昊似乎是怕陆冶再来一次，担心自己出事，趁着他们躺下的时候从宿舍溜出去了，也不知道在哪个寝室借宿了一晚。
不过这样倒也好，省得早上还要看见他，要是吴昊能彻底搬出宿舍就更好了。
“怎么样？昨晚出够气了没有？”
陈闻昨晚躲在被子里根本没冒头，今天早起看见陆冶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躲得更厉害了。
一大早就已经早起出去背单词了，寝室里只剩他和陆冶两人。
姜燃因为起得迟，还在刷牙。
没想到陆冶起的比他还迟，而这人钻进洗手间之后，看见姜燃就先问了上面那句话。
姜燃没说话，低着头刷牙，他现在是不想再看见吴昊。
虽然昨天打了对方一顿出气，但其实他心里还是很不爽。
只能说，稍稍平息了一点火气罢了。
姜燃不说话，陆冶就明白了：“要不今天晚上我再把他打一顿给你出出气？”
姜燃漱了一口水，低头吐掉。
姜燃本来不想搭理陆冶，但是想了想昨晚又承了陆冶的人情，便没有像之前那样沉默对待，道了一声谢：“昨晚谢谢你，不过，替我出气就不用了。其实……”
姜燃停顿了一会，才说：“你本来可以不用掺和的，吴昊要是去找老师，你就有麻烦了……”
陆冶顶着一头乱发，听见姜燃道谢，忍不住靠在那笑。
陆冶笑的实在是很高兴，姜燃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奇怪地看他。
陆冶说：“班长，你这是不是关心我？”
姜燃：“……”
“你怎么怎么说话总是这么别别扭扭的，关心的话说出来跟嫌人多管闲事似的。”陆冶还不满意起来了。
姜燃抬眼撇他：“你嘴能先别欠么？”
陆冶又开始笑，笑了一会才停下，然后清了清嗓子，说：“能。”
姜燃见他不笑了才重新漱口，又听见陆冶认真解释的声音：“其实都是小事，本来我也想揍他的，我没有动手已经算是便宜了他，现在让你出出气不是很好。”
“再说了他就算找老师也没有理由啊。”陆冶一边准备刷牙，一边说：“宿舍楼里可没有监控，没有办法证实是他做的，自然也没有办法证实是我们打的。”
姜燃默默听着。
“不过，你打他被他知道了，虽然老师不会找你麻烦，但是被他盯上了后面还是很烦的。你是好学生嘛，最好不要被缠上。”
“我就不一样了，老师要是来找我，我就说我看他不爽，老师也不能怎么样，反正我名声在那了。”陆冶轻描淡写地说。
“你还知道自己的名声？”姜燃实在忍不住，开了口。
陆冶眨眼看他：“知道啊，班长你不也知道吗？”
姜燃又不说话。
“反正，吴昊离开了我们寝室，我就不会再让他回来。”陆冶对姜燃笑笑，又说：“他只要不在寝室，就没办法针对你。”
姜燃没想到会从陆冶嘴里听到这话，有点愣怔，想要开口接一句“我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不知怎么的，一时竟没有说出口。
陆冶跟着又说：“我昨晚表现是不是还不错？”
姜燃眼露疑惑：？
陆冶扭捏了一下：“就是，我昨晚的行为啊。”
姜燃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陆冶想让他怎么评价，便没说话。
陆冶当他默认：“那……打个商量，昨晚这事就先抵消上次我弄坏你的东西那件事行不？以前的事，你别放心上，不生我气，行不行？”
上次？
姜燃把漱口杯放回原位，心里疑惑了片刻才想起来，陆冶说的应该是在市区里把他的饭盒打碎的那事。
那件事他都快忘记了，要不是陆冶自己主动提，他根本想不起来。
“没生你气，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姜燃面无表情地侧目看了眼陆冶，跟着摇摇头，实话实说。
声音不似以往那么冷淡。
说完，他打开水龙头放水洗脸。
水声哗哗作响，陆冶原本站在旁边，并不确定他会不会同意和解，听到这话一时有点愣怔，跟着反应过来，又高兴地笑了。
姜燃忽然有点恼了，被陆冶笑得。
陆冶一直注意他的表情，把笑容敛了下去，轻声喊他：“班长。”
姜燃抬头看过去：“干什么？”
“我以前高一做的事不是挑衅你，你相信我，我就是想和你做朋友，觉得你很特别。”陆冶一脸认真：“真的。我对朋友就是会容易口没遮拦。”
姜燃：“……”那还是我见识少了？
陆冶见他表情不严肃，知道没生气，又问：“班长，我现在是不是够资格做你朋友了？”
陆冶原本站在洗手台右边，这会挪到姜燃身侧，试探地问：“就，我们这样算熟了吧？”
姜燃没说话，拿毛巾的手顿了下。
姜燃觉得陆冶大概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他只是说他没有生气，因为他没有把那天的事放在心里，可是陆冶似乎误会成了他接纳他成为自己的朋友了。
按照他的想法他应该告诉陆冶，他没有。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陆冶高兴的表情，姜燃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算了，他想，就当是看在昨晚那只手的份上吧，就不打击人了。